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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回(5) ...

  •   “带孟焦!”衙役呼喝中孟焦由着一名衙役牵至堂上。因是涉案,虽是大人关照过的,上堂前也只得给他戴了个不大不小的枷。到了大堂,去了枷,推他跪下,那孟焦也不言语,只向上便磕了三个响头,虽然无甚礼数,倒把一边的山谷惭愧的不行:本是好意请人来做客,却翻把人做了阶下囚,心中终究过意不去,脸上便有些流露出来。子瞻心下明白自己这个朋友,咳嗽一声,不待山谷多想,便发话到:“堂下所跪何人?姓什名谁?家住哪里?之前已带你见过那死者尸身,可是你熟悉之人?你与他又是何干系?且一一从实招来,不得害怕隐瞒,本官自有公断。”
      “启禀老爷,小的孟焦,本一介布衣,家中原是关西雕刻世家,因独门的刻腐技艺,生活尚可,故此上小的从小求学,却也不曾考取过功名。那死者唐遂,小的是认识的,只因年前家乡瘟疫,家祖并家父母无一生还,小的背井离乡,去往汴京找取舅母,却不想半路陷入沼泽,幸得死者唐遂相救才得脱离。且到汴京后又蒙唐遂姨母收留,着实恩情不浅。数月前小的在汴京探听明白舅母一家早已搬离当地,不知去向,心下惶惑,因思忖总要寻个落脚处谋生,汴京虽繁华,只是那里大人们每见识宽广,小的刻腐技艺虽别致却未见得能讨巧,只恐不得久留。正犹豫间,闻悉唐兄要前来临安,小的心念一动,只道临安府繁华不输东京,但又不似东京人只一味追求奢华,或者小的技艺尚有立足之地。因此便同他结伴同行,也是路上可以相互有个照顾之意。唐兄虽是武人出身,却知书识理,为人处世豁达开朗。因此一路之上总是有朋友招呼,端的舒心。以致到了临安之后也不忍与他分离,又在客栈内逗留多日。昨日唐兄所有事务已毕,再不得多盘留时日,小的不得已,只得与他分别,却不想……竟是连报恩都不得了……”那孟焦方开口时便已语声哽咽,此时更是泪如雨下,显见得对那唐遂感恩极深。乃至堂下看审的众人都心内不忍起来。
      子瞻沉吟,孟焦所说与他之前在府内所说总是不差的,而他人在府衙之内,府内又只得清风明月两人,打杂下人平素是不得入内室的,因此这孟焦当不能在事先得悉风声,进而安排好说辞,如此说来,此番话语当是可信。于是开口道:“孟焦,我且问你,你可知那唐遂来到临安所为何事?住在哪里?依你所见,他平素可有仇人么?”
      “回老爷的话。小的确乎不甚明了唐兄来临安所为何事,只他是个武者,听他说也帮他姨母青楼里一些事务,或者是因为这项,只具体情形唐兄他并未提过,小的也再猜不到了。但唐兄平素为人豁达,对朋友可谓肝胆相照,如小的这般萍水相逢又兼且是被他所救之人,他也是以礼相待,从未有过托大傲慢之态。因此上小的可以推断,唐兄他当不至于与人结仇。到临安当日唐兄便和小的住进宝悦客栈,到昨日唐兄离开为止。小的因手艺刚开始,还未谋定住所,所以打算先找个随便可以避风雨的地方便不计较。昨日和唐兄分手后,因想着茶馆戏楼皆为人客众多的地方,或者可以兜揽到生意,兼且可以消磨长夜,因此上进到那青莲书馆内。唐兄他当是与小的分手之后便上路了罢。”
      “那孟焦,听你说也是从小求学,当也是识得字的,且将此口供看过画押,并衙役来人,给他笔墨纸张,着他写下唐遂舅母东京地址,以备通告查察。”
      “是!”一旁衙役早有人上前取了山谷的口供笔录给孟焦看过,又递上笔墨纸张,让孟焦画了押按了手印,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唐遂舅母住址。诸事已毕,将口供并住址一并呈上子瞻大案,又退回一旁,那孟焦只是跪在堂上抽抽噎噎,令人不忍。
      子瞻看过口供,并无疑问,明白此事蹊跷,当日堂上看也无法再有进展,倒不如退堂之后径自去民间查访,或者可以有所收获,只是那唐遂舅母远在汴京,绝非能亲自去查访的,这层关节如何处置,也只能待事后同山谷商量来看罢了。思忖已定,便自吩咐将一众人等带回看押,不得无礼,又吩咐着人让侯三家人入监领人回去,且月内不得离开本地,以备堂上随时传唤,然后便退了堂。

      下了堂,方与山谷理论了几句,还未到后堂,便有下人来报:“太守请大人下了堂马上过去。”子瞻不知这位大人又是何事,如何的这般急切,当下只得先别了山谷,一径转往前厅而去。这里山谷略一琢磨,也不回府衙,径往大牢方向而去。
      虽则说大堂上问的明白,却是事有蹊跷,又大堂之上,如无把握子瞻也是不能随性问些问题的,此番他既有事,便自己去牢内再见见那孟先生,或者经此一番那先生又记起了些什么也未可知。主意已定,脚下便虎虎生风,不一时来到了大牢之外。

      那府衙大牢自是与一般乡里监牢不同,房舍牢固,看守森严,内里也似乎比那普通拘押之所要更加的阴暗潮湿,更不时传出长期羁押的人犯哀嚎之声与狱卒诟责之声。山谷也不忍再往里去,便干脆假了子瞻名义,命一狱卒将孟焦取出,直接在大牢外监室内见面,心下却有些忐忑。毕竟当初是将人以座上客之礼请回,如今却成这般,也不知这孟先生是否受了苦楚,又或者遇上这般事体心内郁郁。联想到大堂之上他又哭成那般,自是对恩公之死痛彻肺腑的,左思右想的深觉不妥,却又无计可施。及至见了那孟焦,却见他神情淡定,身上衣服也是齐整,只两个眼眶肿着,料想当无大碍,心下不觉稍稍舒了口气。又想起子瞻每取笑他是佛菩萨心肠,其实也未必全无道理。
      那孟焦行至近前,口内喊了声“山谷大人”,就便要跪下叩头,山谷伸手一把拉住,直道:“先生请起。山谷一小小师爷,当不得如此大礼,折损煞哉!”孟焦看看还要下跪,山谷只得扯了他在一旁长凳上坐下,且道:“先生请坐。山谷此来不为其它,只便想和先生再讨教些详细。”
      “大人有甚想问的请只管问便是,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唐兄对小的恩情不浅,此番出牢后自分当再去汴京寻取唐兄姨母,或者将来能帮顶上唐兄在日一分两分也好。除此之外,便唯有全力配合衙门查察,以期早日得拿凶犯,为唐兄报仇。”说着一径又淌下泪来,直看的山谷心中惨恻,便不多言,就当心中疑虑又再细细询问一番。及至当日那唐遂几日几时离的京,一路上走过哪些路,用的代步是何,又是从哪里租的,甚或这一路食宿都在哪里之类都逐一问过。自觉再无甚可问,宽慰了孟焦几句,看狱卒又将人带回关押之处,遂缓缓向通判府行来,眉头微蹙,将所有情形在心内一一排过。
      正自微微出神之际,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哎呦!”,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然回到府内,眼前是明月抱着一个大箱笼,仿佛便要撞上自己的模样,后面跟着出来的清风扯着大嗓就嚷嚷:“爷!爷!我家山谷先生回来了!刚进门就撞了明月,你的宝贝要散了!”
      此时明月已经稳住了脚步,山谷便不管他,抢上两步一个毛栗敲在清风头上:“素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遇事无事就便大呼小叫,哪里有半分读书人家书童的样子!早知如此难教,当日便不该将你赎回来,或者只要你兄弟一个便罢。你且说你们这是在作甚?怎地仿似要搬家一般?”
      “爷又说这话来,明知小的除了兄弟便再无亲人,是退无可退罢了,就只管欺负。”清风明月兄弟俩是自小便被子瞻他们从人贩子手中赎来教养的,与他们感情不比一般奴仆,话语之中也便大胆许多,嘀咕两句反驳之后又老实回到:“是苏先生说的,说是刑部来文要连夜提取唐遂一案尸首并嫌疑人入京调查,并着人来跟了,这边太爷便一径的把事情都推到苏先生身上,如今准备一下便要上路。”
      山谷不由吃惊,平素里往上递的大小案子官文几遍都未必见刑部能支应一声的,如今却如何这般的行动迅速,竟是个八百里加急都赶不上的神速?若说只因此番是杀人案所以引人瞩目,那之前刺杀太守之事涉及朝廷命官,都不曾见有半个人影来做调查,只是死了个百姓就如此兴师动众,未免奇怪。细思量倒不像其它,极像有人在候着这时候发作一样。
      心下疑惑,就闻内里子瞻招呼:“山谷来的正好,时间仓促,你且准备一下,酉时过便要上路的,其它到路上再与你说。”当下知道事情微妙,且自把心里疑惑放在一边,拽了清风去自己屋里收拾了几件衣物,捆了一个包裹,换过长衫,又清点了一下随身的银两,出来时便见子瞻已然换好了出行的衣服,明月不在厅内,只听得门口不时传来呼喝声,想来是在安排车马行李。
      子瞻见山谷出来,便一把拖了他就走,边行边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馒头,道:“快,下了堂连饭都不曾用,稍时便要去牢内提取尸身及疑犯了,若不趁此先垫下些,只怕此后到上路都不见得会有时间用饭。”山谷想问,却说不出话来,他与子瞻相识十数年,鲜少见子瞻如此的烦躁,知道此番事情蹊跷,也就不急在此一时三刻,当下啃了馒头,与子瞻一同又往大牢方向过来。
      牢门口的差役眼见得山谷去而复返,也不曾说什么,反倒是上前来,悄悄禀与子瞻道:“通判大人,那刑部王大人已经在内里了,正问大人如何的还不来,大人请着紧些。”
      子瞻应了声知道,也不多话,便向内行去,却和山谷道:“你先帮我去看下孟先生,并那侯三及其妻侯李氏此刻也应当扣押在二层牢房内,且先去安抚他们一下,稍后便要一起上路的。说来这番还不知前途如何。”山谷心道:此番上京,于孟先生倒也算是遂了心愿,只那侯三一家也真个是无妄之灾。却也知事情如此仓促,根本无计可施,只得硬起头皮做起那最不得人心之人,入内来提取孟焦并侯三一家上路,兼且听侯三一家的哭诉。
      闲言少述,这一阵忙乱,眼见得那日头便渐渐西沉,酉时三刻,押送的车队并随队官员终于整顿完毕,临行前那刘太守终于出了府门,送上几杯践行酒,装模作样和那王提刑客套了几句,转过身,对子瞻到:“贤侄此番前去京里,少不得一时半月,算来到时倒便是欧阳老大人的生辰了。本官这任上贤侄也是知晓的,虽不敢自夸两袖清风,其实闲钱也没有半个,这里便是本官辛苦省下的五十两纹银票子,贤侄拿着,到京里看方便置办些寿礼,替本官给老大人贺上一贺,也算本官聊表寸心了。”
      子瞻面上诺诺,心里又把个刘太守腹诽了一顿:这老狐狸哪里是没有银子,只因自己是欧阳大人的得意门生,此番上京自然不会不拜,他便指望借这由头也给自己挣些体面,偏又不舍得银两。平素给老师拜寿的往来,漫说三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也不能算重的,如今这太守也不知哪里寻来这五十两的银票,也好面皮说这话,也算是算计到家了。
      无何小事不足言表,一行人马连囚车二十余人,骡马若干,酉时四刻刚过,天擦黑时便动身前往汴京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一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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