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相逢何必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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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绕梁，易非寒含着淡笑的眼眸缓缓睁开。望着她从粉帐背后走出的婀娜身姿，他的心没由来得一颤。
他果然守信！纤尘的嘴角也向上扬了起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会来了吗？”他浅笑。诚然，他本是没有打算再进这是非之地的，只是今天没有轮岗，在大街上心烦意乱之余竟步到了明月楼的后墙外。
他终究还是进来了，只是这次没有人要挟他，他也并非正大光明地进来的。他怕被人看见了于他不好、也对她不利。
“谢谢你还记得来看我！”纤尘泡了壶清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见她今天着了一身白色淡花的曲裾深衣，长直的裙摆遮住了她的脚，如同螺旋般的淡蓝衣襟从上至下勾勒出她匀称的体型。腰间的深蓝大带显得她的腰极细，仿佛不盈一握。
曲裾乃虢国特色长衣，为贵妇小姐所穿，更显得身份高贵。一般人家姑娘则多数着襦裙，青楼也长久流行襦裙，因为它独特的丝质和柔顺感，能够引起男人无尽的欲望，与一般正经人家小姐所穿襦裙用途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了。而今，纤尘不知从哪弄来的曲裾，更衬托了她一尘不染的冰冷气质。
想来，她这样是无法出门的。那是为了他才特地穿的吗？他思索着。
纤尘见他的茶杯空了，便又替他续了点。一缕茶香溢出，添了些许情致。纤尘也坐下身来，冰冷的眼此时尽是柔意，“这些天你还好吗？”
非寒轻轻放下茶杯，朝她淡然笑了笑，“还行。”真的还行吗？他心里愁苦极了，若非如此又怎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见他眼中似有疲惫，纤尘道，“公子若是累了，可以在我这休息会儿，没人会知道的！”向前，非寒一身不吭地从窗子翻进，她自然也瞧见了。所以，他在房里多久都不会遭人怀疑的。她也知道他是正人君子，断然不会伤害于她。
非寒摇了摇头，“没事！今天不用当值，便过来看看你。不过得随时准备回去，天晓得梁国军队啥时候就杀过来了呢！”
纤尘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她只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那，今晚你要回去吗？”
“也许吧！”他想也不想地回道，没有发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
“小姐，小姐……”门外一阵唧唧喳喳的喊叫。
非寒闻之脸倏地冷了下来，稍整了整长袍便欲从窗口飞去，却被纤尘一把拉住了胳膊。“是我的丫鬟琳儿，没关系的！”她知道他不愿有人看到他。
非寒望进她无畏的眼眸，稍作犹豫间琳儿已然跳进了内屋。一进屋见到的便是纤尘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便觉尴尬，“那个，小姐……”
非寒抽手，而纤尘也整了整神色，回过头来淡然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匆匆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恼怒有些责备。
琳儿顿觉委屈，她望了望纤尘身后的非寒，欲言又止。
“究竟什么事？”纤尘又冷冷问道。显然，她并不在意非寒是否需要避开。
琳儿吸了吸鼻子，“那个，莫延徵莫公子又来了，今天闹得更凶了，赖在大堂上不走，还拼命灌酒，还说，还说……”她察觉到纤尘身后非寒的眼眸更冷了，不禁抖索了下。
“还说什么？”纤尘蹙眉问道。
“还说，今天若是见不上小姐一面，他就灌死自己……”是她的错觉吗？非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花妈妈没有劝吗？这莫公子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纤尘无奈道。
琳儿喏喏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公子早放言今生非小姐不娶呢……”却在非寒冷冷的瞪目中戛然而止。
纤尘回过身来，万般无奈道，“非……韩公子，今天真太对不住你了，我……”
“你快去吧，自己小心点！”说着便轻身一跃，隐入窗外树叶间。
“小姐他……”琳儿疑惑道。
“这事不许瞎嚷嚷的，否则……”
琳儿立即捂住了嘴巴，她虽知道小姐不是心肠狠毒的人，但这涉及到小姐的名誉和身价，她再怎么无心也不可害了她。只是那个韩公子……一想到他冷冷而充满杀意的眸子，她就不禁哆嗦。
“琳儿你冷吗？”
“不冷不冷……小姐我们快点去吧……”
大堂。
三三两两的俗粉姑娘环在一张桌子前，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不用说便知是那隔三差五就来明月楼追求纤尘的莫延徵莫公子。
莫延徵，莫家第二十四代传人。相传莫家始祖就是经商的奇才，有言道“士农工商”，“商”位之最末可见商人的地位在虢国有多么低下了。然而，就是莫家的始祖，竟然受到了当时国君不死金牌的奖赏，足以见证莫家的势力财力有多雄厚了。只是这一代的家主莫延徵偏偏不爱经商爱美人，因一次不经意的碰面便倾其所有衷肠想要娶纤尘过门。然而，天不遂人愿，冷清的纤尘怎么也看不上他。
情需缘，缘未到，人奈何！
琳儿跟在纤尘后头，还未及大堂就听见了莫延徵的大喊大闹，“小姐，之前他就是这样一直在喊，一边喊一边喝酒呢！我真怕他给呛死……”
“住嘴，不许胡咒！”说着，不顾众人看戏般的眼神缓缓从楼阁上步下。
耳根旁忽而的清静叫莫延徵猛地抬起头来，他那一双蒙上醉意的桃花眼对上她冰冷而毫无情感的眼眸。迷离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于是酒醒了泰半，兴奋随之也爬上心头。“纤尘姑娘，你……呜呜……”说着竟呜咽了起来。
堂中无人不惊，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着实让纤尘惊了一跳。她习惯性得往后小退一步，却不想他伸出手来想要一把搂住她的腰。还未站稳的纤尘眼瞧他如恶狼般扑上来，脚下一个趔趄便直直往后倒去，幸得跟在身后的琳儿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才免于后脑勺亲吻地板。然而，莫延徵却似乎并没有要罢手的打算，就在纤尘站稳的同时又一个狼扑了上来。
腰间一紧，纤尘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了。她俯视跪在地上紧紧拥住她腰的莫延徵，什么男人气概，什么英雄豪情，她觉得那些只是书上的死物罢了。事实是，来这明月楼的男人，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当然除了他。她心中有些怅然，要是他在该多好，至少他还会护着她。
她拼命扭动着纤细的腰身，双手也急急地扮开腰上的大手，却终究力不敌他。而周围的姑娘们竟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个个看着好戏般退缩在后头。
“莫公子，你且放手，有话我们好好说嘛！”纤尘那张冰冷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冷意，有的只是深深的不堪和怒意。
莫延徵却死死地抱住她，哽咽道，“我知道姑娘不待见我，可是我是真心待姑娘好的！姑娘为何就是屡次不见我，我有的是钱，我有的是真心，你为何不见我呀！我想姑娘……”
纤尘的脸色已经转黑，手背上青经暴起，只有身后的琳儿发现她的身板在微微地颤抖着，那是忍耐到极点的愤怒！
“放开她！”忽而听得一声极其愤怒的吼声在大堂上回荡，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人影，想来那人用了十分深厚的内功将声音震进大堂的。莫延徵听罢，环紧纤尘腰身的猿臂不由得颤了颤，但他却依然抱着她，丝毫没有退缩。
咻……
听得一声细微的声响，忽而莫延徵大声喊痛，左手紧紧按住右手的虎口，毫无形象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双因疼痛而弯成细状的桃花眼恨恨地瞪着半掩的天窗。
纤尘愣然，低头却瞧见一片不起眼的树叶落在地上，被树叶沾到的地板清晰可见一道划痕。再细看莫延徵的手，左手的指缝间竟溢出血迹来。她不禁骇然，是他吗？他没走吗？竟然有这等好功夫！
“咦，这不是莫公子吗？”楼阁转角处忽而传来一声清脆如莺啼的软语，带着一丝调皮，那女子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来。“琳儿，还不快扶了莫公子去休息！”那女子来到纤尘面前，调皮的脸在看到莫延徵痛苦的神色时也微微有些不忍。
琳儿得令，急忙将莫延徵扶走了，堂上看戏的姑娘们散的散，接客的接客去了。“纤尘姐姐，不要生气了哈，碰到这种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嘛！”说着，那女子朝地上不起眼的小树叶瞥了一眼，树叶齿轮上的血渍已然干涸。
不用猜便知来人是谁，这明月楼里能叫她纤尘姐姐的只有“风尘月影”之末的弄影丫头了。“风尘月影”乃明月楼四大当红名妓，纤尘虽然琴棋书画才艺样样精通，然而她终究未开-苞于是排行第二。
弄影生性活泼，和纤尘冷漠冰霜的性格比起来简直差了太多，但就是这样的两的人却走得极近。倒不是纤尘喜欢她，只是她向来冷漠，只有弄影敢接近她罢了。弄影比她小不了多少，约莫今年也是十四的模样，但她向来喜欢以妹妹自居，纤尘也只好由着她叫了姐姐。
“弄影妹妹，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说着也不顾她惊诧的眼神，自顾自上了楼。纤尘的心头浮上一丝温暖，方才真的是他吗？
“弄影，你还是爱这么多管闲事！嗤！”身后，熟悉的嗤声响起，弄影微微蹙眉，却在转过身子的同时换上了一副笑脸。“凤仪姐姐，呀，月欣姐姐也在哈！”原来是“风尘月影”头筹的凤仪和第三的月欣。
凤仪又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离去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月欣朝她抬了抬毫无焦距的眼，也面无表情地走了。
弄影朝她们远去的背影挤了个鬼脸，又一蹦一跳地走了。大堂，如旧。
几日后。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纤尘白皙的脸难得红了红，显得更加动人了。
非寒抬眸见到她赧然的面容，心中泛起浅浅的怜意。“我只是去买了些东西，折回来之后碰巧遇上的。”他说得淡然，但纤尘还是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关怀之意。
她深深朝他笑了笑，“总之是谢谢你了！”旋即往周围瞧了瞧，又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一块玉蝉挂坠。“伸手！”
他狐疑地摊开手心，见她轻轻将那玉蝉挂坠放在他的手心里，冰冷的指尖微微触到他温暖的肌肤，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急忙抽手。
“这是我从小就佩戴在身上的挂坠，听说能保人平安，作为回报，这个就送给你了，我想非寒你平平安安的……”她垂下了头，不教他看到她脸上的神色。
笑意从他深邃的眼底散开，他紧紧握住了玉蝉，她身上的温度在掌间渐渐融化。“好，我收下！”
她望着黑暗中他看不真切的脸，心中似蠢动着异样的情愫。若是，若是早些认识他该多好呀！早些认识他，也许她的心就不会闭塞这么久了。
似乎读懂她脸上的想法，他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相逢何必曾相识。
漫漫天涯道，相知几人心。
幽幽人生路，相逢几人情。
算知己吗？她想。也许有个人保护自己倒也不赖呢，只是这有惊无险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哇。
“纤尘，你以前都是这样过的吗？”他忽然问道。
她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他是指几天前莫延徵闹大堂的事情。她点了点头，“嗯，以前因为年纪还小倒也相安无事，就是这两年，尤其去年得了虢国的‘花魁大赛’头筹之后就一直会碰到这样的事了……”她冷清的眸子闪烁着，声音越来越低。
他心中暗叹，可怜的女子。出淤泥不染，只是有谁懂得这莲花的孤傲和美呢！正是因为她美、她孤傲，才惹得他人竞相折花。他内心深处十八年来从未被人触碰的柔软渐渐明朗起来，因为她的出现。
“我想你应该学点武功。”他望着她纤瘦的身子，忽而道。
纤尘眼前一亮，明亮的眼透漏着些许兴奋，“我可以吗？”
“嗯，金不换骚扰你的那天，我觉得按照你的气力完全可以学习，一来可以自保、二来……”他看了看她消瘦的腰身，又道，“二来可以强身健体，纤尘你太瘦了……”瘦得仿佛能被风吹倒。
她红了红脸，在心底道，她哪有这么弱不禁风。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期待着他能教她武功。
“看好了，这招叫做玉盘生风！”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忽而他掌风一翻，远处的珍珠帘子便噼里啪啦地散开坠地。又轻盈地闪动着，非寒的脚下如同风火急转，纤尘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墙角，亏他眼疾一把搂住了她的细腰才没有跌伤。脸倏地憋得通红，她轻巧地跳了开去，继续瞅着他的一招一式。
“金莲生花！”这是步法。
“罗玉比邻！”这是拳法。
“连动翻云！”这是掌法。
……
“啊，小姐，您这是砸家具了吗？”进屋的琳儿见屋内一片狼藉不禁骇了一跳。
纤尘大汗淋漓，上身的襦裙已然湿掉了泰半，看着她奇奇怪怪的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纤尘犯病了呢！纤尘转过身子，接过琳儿送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淋淋的脸。
“不碍事的，回头再添点新的家具就好了！”
琳儿圆溜溜的大眼睛朝四处望了望，咦，韩公子人呢，方才还听到男人的声音呢！她不解地搔了搔头，接过脸盆离开了纤尘的房间。身后，纤瘦的身影依旧认真地比划着练习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相逢何必曾相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