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心悸梦靥伤往事 ...

  •   “死棋。”白皙的两指夹住一颗白子,轻轻往纵横棋盘按去。纤尘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淡然地笑着,一双明亮的眼眸却依然锁着棋盘。

      死棋吗?非寒愣愣地紧锁棋局。一盏茶之前还是他掌控着棋盘局面,怎么才几招里就被纤尘翻盘了!认真地望着盘面,不觉何时非寒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就连纤尘偷偷地打量着他都没有觉察到。

      良久才落一黑子。

      纤尘看了看局面,顿时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非寒,你输了!”知道他不信,轻轻按下一子便将手中剩余的其他白子统统都归进了棋罐里,只是笑而不语地望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非寒望着满目的黑白棋盘良久,终于看出了玄机,眉目间的疑问也散去了,换之而来是深深的笑意。“我听说明月楼的姑娘各有所长,没想到擅长跳舞的纤尘姑娘棋艺同样了得呀!在下甘拜下风!”说着对她微作一揖。

      “精通是不敢当的,纤尘自从被花妈妈带进明月楼就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不过只是因为规矩罢了,我自不是特别喜欢的!”纤尘淡淡说着,她又何尝不知花妈妈的意思。

      非寒不语,虽然在认识纤尘之前从未进过青楼,但没吃过猪肉也不见得没见过猪跑,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也知晓些内情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带她走,但还是遵守了他们之间的诺言,一得空便来看纤尘,当然多半是掩人耳目前来的。

      见他思索出神,纤尘悄然起身,往幔帐帘席后步去。

      古韵悠扬,一抹弦音铮铮而来,绕耳不绝,将非寒出神的思绪拽了回来。他往珍珠帘子背后望去,只见一抹白影端坐在琴台前。虽然她的脸看不真切,却依然能够猜到她脸上认真而陶醉的神色。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扬起。

      头茶的清香,悠远的琴声,如同神仙般的惬意生活。他想,若是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什么报仇大计,什么金戈铁马,都见鬼去吧!

      “寒儿,一定要为你爹报仇!一定要答应娘亲,不然娘亲死不瞑目!”霎时娘亲死前决绝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

      非寒倏地张开了眼,深邃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恐和不安。不,温柔乡不是他的摇篮,他是军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躺着活的!思及此,他一把操起军刀就想跳窗离去,奈何必须经过她的琴台。无奈之下,他只得往门口走去。

      弦音阵阵,只是徵羽微变,忽而似有悲凉之音。

      非寒回头,向着帘席后那抹倩影深深地望了眼,旋即踏出了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还会回来吗?不知道是不是起风了,透过晃动的珍珠帘子望着他的背影竟模糊了起来。纤尘揉了揉眼,任指尖湿润,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门口。走得匆忙,他却不顾,只是怕人认出他来便低着头急急地走着。

      “哟,这不是上次英雄救美的韩公子吗?怎么,是不是我们纤尘妹妹不待见你了,走得这么匆忙。也是,不过就是个小兵而已,嗤……”

      一顿冷嘲热讽教非寒不由停下了脚步,侧目,原来是明月楼当家头牌凤仪姑娘。明月楼的姑娘不少,但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也就是有“风尘月影”之称的四大名妓了,其中风指的就是当家头牌凤仪。此女正值十八,从十三岁开始就连夺三届虢国花魁,小小年纪就一举成名,成为明月楼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只是凤仪天生刻薄,喜欢欺负底下的姑娘们。其爱财之性无人不晓,偏偏她生来一副柔媚的好嗓音,勾去了不少男子的春心,也因为她弄得多少人家散尽家财只为红颜一曲或者销魂一夜。

      如今碰上这主,非寒也心里叫苦。他却说不得什么,免得纤尘因他缘故又受到凤仪的欺压,谁都知道这明月楼里就属纤尘心肠最好了,难怪人们常常唱道“风尘月影唯尘之最”。

      非寒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凤仪姑娘,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就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慢着!”说着,一只白花花的大腿横在了他的面前,他大吃一惊,凤仪竟抬起一条腿架在过道的栏杆上,叫他走也不得、退更无路。“韩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盯了你好久了。说吧,是不是每次都让纤尘自己掏的荷包?”

      “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知道吗?纤尘妹妹可是好命,才有特殊令的。花妈妈从来都让她自己将客人的小费给花妈妈,也就是可有可无的。我们可没这么命好了,连摸都没摸着,都是花妈妈自己拿了去的。最近我瞧见琳儿丫头拿了很多银子去花妈妈那,你个小兵哪来这么多银子?”凤仪呷了口烟草,斜睨着眼笑看他一脸的惊诧。

      笨丫头!他在心里骂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应了她的要求,如今出口成诺,怎么都毁不了,还白白费了她这么多银子,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韩公子心疼了,说实在的,就你这德性也配……”

      “够了!”身后,一声厉喝生生掐断了凤仪的话。两人惊讶地回头,却见纤尘一脸愤怒地瞪着凤仪,坚毅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点点泪花。“凤仪姐姐,平日里我尊你一声姐姐,但并不代表我能容忍你随随便便欺负我的朋友!”她说得坚定,教两人顿时愣住了。

      凤仪心下惊异极了,这些年看到的永远都是纤尘一张淡然而陌不关己的脸,如今才知道原来纤尘也是有气性的人。

      想通了这层,心里暗自邪笑了起来。“得,大小姐生气了,呵呵,本姑娘走了!您两位知己慢慢聊!”说着,也不顾不知何时渐渐拢起来的人群,转身离去。

      “纤尘……”非寒满心歉意,却见纤尘已然回身进了房间。讪讪,独自离去,留下紧闭的房门后她一脸的沮丧。

      ……

      明堂堂的金黄刺痛了他的眼,非寒揉了揉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龙椅之上那人的面容。

      “父王,您为什么不应我?”他大声呼喊着,但龙椅上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只是斜着身子好像在看着远方。“父王,您不要不理孩儿呀,孩儿好怕会失去您……”

      忽而那龙椅上的人动了动,空洞的双眼似乎因为他的呼喊而有了几分神采。

      “父王,是我,我是非寒呀,父王您说话呀!”他急得满头大汗,想奔跑过去一把搂住父王,奈何身后总好似有一双手紧紧地拽着他,不让他靠近。

      他拼命地挣扎着,仿佛将全身的劲道都用尽了方挣脱开来,他顾不得浑身酸痛,踉踉跄跄朝着龙椅奔去。

      咦?怎么龙椅上的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一走神,那人好像变了戏法般换上了一张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脸,他有着同非寒般一样的鹰眼,只是他的眼更加阴沉更加凶险。

      “哟,这不是朕的非寒吗?好小子,你可知道这十四年里朕找你找得好辛苦呀!朕好想你呀……”说着他就想一把搂住非寒。

      非寒大惊,急忙转头就跑,“滚,你不要碰我,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混蛋,你害我家破人亡,我要让你永生后悔!”

      身后那从幽冥间散开的声音好似阴魂不散地环绕着他,“非寒,不要跑呀,朕是你的好叔叔,你是朕的好侄子,跑什么呀,朕找你找得好苦呀!”说着如鹰爪般的大手就想要向他抓去。

      就在那鹰爪快要接近他的脖子的时候,一声犀利的喊叫声划破天际,“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想害我的孩儿,先过我这关!”

      非寒回头,见是娘亲不禁大吃一惊,“母后,不要过去……”

      那被唤作母后的女子此时蓬头垢面,看不清脸,却能感受到她眼底深深的绝望,“非寒,记得母后的话,要替你父王报仇,替你母后报仇!”说着那女人便化作云烟灰飞烟灭了。

      他想叫喊,他想回身朝那女人奔去,却好像被人点了穴怎么也动不了。

      混沌间,那双鹰爪大手朝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了过去……

      “不要啊……”

      他大叫着,一个惊雷闷声响起,他猛地惊醒,只觉额上大汗淋漓。

      “你又做噩梦了,非寒!”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如同定神的温茶,将他心中的恐惧扫去了不少。非寒抬眸,才觉察到不知何时房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非寒抬手擦去了额间的汗水,“逸如,我又梦到他了!”虽是淡淡的,仍掩不住他内心的恐惧。

      那被唤作逸如的人听了,从暗处缓缓步出,又一个惊雷轰地,急速而逝的闪电映出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修长的鼻线,纤薄的唇轻轻抿着,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智慧而冷静的眼此时玩味似地望着床上胸口起伏不定的非寒。

      “于是你打算永远都活在梦靥之中吗?”湛逸如悄无声息地坐上了非寒的床沿,一手长长的纤指把玩着腰间玉佩的流苏,一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却冷静地望着非寒,连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非寒蹙了蹙眉,坚定道,“怎么会!你知道我的心的,但是,诶,当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听罢,湛逸如也锁了锁眉头,“早在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了,非寒,这十几年你都忍过来了还在乎多几年吗?”

      紧握的拳头狠狠地揍向墙壁,他恨声说道,“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我才恨,要是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我该怎么办!”

      “诶……”湛逸如轻叹一声,“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呢,看来那姑娘确实不一般呀!”

      “嗯?”见他突然跑题,非寒有些不知所云,“什么?”

      湛逸如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为了那个叫纤尘的姑娘吗?呵呵,从来都不知道你这家伙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是一个只知道报仇的木愣子呢!”

      还未等他说完,非寒恼怒的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身板上,“尽胡扯!我那是打抱不平,我和纤尘姑娘清清白白的!再说,我报仇和她何关!”

      “呵呵,清清白白就进了人家的房间……”还没说完又挨了一拳,湛逸如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状呻吟道,“为了个女人你竟然这么对自己的好兄弟,诶,枉我大半夜的担心你特地跑来看你!”

      “行了,别闹了,大晚上的你找我何事?”

      见他认真起来,湛逸如也面露认真,那双清明的眼睛重新恢复了冷静,“我已经和赵将军说过了,他说过两天就会有消息的,你放心好了,我做事你还有啥好顾虑的。”

      非寒垂下眼帘深思起来,也是,如今也就只有依赖这位从小就结拜的好兄弟了。自他四岁和娘亲开始了逃难的日子,他的身边就始终少不了这位土生土长的虢国小伙湛逸如。

      湛逸如,年方十六,原是虢国镇国大将军程震扬的家奴,因舍身救了程家独生小姐而成为佩剑家臣,虽然他有心为国却碍于程将军的淫威始终出不得程府。当然,他知道有个原因便是他的家奴出身,到哪都得受戳脊梁的鄙视。在虢国,几百年的历史长河遗留下来的风俗人情中便有一条,家奴者,不是有罪之人及其后代就是贫困潦倒无以聊生的人进入大户人家而成的。家奴地位之低,与皇家的太监几乎无差,只是没有生理上的残缺。

      而家臣亦是虢国盛传已久的风俗,所谓君有士臣、士有家臣。的在虢国,人的等级制度是非常严格,国君是一国之主,所有士大夫和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然而,官家家里也有一定的等级制度,随着能力的不同分为普通家臣、佩剑家臣和内堂家臣。普通家臣相当于一般的食客,平日里能够不愁吃穿,有事的时候一同商讨。而佩剑家臣顾名思义就是会武能够保护主人的安危的家臣。内堂家臣是家臣中最有地位的一类,所谓内堂便是这些朝廷命官在家里商量密事的地方,能够参与密事的家臣无疑地位相当之高了。

      非寒抬眼,望着眼前隽秀、略带点书生文弱气却异常聪慧的逸如,怎么也看不出他竟然是家奴出身而今是佩剑家臣的身份。不过,凭他佩剑家臣的地位来看,程大将军对他也并非特别喜欢,否则逸如三番两次请缨冲锋上阵的请求不会被驳回,可见那程将军只是想笼络他在身旁而不愿他出去建功立业了。想到这里,非寒不禁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见他没由来的冷笑,逸如心中抽搐了一下,这笑笑得他心里毛毛的。

      “没什么,逸如,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的手里了!”

      见他口气严肃,逸如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心悸梦靥伤往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