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杨惑

2、二

　　那天安竹进了我办公室的时候，我身边围着几个学生，纠结月考试卷上的立体几何。
　　一直等所有人都出去了，老师们也大多出去吃饭了，他还站在那里。
　　我点了一根烟，说，还在啊，坐。
　　他瞥了一眼“办公室禁止吸烟”的牌子，坐下。
　　我说，怎么，找我什么事？
　　老师，和女生恋爱应该注意什么？
　　我笑了。
　　现在有恋爱的都藏着掖着不让老师知道，你怎么跑过来请教我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说，老师你看我像同性恋么？
　　我咳嗽着灭了烟，想了想，说，我问你第一个问题的原因，你却问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说，第二个问题的是第一个问题的原因。
　　他没吭声。
　　我笑笑，我知道年级里的传言，我刚来不久就听说了，何况我在毕业班高三25班混了几天。
　　出众的人总是各种传言的主人公，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长得太漂亮，或者太爱美，就会和各种风流韵事挂钩，怎样编排得都有，流传的环境平均年龄越大编排得就越下流。除了长相因素，大部分处在谣言中心的，都是有过些非凡经历或者艺术气息浓厚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安竹是艺术特长生，参加过选秀活动，反串女声唱歌，在他们那个赛区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谣言四起。
　　我知道你不想被人说是gay所以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不过都分了。我又点了一根烟。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惊讶。
　　你动机不纯，对象也不是你喜欢的，没有女孩子愿意做挂名儿的，迟早会分。
　　他有些激动，老师，你不知道他们说我的那些传言，他们说我已经被人包了，有的当着我面说不要抢别人男人……我……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开口说话，烟气四散，教你怎么对付女生我不会做，不过我可以帮你。
　　他晶亮的眼睛紧盯着我。
　　很多人觉得长得清秀行为像女人的男人是gay，你不想被谣言污蔑，就该把自己面目变粗犷，行动变粗鲁，没事打打架，展示一下雄性动物分泌的雄性激素。
　　看着他双手搭在收拢的双腿上，我摇了摇头，向后仰靠着椅背，把右腿搭在左腿上。
　　这和你内敛的本性相悖，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选择宣布自己是个异性恋，但是你又做不到违心随便找个女人对她好，留不住女朋友，那干脆坦然宣布自己是gay，那样，就不存在谣言了，你就不觉得吃亏了。
　　他脸色刷的变了，几乎被烫了一样从凳子上跳起来。
　　我很怀疑他想扇我耳光，但是他没扇下来，也许他嫌这个动作太女气。
　　作为男人他应该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摔在地上，但是我是跆拳道黑带，他做不到。
　　他抿着苍白的嘴唇出了办公室。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为人师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对。
　　所以我一开始不想当老师的，我是个注定误人子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