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杨惑

3、三

　　我以为安竹被我气跑了，但是安竹经常找我来问数学，数学是他的薄弱项，确切说学习是他的薄弱项。我常常看着他的习题哀鸣，哎呀安竹，你的学习有你的画画得一半好，你也就不用常来麻烦我了。
　　安竹抿着嘴唇不说话，一本一本地做数学题。
　　安竹画画是个天才，科班出身，提笔一个圆比我用圆规画得都标准。给25班代课的时候有一节随堂测试，判卷时候，有一张卷子最后一道题处没有写答案，而是画了一个小人头发凌乱，似乎是写题写得很抓狂的样子，与我有些神似。我哈哈大笑，用小刀把这一块挖下来，放在了钱夹里，然后提笔潇洒地扣了五分卷面分。不用说，这是安竹的卷子。
　　能把这样一个孩子逼到找我讨论这个问题，我好奇还有多少谣言。
　　后来我知道那天他突然找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想在学校住宿，而他的班主任没有批。
　　25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历史老师，姓雷，一脸的书卷气。也是个蛮热血的青年，听说我来之前组织过学生运动，担了全责，被学校狠狠批了一通。
　　小孩子想得比较多吧，高三突然改变环境住宿确实不太好。雷哥是个爱护学生的老师，不会因为那些有的没的的原因做些白痴的决定吧。
　　雷哥在学生中人气较高，他生日在深秋，25班的学生提前一个星期计划给他送生日礼物。
　　我练过魏碑，给25班代课的时候，一下笔就惊艳了一班的人，下课时候还有不少女生跑过来向我要签名。我对自己的书法还是蛮得意的。
　　我还记得安竹是在一个下午拿了一幅画找到我，让我给写几个字，是雷哥的漫画肖像，剑眉硬挺，十分帅气，没真人那么文气。我拿起笔，刷刷写下：人不风流枉少年。习惯性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安竹嘴角抽了抽，为什么写这句话？
　　我眯着眼睛，没说话，嫌他问得太废。
　　雷哥生日过得很火爆，据说有女生在课堂上跳热舞。我没去围观，独自在办公室看书。
　　下课后，雷哥红着眼睛回到办公室，胳膊下夹着那幅画，看得出，有些晕乎。
　　我笑着调侃，雷哥，挺爽吧。
　　他笑而不语，认认真真把那幅画固定在自己桌子前。突然顿住，朝我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你和我们班的安竹关系好像不错啊。
　　我“嗯”了一声，他总找我问数学题，挺好学的，就是没长数学这根筋。
　　他皱眉看着我，我莫名其妙。
　　兄弟，你是个有前途的人，好好把这一年实习做好，安竹和你不是一路的，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他说完这句话，就坐下，认真地判作业。
　　我严肃地思索了这句话一会儿，压低声音骂了一句，我x。
　　后来安竹再也没来找过我。
　　路过25班的时候，看到安竹的位子是个空位，我随手拎个了家伙出来，问，安竹呢？
　　死了。他冷冰冰地说。
　　死了。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