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傻不多

2、二、路途见事

　　出了殷都，我买了个小毛驴让小琪坐着。以往和义母出城，总是坐在车驾里。看外面的景色还要掀帘子，而且又有一堆人跟着。这次就小琪和我，又第一次坐着毛驴，因此，小琪兴致非常高。
　　我顺口编了个谎给她说，义父义母给我们找好了师父，让我们离家几年去拜师学艺。一听说可以学武功，小琪就更高兴了。在太师府的时候，因为她来之不易，义母总是不肯让她习武，怕不小心又伤着哪里。所以每到我练武的时间，就是她最最寂寞，也最最难捱的时光了。
　　此时已是秋季，天气凉爽，适宜赶路。山间小溪潺潺，游鱼细石，清澈可见。路旁有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艳。偶尔一阵风过，带起落叶片片，别有一番景致。小琪乐得大喊大叫，不肯坐在毛驴上。下来这里扑腾一下，一会儿溪水里逗留一下。看着她纯真的笑脸，我的心情也开朗些许。
　　翻过这座山，远远的，看见一个小村落在山脚下。我寻思着，就在那里休息一宿，顺便打听个路，明早再启程。
　　村头有一颗大大的樟树，浓郁翠荫，已逾百年。樟树底下是一块表贞节的石碑，碑前搁着香炉，里面正青烟袅袅，看来这个村子底蕴浓厚，应该民风淳朴。进到村子里，却发现人们匆匆忙忙往村西边赶，一个女人凄楚的声音叫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带着小琪也随同大伙凑过去看看。
　　只见一个女子跪在地上，身后站着个6、7岁的女孩子嘤嘤哭着，怀里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孩。那小孩粉雕玉琢的，懵懂未知，兀自吮着大手指正香甜。女子低着头，口中不停的哀嚎着“求族奶奶，放过我们吧。”边上，黑压压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丝声音，更加显得气氛压抑。正中间，端坐着一个妇人，头发花白，拄着龙头拐杖，身后站着一群家丁，俨然是这里有地位有威望的人。
　　“只要你说出奸夫是谁？便可以饶你不死，但是这个孽种，是不能留在世上了。”被称做族奶奶的叹了一口气。“你招出来吧，往后，你还是带着缨子好好过日子吧。”
　　“不行！”静默的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响，一个满脸悭吝，身型彪悍的妇人站了出来“族奶奶做主，这个贱人坏我门风，自克死我儿子后就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眼下还有孽种下地，此孽种就是证据，她们都不能留。请以族规处死！”说着向跪着的女子吐了口痰。又动手拉她身边的男人“老头子，你也说句话啊。这个贱货是不是该死！”
　　就在这时，跪着的女子一直低垂的头却抬了起来，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神情畏缩的男人“公公，请你为我们说句话吧。”
　　男人却惊慌的往后缩了缩。
　　哪知女子跪着向前进了两步，再说一句“公公，你看看，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呀。”
　　妇人忽然上前扇了她一巴掌“你死在外边那么久，回来就带个野种出来。你怎么不一直死在外边呢！现在求谁，都帮不了你！你还是死了干净吧，也不要东拉西扯的求人，别以为老头子平素对你客气点就会帮你说话了，做梦去吧。你这种败行，没人会给你开口的！”说罢还踹了一脚。
　　女子被踹了一脚之后，倒在地上，怀中的婴儿受到震动，依依呀呀哭了起来。她索性将孩子放在地上，任由他哭个不停。缓缓将身子站了起来。原来哀求的目光没有了，变成了冷冷的，坚定的神情。
　　她回转身，拉着那个女孩子。“缨子，娘不是怕死，娘是舍不得你，丢不下你啊。”
　　那个女孩子一直嘤嘤哭着，听了这个话，声气不接的说“娘，你不要死。”
　　“乖，孩子，你跟娘一块，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娘不愿意丢下你。”她嘶哑着喉咙喊道“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娘不放心呐。”
　　缨子点点头，颤抖着身子，抱住女子，哭着说：“娘，我怕！”
　　“不怕，和娘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一会儿就过去了。”然后她面向众人，神情倨傲“好，既然这样，我就说了吧。这个孩子，就是胡大海的！”
　　静默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闷响，大家齐刷刷，目光聚焦在被她叫做公公的男人身上，窃窃私语着。男人瑟嗫着嘴唇“梅香，你别，别胡说。”他身旁的妇人则黑着一张脸，用眼睛使劲的剜着男人，男人低垂着目光，根本就不敢看她。
　　“胡大海，你既然做得，就不怕别人说得。”她一反之前可怜的乞求神态，嘴角竟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你既然生出了儿子，却不敢认，连保都不敢保，你算什么男人！”
　　“哎呦，变天了，变天了”那妇人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捶胸，大哭起来“真是家门不幸啊，出了个扫帚星，克死我儿子不算，还要带上我老头子。你这个贱货，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呢？”她向着大伙喊道：“你们不要信这贱货的话，我家老头子，人老实不说，我看得可紧了，根本没这回事。她这是嫁祸。快把她处死了，别再害人了吧。”
　　妇人从地上跳起来，又跪在族奶奶面前“族奶奶，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千万别听那个贱人鬼话。这种丧风败俗的人，什么事不敢做，什么谎不会撒啊。我家老头子，规矩人一个，那么多年，乡亲们都是知道的啊。”
　　族奶奶拄着龙头杖慢慢的站了起来“梅香，最后在问你一次，你若不说实话，我也留你不得了。奸夫到底是谁？”
　　梅香此时已经抱起婴儿，又拉着女孩的手，对族奶奶的话仿佛置若罔闻，神情冷淡，只是对着胡大海夫妇说“百年之后，大家都成了鬼，终会知道真相的。胡彦华地下有知，也会知道的。你自己丧尽天良做下的事，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你儿子交待！”然后才转身对着族奶奶“族奶奶，走，我母子三这就去领死。”

　　小琪一直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此时见人群散开，纷纷往村头立碑方向去。忽然对着我说“姐姐，她们要死了么？”
　　没等到我回答，她又说“姐姐，我觉得她们好可怜，我不希望她们死。”
　　我领着小琪也跟着人群慢慢移动，心里想着，这个世上有多少可怜人，都枉死了。世道本不公平，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我说道：“琪儿，我们赶路要紧，今天还要住在这里，何必多管闲事呢。”
　　小琪却执拗起来“姐姐，你会武功，你救下她们吧。”
　　“傻妹妹，这村里人这么多，你姐姐只有一人，我怎么救得了她们呢？”我笑了笑,虽然我刚刚突破中元期,达到仲舒期不久，但是从这些山野村民手中救下这几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可是为了省事，我只有欺负小琪不懂武功了。
　　小琪不语，我们接着前进。忽听得三声炮响，婴儿啼哭声重了起来。女子也嚎叫不停。抬眼望时，原来婴儿已被一个彪形大汉捧在手中，正蹬着四肢，哭闹不止。而女子也被另外两个汉子制住身型，跪在石碑前祭台下面。又有一个汉子，拿出一把尖利剜刀，站在婴儿身侧。
　　只听得族奶奶一声令下：“来啊，取孽种心脏，祭贞德娘娘！”
　　我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处刑如此残忍，简直没有人道。不由自主喊了一句“住手！”
　　异口同声，有一个男声也喊了句住手。瞬间，一个白影掠过。在一看，婴儿已被一白衣男子稳稳抱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