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辰

13、情谊

　　白鸿飞连忙将顾长辰从地上扶起，他注意到对方的手臂十分的瘦弱，更感觉到对方的腰十分的绵软。

　　白鸿飞道：“顾……公子，你要不要回到床上歇息歇息？”

　　顾长辰缓缓的摇头，他看着外面的阳光，微微眯起双眼。
　　阳光，是自己多久不曾见到的东西了！

　　他笑，然后道：“不用休息，如果可以，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他实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在那个世界，他上班整日在公司，从未出过那高楼大厦。
　　待到他走出的时候，不是太阳已经落山，就是太阳尚未升起。
　　就算偶尔有休息的星期日，他也会睡上一整天，直到下午才起来，然后带上虚拟头盔，进入游戏的世界。
　　每星期两三个小时耗费在健身房，手臂却依然瘦弱，腰因为长期坐着，赘肉没少长。
　　这几乎是这一行业所有人的特征：手腕处有长期拿鼠标磨出来的老茧，双眼带着厚厚的眼睛，缺乏锻炼导致身体虚弱。

　　所幸的是，顾长辰视力极好。
　　此刻，他在阳光下，抬头，目光可以触及天边。

　　白鸿飞扶着顾长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在他的梦中，这个人，应该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应该力拔山兮气盖世，甚至他还清楚的记得，在梦中的这个人，结实紧致的肌肉，如同黑豹一般可怕的爆发力。
　　然而面前的人，却相差太多。苍白的皮肤，短而乱的头发，甚至是削瘦单薄的身板。自己的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都显得松松垮垮。

　　唯一和梦中人相同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了。
　　深邃的，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犀利却不尖锐，隐隐的透出光芒。

　　顾长辰在院中走了两步，便坐在石凳上休息，他的手随意搭在一旁的石桌上。
　　桌上摆着两盒棋子，一盒黑，一盒白，修竹掩映，风一过便飒飒作响，远处是府衙的丫鬟，仆人，还有公差来往。

　　顾长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面前的石桌，上面光洁无比，没有任何痕迹。并没有那个被指甲划出来的“恨”字。

　　白母提着食盒从远处走来，到了跟前，对两人道：“哎，怎么在这里坐着吹风？进屋去吃东西吧！”

　　顾长辰道：“不用了，就在这里吧！”

　　白鸿飞接过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到石桌上。
　　一碗稀饭，一盘炒白菜，一碗蒸蛋。
　　白鸿飞又将筷子递给顾长辰，道：“你刚刚醒来，不能吃过于油荤的东西。”
　　顾长辰点了点头，连谢也没说一声，拿起筷子便风卷残云，瞬间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白鸿飞一面看顾长辰吃东西，一面问：“顾公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顾长辰停下手中的筷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想起自己的过往，当年想考军事学院，却因为身体素质不过关，被筛了下来。便改读计算机专业。

　　自从上大学后，和家里的联系就变得少了，大学毕业，父亲动用关系，在陆军军官学院给顾长辰找了一份图书馆的闲职，顾长辰原本挺有兴趣，可到了图书馆，和那个图书管理员共事一个月后，就决定放弃这份工作。

　　图书管理员是个叫马文的机器人，十分的忧郁且毒舌，第一天见顾长辰的时候，就给顾长辰起了个外号，叫做顾菊花，原因是顾长辰那天来的时候，正好是秋天菊花盛开的季节。
　　面对马文忧郁的喋喋不休，顾长辰尚且能够忍受，他盼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像学校的学生一样，成为一名军官。
　　然而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他彻底的发现自己和那些人的差距。

　　就连那些女学生，都能毫不费力的提着F22机枪急速前奔个八百米，顾长辰却连提起那款机枪都费力。
　　顾长辰呆在图书馆，闲暇之余只能看看那些发黄的，泛着霉味的图书。
　　在忍受了马文的疼痛二极管和顾菊花这种称号一个月后，顾长辰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以其在这里无所事事，浪费青春，他宁愿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适逢A公司正在四处招人，顾长辰瞒着家里偷偷去面试，那天去面试同一职位的一共有一千名和顾长辰一样的小伙子。
　　再其他人还在冥思苦想的如何通过游戏关卡的时候，顾长辰已经轻松的将所有关卡全部通过，并且还提交了一份游戏中的BUG大全。

　　A公司的面试人当时拍板，就是他了！

　　当顾长辰提着行李箱，从木卫三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顾长辰的父亲气得将电视遥控器砸的粉碎，母亲却得知顾长辰要到上百光年之外的地球工作的时候，暗暗垂泪。

　　顾长辰在那一刻，看到父母的样子，心中有些动摇，然而这动摇，被一个电视节目拯救了。

　　当时顾长辰的父亲正在数落儿子不知好歹，母亲正在担忧儿子到新环境的衣食住行。
　　电视台开始播放《真人三百六十天》的真人秀节目。
　　父母立刻放弃了顾长辰，开始了积极的娱乐活动。

　　父母两人抱成一团，因为真人秀中的主角闹了一个笑话，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长辰彻底松了口气，收拾了收拾自己的东西，在离开家门的时候，父亲摸着儿子的背，叹道：“男人长大了，的确该有自己的事业。地球的环境不好，你要自己照顾自己，缺钱的话就给家里来电话！”

　　母亲摸着自己的肚子：“长辰，你下次回来，可能会多一个弟弟哦！”

　　顾长辰一笑，提着行李箱出了门，经过漫长的星际航行，来到了地球。
　　这颗人类的发源地。

　　A公司坐落在地球的北美洲，顾长辰原本打算到了地球后，应该好好看看那些古迹。却没想到，到了公司五年，工作越来越忙，每到休假日，他只想睡觉，偶尔给父母去个电话，也能在电话中听到新出生的小弟的声音。

　　长时间没有和家人联系，顾长辰早已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
　　直到现在，全新的时间，全新的空间，白鸿飞坐在自己对面，问：“你的家人呢？”
　　顾长辰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想念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两个哥哥，以及，从未见过面的小弟。

　　顾长辰的眼圈不觉的红了红，随即一笑，道：“父母都离得很远，我常年在外，很久没联系过了。”

　　白鸿飞又问道：“那顾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以后的事情，顾长辰并不能预料，只是眼前，他至少要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里的重力，这里的……
　　至少要能自由的行动。
　　顾长辰道：“还没想好！”

　　白鸿飞道：“既然如此，顾公子不如先在我这里盘桓数日，待身体好些，在做打算如何？”

　　顾长辰尚未回答，便有一名衙役匆匆的走来，对白鸿飞行礼，道：“白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大人你看……”
　　白鸿飞起身，道：“有人鸣冤，自然是要去看的，顾公子，在下有事在身，不能久陪了，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先住下来，有什么需要，吩咐李叔就好！”

　　顾长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白鸿飞的情况，白鸿飞出身贫寒，家中并无余财，一个县官，俸禄并不丰厚，却要上下打点，所余钱财，只能雇上两名粗使丫头。李叔是白鸿飞的远方亲戚，也算得上是这里的管家。

　　顾长辰又转过头，环顾四周，这个小院，他熟悉的很，他知道，绕过这片竹林之后，是一个靶场，白鸿飞虽是一介书生，却也心系天下，闲暇之余，也会演习下骑射，只不过诸事缠身，练习的时间非常有限。
　　顾长辰试着自己走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又慢慢的爬起来，再走两步，早有一名老仆见到顾长辰的样子，赶忙上来扶住，将他扶到了后院那个小小的靶场。
　　一张颇为简陋的弓挂在墙壁上，顾长辰走过去，将弓取下，又在箭篓中，取了一支羽箭。

　　在《天策》中，他不用吹灰之力，便可将这张弓拉成满月。
　　然而此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连弓弦都难以拉开。

　　顾长辰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歇息，却看见换了墨绿色官袍的白鸿飞，头戴乌纱冠，脚踏黑皮屐，朝自己快步走来。

　　到了跟前，白鸿飞从怀里掏处一锭银子，塞到顾长辰的手中，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要是出去，想买点什么没钱花。不是施舍，算……是借给吧！以后你有了要还给我！”

　　说毕，又匆匆的离去：“外面那人还在击鼓，我要升堂了，你自己小心点！”

　　顾长辰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锭白银，不多，十两。
　　相比于九王爷赵肃的一掷千金，相比于沙陀四皇子朱邪执的珍珠美玉，根本就是一粒尘埃。
　　然而顾长辰却知道，这十两银子，是白鸿飞一个月的俸禄。

　　顾长辰的手，慢慢的合拢，然后紧紧的握住那十两银子，他抬头看着天空，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刺得眼睛发疼。

　　他忽然想起之前对待白鸿飞的态度。
　　“白鸿飞个烂人，在搞毛啊！死了为什么不给点提示啊？”
　　“死了就死了，人都会死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我害死他的，他恨我做什么？”

　　顾长辰在心底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喃喃道：“鸿飞，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