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清禾北

60、滑坡

　　Daniel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在时佑锐利的目光下，语速很快却清晰，“周元县发生山体滑坡，现在……执姐联系不上。”

　　时佑冷静吩咐，“最早的班机订好了吗？如果不行就去找林堂西借私人飞机。”

　　“老板，现在周元县大雪，都停飞了……”Daniel犹豫，怕是有承受不住任何一个坏消息。

　　是他多想了，时佑现在很冷静，他的确不能承受姜执出现意外，所以他必须冷静。

　　“我飞到最近的城市，你安排好，我落地后要立刻能开车去周元。”时佑手指紧紧抓着文件，平整光滑的纸张被手心汗湿揉搓出细细的褶皱，“另外，我需要人，那边可能人手不够，万一……万一需要救援，我要有充足的人手。”

　　“好好好，我马上去安排。”Daniel知道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跑得飞快。

　　时佑拿起手机想要在微信群发条消息，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猛地抬起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瞬间时佑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命运面前无力抗争只能任人鱼肉的脆弱少年好像又出现了。不行，要振作，姜执还在等他。

　　两只手互相抓住，深呼吸调整状态，当手不再颤抖，他拿起手机拨打林堂西的号码，“喂，我要用下你的私人飞机。”

　　林堂西瞬间听出时佑声音不对，他已经极力掩饰，可还是在尾音中泄露情绪。

　　“好，你现在飞？”他还是如常跟时佑对话，只不过抬眼给身边助理使了个眼色。

　　“对，立刻。”

　　“好，我安排。”

　　挂断电话，林堂西沉声吩咐助理：“让司机到楼下等我，另外安排一下飞机。”

　　起身扣好西装纽扣，大步出门。

　　时佑拿起车钥匙朝楼下走，每一步都快速却稳健，楼下办公区很安静，往常热爱整活儿的人都安静如鸡，应该是都知道了姜执失联的消息。

　　Daniel上前拦住时佑，“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老板。”

　　把钥匙扔给他，只说了句：“开快点。”

　　一路疾驰，时佑一下车就看到林堂西在T1航站楼前等他。

　　直到把他送进机舱，林堂西才对他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别着急，会没事的。”

　　“我安排了人在机场，电话发给你了。”

　　“谢谢。”时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真诚道谢。

　　林堂西离开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不用说谢谢，我也只是在弥补当年无能为力的遗憾。”

　　说罢干脆利落离开，皮鞋踩在绵软的地毯上只有沉闷声。

　　时佑辗转到达周元时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滑坡冲毁电信基站和光缆，通信公司和救援队已经在全力抢修中。

　　大雪还在不断下，宋霁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雪地里跟面前人争执，“为什么要上山，姜执给我发的消息明明说她去加工厂直播。”

　　“宋老师，你先别着急，她们现在联系不上，我们不清楚她们为什么会上山，但你放心，现在救援队已经进山了，她们肯定很快就能被找到，要不您先回房间等着，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好吗？”直播活动的工作人员努力安抚宋霁瑶，生怕她一激动再出什么事更没法交代了。

　　“通讯什么时候恢复。”宋霁瑶手指暴露在冰天雪地中，脚下不停踱步，如果可以的联系外界的话，朝季青临低头也不是什么多难以忍受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低头了，这次还能帮到姜执。

　　工作人员冻得双颊通红，鼻头有晶莹清涕也察觉不到，“我们一定尽快，人命关天我们不会耽误的。”

　　“宋霁瑶！”

　　时佑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猛然回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姜执呢？”

　　左手指尖不断按压右手关节处生出的圆圆红红的冻疮疙瘩，声音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惊恐，总之是颤抖的，“她……在山上。”

　　时佑脚步不停径直往上走，身边工作人员连忙伸手拦住他，“先生，您不能上去，我们救援队已经在救援了，况且坍塌泥土堆在路上很危险……”

　　“放手！她肯定吓坏了，天这么冷，放手……我说放手！”时佑力气很大，双目赤红，可怖的样子让人不敢再拦。

　　“张姐，挖掘机赶不过来，有一台冻缸了，有两台……司机不同意过来。”一个小男生小跑到拦人的女人身边面带急色，“这可怎么办啊？靠人力挖路得到什么时候？”

　　张姐攥紧拳头，厉色道：“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们同不同意？”

　　“缺挖掘机？”时佑冷静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小男生瞬间眼睛发光燃起希望，“对！大哥你能搞来吗？就是有段路被坍塌的泥土石块堵住了，只要挖开我们就能上山了！”

　　时佑认真看着面前狐疑盯着他的张姐，“如果，我能弄来，我们的人也要一起上山搜救。”

　　“当然可以啦！人多力量大嘛！”小男生兴奋抢话，被张姐瞪了一眼。

　　时佑没有在意男生的回话，因为他知道这里能主事的人是面前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的女人，所以认真坚定地站在一旁等她的回答。

　　张姐扫视他身后跟着的一批穿着专业救援服的男人，视线重新回到时佑身上，下定决心，“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在上面不允许私自行动，一切要听指挥，我需要你的保证。”

　　“我跟你保证，因为我的命在上面。”

　　时佑转身跟身后林堂西找来的专业私人救援队长协商调车，高大健壮的男人点头答应，带了两个人离开。

　　四下安静下来，等着神的怜悯或者面前这个男人的神通广大。雪花簌簌，落在他的肩头来不及化就积压上新的，没多久便白白一层。

　　宋霁瑶缓慢走到他身边小声开口：“对不起，我该陪她的。”

　　“如果说我不生气是假的，但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我该早点过来的，工作有她重要吗？小号的事一发生我就该立刻过来。该陪她的人是我，你没有这个义务。”时佑像是一尊雪中的雕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同时信念也在渐渐凋零，“有烟吗？”

　　宋霁瑶摸摸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给他一根，“是女式的。”

　　“没事。”

　　男人叼着烟，左手手掌护在细长香烟前，右手轻按火机，火苗在他手掌掌控的狭小平稳中点燃香烟，他猛吸两口，灰色烟圈溢出，男人眼睛轻轻阖上。

　　“她很聪明，会没事的，我们才一起过完新年，我吃到了硬币，是好彩头，一定会没事的。”时佑夹着烟的手指轻轻颤抖，翻来覆去说些劝慰自己的话，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给他支撑。

　　二十分钟后，一辆庞大的挖掘机后跟着架精巧的挖掘机两台轰隆隆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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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震动，地啸轰隆。是的，地啸。姜执在被抓着往前跑得时候好像听到了地啸，那是一种深沉的、刺耳的怒吼。

　　她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准确地说是前面拖着后面推着，这个人夹在人流中奔走。

　　不合时宜的，她想起前几年她刚毕业时找了个工作，朝八晚七，早高峰时被人挤上地铁，然后艰难喘息如果不小心跳上岸的鱼炽热阳光灼烧着，用力张合她的腮，然后被人挤下车。

　　只是这时比当时紧迫、压抑。大家不说话，只闷头朝前跑，仿佛自己的命就拴在那两只厚厚的棉鞋上，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老乡用家乡话急声高喊一句，杜立立刻用普通话翻译：“跟紧点儿，他知道附近有个山洞或许能救我们一命。”

　　没有人说害怕，只是白了脸，呼吸渐渐粗重，拽着身边人的手劲也不受控制地加大。

　　忽然姜执眼前一黑，旁边女生绊在地上突起的干枯树枝上，无法保持平衡朝姜执跌了过来。

　　她绷紧身体，她不能倒，人群间隙太小，如果她倒了，势必会砸到另外的人，她们现在是摆放完整的多米诺骨牌，一张她觉得也许她可以试着顶住。

　　于是用肩膀撑住倒下的身体，手掌抓住女孩的手臂，女孩另一边的男生也眼疾手快捞起她的另一只胳膊往回拽。

　　女孩明白这不是掉链子的时候，一只脚被绊倒的瞬间另一只立刻往前伸踩到地上维持平衡，三个协作下女孩成功回到原位继续往前快走。

　　走沙滚石声巨大，沉重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索性希望就在眼前，前方带路老乡手指向前方一处不能称之为山洞的地方。

　　那只是山岩凹陷处，避风雪尤嫌太小，更何况是未知的地动。

　　老乡抬高手握拳示意先停下，几人朝她们来时路回看。只见那处泥沙石块裹挟着枯树积雪如海浪般倾泻滚滚，众人惊惧下尖叫，有个年纪小的男生扑通坐到了地下，“卧槽！卧槽！那是我们走的那条路吗？”

　　滚滚雪泥动势减缓，慢慢地归于沉静。

　　杜立方才回答男生的话：“是。但我们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安全。”

　　他们身旁的山势险峻，根本无路下山，唯一的下山路又被冲垮掩埋，并且雪势变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下落，他们是否会失温也成了存活的关键。

　　“老伯，这个山洞这不能久留，离主路太远，救援到这估计我们也被冻挺了，现在我们的重中之重是保证自己不失温。”杜立沉静出声，他是这次上山队伍的负责人又一向足智多谋，大家对他很是信服。

　　故而众人缓慢往回移动，只是不像来时急促、压抑，劫后余生感均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