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清禾北

59、爬山

　　收到消息的Daniel一阵无语，还是任劳任怨定好养胃小米粥准备驱车前往时佑家。

　　拿起车钥匙出门，被一旁同事喊住：“Daniel哥，去哪啊？”

　　“老板娘担心老板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不会吃饭，去老板家送饭，怎么了？”Daniel脚步顿住，语气略带调侃。

　　姜执小号掉马后他一直监控网络舆论，结果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联系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给老板送饭，天大地大没有时佑的胃重要。

　　“老板在楼上啊，他昨晚没回家。”同事手指朝上指指，语气中饱含羡慕，“姜执姐的小号你看了吗？我勒个惊天大情种，老板估计开心坏了吧，我看了那些微博都要流眼泪了……”

　　舆论是昨晚半夜爆发的，Daniel一直通过电话和微信跟时佑联系，没想到他一直在工作室，提着小米粥往楼上走，转头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同事警告一眼，“好好工作，跟音乐平台的版权合同要重新修订，今天给我。”

　　“王扒皮……”女生小声嘟囔，尊敬讨好的Daniel哥也变成了抽筋喝血的王扒皮。

　　Daniel走到门前小心翼翼踮脚往前挪动，生怕吵醒补眠的时佑，推开厚重的大门，蹭进屋内，用力抓住回弹的大门轻轻合上。

　　“你做贼呢？”

　　“哎呦，卧槽，吓我一跳！”

　　Daniel被吓得一激灵，在光滑的地板上来了一段精彩至极的踢踏舞。

　　时佑靠在沙发边手上还拿着份文件，眼眸深黑，语气沙哑，“舞跳得不错，送你去韩国整形出道？”

　　Daniel把提着的粥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老板，还是让我在我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吧！”

　　“这是执姐让我给你送的早餐，你昨晚没回家吗？听你声音不太对呢，没事吧？”Daniel拿起桌上空了的水杯往一边靠墙处的吧台区域添热水。

　　时佑没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转头说起工作，“把这几天需要我做决定的工作整理一下拿给我，另外帮我订最早飞周元的班机，姜执小号的事先不插手。”

　　Daniel弱弱的问一句：“返程机票还定吗？”

　　时佑从文件上抬眼，“你觉得呢？再去把栗子送宠物店。”

　　Daniel默默咽下即将脱口而出地“你好爱”，转身离开走得很决绝。

　　姜执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被雪覆盖的田地里，身边直播活动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周元就贫困，正巧今年冬天遇上特大雪灾，地里的庄稼被糟践了一批，抢救出来的也因为运输困难、渠道窄各种问题挤压，老百姓的血汗钱几乎全赔进去了，说起这些周围陪同的几个老乡眼眶瞬间变红。

　　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生疼，老乡们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听家里的小孩说，这次来的人是现在很红的大主播，一定能帮他们度过难关。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的朝姜执笑笑，看着积雪有些难以开口，但周围老乡皲裂的双手不自然地相互揉搓着，期盼的眼神炽热让他鼓足勇气开口：“姜老师，老乡们受灾更严重的地方在山里的田地，但是路可能有点不好走，能不能去那边直播下，让直播间的观众看看我们确实受灾严重，不是骗人的……”他间姜执一直沉默以为她是想拒绝，狠心忽略老乡们焦急的脸，捏紧拳头艰难开口：“您要是不想去也没事，我们就在山脚下的食品加工厂直播也行。”

　　姜执十指交叉紧紧手套，自然对他说：“走吧，你们前边带路，但我体力可能跟不上，需要大家帮忙的话，麻烦各位搭把手。”

　　“当然！当然！”他惊喜回应，用家乡话先让两个老乡走在前面引路，他和姜执紧随其后，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直播助手，最后是由几个老乡殿后。

　　山上还有很多积雪未化，山路因为人走得多，化了的雪水混在泥土里泥泞难行。姜执抬脚时会被湿泥粘住，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在几次摇晃过后，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臂，支撑她不倒下。

　　“姜老师，我扶着你走吧。”男生带着厚帽子，只露出一张淳朴的笑脸。

　　“还没问你叫什么？”姜执在他的搀扶下，总算走得平稳些，想起还不知道他叫什么，随即问他。

　　男生没回头，大手紧紧抓着姜执的胳膊向上拉，普通话很好跟他说家乡话时气质很不一样，“我叫杜立。”

　　“我想问个问题，如果冒犯到你提前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前两年电商已经开始做起来了，咱这边没搞点电商吗？”冷风中开口白气呼出大大一团，接着被风吹散，刚说几句话姜执已经喝饱了。

　　“这没什么冒犯的，周元一直就是贫困县，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好好读书，然后考上外面的大学，尽早离开这。这算不上是难以启齿，只是人的认知到达不了他眼界外的事，所以出于对孩子的爱和望子成龙的心态，一批批大学生离开，可能他们的老父老母还在这荒凉的西部小城活着，可他们追求的已经不是自己了，只要每年过年孩子们能开着车进村按两下喇叭，打开后备箱是满满的节礼，能够有足够在村头话家常时吹嘘的资本就可以了。”

　　前方两个老乡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还是能听懂的，咿呀叫骂着的可能是杜立嘴里在村头吹嘘的那些人。

　　杜立没搭茬老乡们的咒骂，继续跟姜执讲述周元没有跟上时代的原因，“最近几年好很多，有不少人都在外地上了大学后回家乡，不管是考公务员还是做生意，新鲜血液也是重燃了周元的热情，山下的加工厂也是这两年开的，是个返乡创业的女大学生开的，日子一天天变好，大家都有了盼头，种地或者去厂里上班打工都可以维持生活。可一场雪给我们浇了盆凉水，再多豪言壮语都抵不了天灾人祸。”

　　“所以，你这次直播可能是老乡们能不能重振旗鼓的关键，他们都不会说普通话，如果有什么冒犯的，相信他们一定没有恶意，只是生活的担子太重，我先替他们给你道歉，你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们都会帮你解决。”

　　姜执听他诚恳地说周元的问题也高兴于周元在努力，“其实我妈妈资助过山区的女童上学，我小时候很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像同学们那样想要洋娃娃就可以立刻得到，而是要一点点把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自己买，爸爸妈妈的钱为什么要分给另一个小女孩，还会任性哭闹。后来有一年暑假，她带我辗转倒了三趟车到了那座大山，其实车只能到山脚，上面的路出租车根本不愿上去，还是经过的三轮车好心载了我们一程。”

　　“到她家时已经快要日落了，山里很凉爽，她就站在一扇木门后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山对一个孩子的压迫，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瘦弱黝黑的身躯每天徒步几十里去上学，可她的眼睛很亮，对我说谢谢。你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吗？羞愧又庆幸。”

　　“我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享受爸妈的爱，每天烦恼的是校门口的棒棒糖买草莓口味还是橙子口味，只是我运气好。那个女孩后来考上了大学，又成功去了她们县里的一所高中教书，现在每年都会给我爸妈寄特产。”

　　“而我一个物理系毕业生现在在直播带货，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估计我爸妈见到我都会多给我两个好脸色。”她故意逗趣，却被冷风吹僵脸颊，做不出太灵活的表情。

　　杜立一直安静听她说话，“你父母是开明又善良的人，你很幸运。”

　　姜执虽然没有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从小衣食无忧，精神世界也被充分满足。李宁丽姜崇峰从来不会干涉她的想法。

　　初中爱上看小说、偶像剧，明星海报贴满墙，她们会帮她在超市排队买奶只是为了那张满赠海报，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小说中写到的同款娃娃。

　　高中她又爱上打游戏，别的孩子在挑灯夜读，她只会挑灯夜战，李宁丽也只是帮她把灯调得更亮些怕她伤了眼睛，整日游戏成绩当然下滑，她不忍心看姜老师李老师给她去开家长会，本来都是老师的身份，却被训得生生低了头，她不愿意再看到那个场面。于是退游，没日没夜学习，终于把落下的功课再补回来。

　　可以负责任地说，姜崇峰和李宁丽给了她完美的生活，她在二人身上得到的是阳光的、正向的爱人的能力。

　　快乐的人总要做点什么来均衡世界的阴影。

　　所以，在收到这份工作邀请的一刻，她就没有犹豫。有人说富贵之家才有怜悯心，其实换句话说，有很多爱的人才有爱人的能力。

　　前方带路的两个老乡急声说了什么姜执没听懂，只是摇晃的山体和轰隆震响让她瞳孔紧锁。

　　杜立跟老乡用家乡话交流了几句，果断拽紧姜执的手臂调转方向，慌乱中姜执问他：“怎么了？”

　　“可能是山体滑坡。”杜立面色沉重，手中无意识用力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朝身后的人群沉声道：“大家都跟上，走不稳地旁边人搭把手扶一把，快离开这里。”

　　时佑伸手按按眉心山根，连续高强度看了几小时文件眼睛早已发酸，伸手端起旁边的茶水轻抿，一旁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件已被削平大半。

　　Daniel慌张小跑进门，因为心绪不宁还趔趄一下，“老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