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清禾北

61、避险

　　脚下每一步都踩得踏实，人群缓慢朝她们来处移动。

　　方才差点被绊倒的女生走到姜执身边，对她认真道谢：“姜老师，真的很谢谢你刚刚扶我一把，我都不敢想当时如果摔倒会是个什么情况，要是因为我把大家都拖累了，那我可就真赔不起了。”

　　她从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悄悄塞到她口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救援，你拿着这个保存体力。”

　　还没等姜执说话她就退回原位，旁边的男生阴阳怪气调侃：“怎么不谢谢我啊？搞双标啊？”

　　女生手肘撞撞他肚子，甜甜地朝他笑，“谢谢你哦～”男生瞬间破功，手臂揽住她的脖颈圈到自己怀里。

　　姜执看着情侣的互动有点心热，时佑总是喜欢做这样的动作，他……应该吓坏了吧？

　　她步伐坚定跟着人群前行。

　　行至某处，杜立挥手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太近了。”

　　他转身对跟随的众人认真严肃地说：“大家，我下面说的话很重要希望各位都能听进去。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根据自己浅薄的理解判断此处是暂时安全的，但究竟怎样谁也说不好。请大家时刻保持警惕，可以在附近找避风处呆一呆，有帽子围巾手套的一定要戴好，尽可能维持更久的温暖，大家身上带的吃的也要自己决定好好利用。”

　　“最后，想跟大家说声对不起。是我决定要去山上直播，遇到这种事我难辞其咎，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他表情沉重朝人群深深鞠躬，周围几个老乡立刻上前扶起他，嘴中说着家乡话，虽然姜执听不懂，但也能猜到是些安慰鼓励。

　　情侣中的男生也开口发言话里话外还是阴阳怪气：“决定上山都是自己的决定啊，当时不愿意可以当场退出的，现在再来怪这怪那的那不纯纯马后炮吗？相信我们高素质团体不会有那种烂人的。”

　　瞟了眼人群边缘处原本蠢蠢欲动的三角吊梢眼男人，那男人表情阴鸷不情不愿咽下即将出口的脏字。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姜执寻了棵大树脚坐下蜷成一团，试图减缓热量消散速度。

　　其实她包裹的很严实，她第一次到这种寒冷的地方，所以准备的格外完善。帽子紧紧包裹着她的头颅，脖颈被围巾缠住，下巴也可以缩进温暖的毛线里，手套雪地靴也都穿戴整齐，连贴身保暖衣她都选了发热款更别说还贴了一身暖宝宝。

　　张悠凑到她跟前费力从口袋中拽出一贴暖宝宝，塞在姜执手里，“执姐，你快贴上，这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救援也不好说，你别冻着。”

　　姜执用力推拒，张悠还是往前送，她不得不佯装生气：“我要保存力气，你别在这浪费我力气了，我贴了一身还热呢，你贴好。”见她很坚定，张悠只得作罢。

　　两人凑在一起抱团取暖，姜执拿出女孩送给她的巧克力掰成两块，张悠眼泪汪汪地接过吃了，声音苦涩：“执姐，我们能等到救援吗？”

　　姜执把巧克力塞进嘴里慢慢融化，甜丝丝的好像也可以抵御一点寒冷。她温柔又坚定，“一定能。”

　　雪花落在她长睫上，眼睛盯住小悠害怕的双眸，戴着手套的手掌安抚拍拍她的背，“你至少要相信时佑会来。”

　　是啊，老板对执姐这么上心一定能第一时刻就知道出事了，她们会得救的。

　　杜立跟一个老乡慢慢走到姜执面前，“他想给你点东西，这是他在村里的小卖部买的糖，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回去后带给他的小孙女。他想把这些送给你吃，希望你不要嫌弃。”

　　皲裂干燥的大手上放着几块大白兔奶糖和不知名品牌的水果糖，包装纸花花绿绿的。小悠扶着她站起来，姜执没接，“这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现在这糖很珍贵，你们也得维持体力啊，我不能收。”

　　老乡情急之下拽过她的手臂强硬塞进她手里，然后扭头就走不给她再还回来的机会。

　　“姜小姐，你就收下吧。本来他们就很感谢你能过来帮他们直播，没想到又因为我们遇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很不好意思，你如果收下他们还能好受一点。”杜立挡住姜执想要追过去的脚步，对她认真解释。

　　老乡几人凑在一起，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棉衣看上去单薄却很整洁，似乎知道交谈会散发更多的热量，所以没有人说话，见她看过去只会憨厚地朝她笑，姜执回以微笑对他们点头无声说句谢谢。

　　“那我就收下了，麻烦你告诉他们一声，这种事谁也不想遇见，让他们不用自责，我们会出去的。”姜执收拢指尖，拿出几块递给他，“你也吃点吧，还得靠你把大家聚在一起呢。”

　　杜立看着前方包裹的圆圆的女生只露出一截小小的脸，就算在危难中一样怀有希望，给彷徨失措的人信心……让他不至于太孤单。

　　他缓缓伸出手拿起那几块糖，会心一笑：“是要我做翻译吧？”

　　当他打趣的声音出口，姜执才有实感，他也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因为他遇事沉稳冷静的样子，这群男女老少似乎都把希望担在他肩上，他也默不作声承担着。

　　姜执坐下跟张悠一起分食几块糖果，三角眼男人蹲在距离姜执不远的另一棵树旁，不像人群中的三三两两聚集，他只孤身一人恶狠狠盯着姜执手里的糖。

　　张麻子朝一旁淬一口，“他妈的，刘国庆他们真不是个东西把东西给小妞都不给老子！”

　　小悠凑在姜执耳边小声说：“执姐，你看旁边那人是不是盯着我们呢？”

　　他猛地站起三两步走近，大手五指张开在即将抢到姜执手中糖时被冲上来的老乡一把推开，张麻子一个趔趄倒在雪中。

　　这更让他火冒三丈，翻身站起对着面前男人用家乡话怒骂。他们动静太大，旁边人都围了上来，刚刚送给姜执巧克力的女生拉住她的手往后退。两人推搡间撞到旁边枯树，树枝上积雪震得簌簌而落，模糊了两人动作。

　　杜立和那对情侣中男生以及没有插手的几个老乡立刻冲上去把两人分开。杜立捏紧拳头在即将落到张麻子脸上时生生控住，后槽牙咯咯作响，“你们知不知道滑坡后的地质结构不稳定，还有，体力这么足还有空打架怎么会需要补给，要是因为你们刚刚打架……你们担得起吗？”

　　刘国庆胳膊被人架得高高的，此刻一张老脸没法面对众人，深深垂下。

　　张麻子仍然大言不惭：“杜家小子别他妈摆谱，你是个娃娃的时候，你爹得给我擦鞋，现在了不得了？他妈的刘国庆同村人都不给，给一个外头来的丫头片子，谁知道他心里咋想的？我劝你别插手，要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刘国庆低垂的头颅抬起，眼睛睁大挥舞着拳头似是要冲过去，吓得张麻子一激灵。

　　杜立压下刘国庆的手臂，沉声道：“刘叔，在外头我不拦你，但是现在真不行。”

　　男人喘着粗气，原本朝姜执腼腆憨厚笑着的脸变得狰狞，终是在杜立劝导下渐渐放开攥紧的拳头。

　　那对情侣中的男生勾住张麻子的脖子，哥俩好似的往旁边走，声音远远传来：“张叔你生啥气啊？犯不上……来抽根烟消消气。”临走之前对她女朋友使个眼色，旁边女生默默点头。

　　女生拉着姜执另寻了个避风处，“你放心吧，他会把那个疯子控制住，那个人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不过也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你们先跟杜哥跟我在一块儿呆着吧。”女生冲杜立招手示意他过来守着。

　　“他也是村里人吗？”小悠好奇地看向那边又被男人邪佞的眼神吓回来。

　　女生伸手扫开地上积雪，“坐。他呀，十里八村有名的混子，年轻的时候是小痞子，老了是老混子，整天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今天估计也是听说有直播所以来看热闹。不过你们别看他没一个好心眼，却色厉内荏是个花架子，要是大家伙不拦着刘叔，估计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其实大家伙儿都是看在他老娘和死去的老张叔的份上，一般不跟他计较。要是他老娘没了看他还敢这么张狂吗？”

　　“为……什么要看……他们的面子啊？”大白兔奶糖被冻得梆硬，小悠嚼着糖说话，一句话断了三半。

　　女生同样拿出块奶糖丢进嘴里，“老张叔活着的时候打鬼子啊，整得一身伤，张麻子刚下生就出发上前线了，他老娘最开始一个人带着他，后来老张叔在战场上没了，他老娘就这么一个儿，打不得骂不得，就惯成这副德行了。”

　　张麻子站在远处吞云吐雾，偶尔阴狠地瞧一眼这头的姜执，更多的是死死盯着刘国庆。

　　轰隆隆震响，众人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弹起，想往远处跑。

　　姜执伸手拉住已经跨出一步的小悠，“不对劲，这……像是车声。”

　　她猛然超离她们不远处的雪泥堆积处看去，碎石从土堆顶端滚落，一个大铲子破土而出。

　　世界嗡鸣，心跳伴着轰隆声砰砰，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宿命在此刻如此分明。

　　你听过鞋子踩在雪地的吱嘎声吗？你听过空山雪落声吗？你听过万物死春芽生的声音吗？

　　在奔向他的那一刻，姜执听见了。

　　命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