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与坏学生》金溏

6、不会是我

　　12

　　姜清妍中午才回来，眼眶微红。

　　她约阿米饭后在操场上聊聊。
　　阿米快速地扒饭，两人吃了有史以来最沉默的一顿午饭。
　　洗碗时，阿米目不斜视地路过陈生的位置。

　　“我和他，被老师发现了。”姜清妍说。
　　阿米坐在操场角落的台阶上听着她的讲述。
　　“我们晚上在小树林里约会，他们班主任不知道怎么绕了过来，我以为是不会被发现的，天黑乎乎的，谁也看不见谁。”
　　“谁知道...谁知道还没过两天，他们班主任就找过来了。”

　　“被发现那天，怎么不跟我说？”
　　阿米听见她轻轻开口：“我以为不会被发现的。”
　　“只是这样？”
　　姜清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你老说校规校规的，我还嘲笑你，我怕你笑话我。”

　　“你知道，我不会的。”
　　“嗯，我知道，只是抹不开面子。”

　　阿米问她：“老师们怎么说？”
　　姜清妍撇嘴：“还能说什么？让我们写检讨，就此分手。”
　　阿米端详着她的表情，有不忿、有怨气，唯独没有后怕。

　　“你不想分手。”她说。
　　姜清妍坦率承认，是，她不想，她好不容易盼来的一场爱情，不能就这么夭折。
　　“那他呢？他也不想分手吗？”
　　“当然。“姜清妍理所当然地肯定，“我们不会分手的。”

　　阿米看着姜清妍，似乎看到了她的未来。

　　“你们可以现在分手，等到高考结束后如果还想在一起，那时候怎么样都没人管。”
　　“不要，太长了，还有一年多呢。”姜清妍毫不犹豫地否决。

　　阿米重新提议：“现在这样，你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表面分手，只要在学校里没有联系，谁也抓不着你的错处。”
　　姜清妍思考片刻，同意了。
　　“我会考虑的。”

　　两人站起来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阿米。”姜清妍忽然喊住阿米。

　　“怎么？”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不会是我。”
　　“什么？”姜清妍怔住。

　　“阿妍，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触犯校规都是不疼不痒，学校顶多罚我写检讨书吗？”
　　“因为我不牵连别人。”阿米认真说道。

　　“我不剪短发是因为学校没有权力要求我这样做，我翻墙逃课是因为周六本该是假期却让我们天天补课，我上课睡觉是因为早上上早自习，晚上上晚自习，睡眠时间太短撑不住。”
　　“但不管原因如何，我是违反了校规，但那又如何，这些东西归根到底影响的是我本人。”
　　她转身看阿妍：“但李阳凯不同，他是火箭班的种子选手。”
　　“在他们眼里，你会毁了这颗种子。”

　　“当你没有能力承受挑战权威的后果时，那就不要挑战它。当你决定挑衅它，就不要后悔。阿妍，你要认真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又能负得起什么代价。”

　　13

　　那天过后，一切都风平浪静。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一切又那么不同。

　　陈生能感受到班级里面暗潮汹涌，班主任出现的次数变多，每天都神出鬼没，虎视眈眈地盯着所有人，随时准备出击抓人。
　　他只能尽量恢复往常的作息，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显眼。
　　在这种情况下，他每天见到阿米的次数直线下降。

　　跟阿米搭不上话，他只能去找李阳凯。
　　“你跟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李阳凯怔住，“你怎么知道？”
　　陈生一噎，总不能说他从开始到现在，都在实时关注吧。

　　“我猜到了。”
　　李阳凯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所以你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分手呗还能咋办。”

　　“真分？”陈生诧异。
　　李阳凯坐起来看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这，他悄声说道：“表面分一下。”
　　陈生提醒：“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再被抓到，班主任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
　　“我知道，这不是还在赶检讨嘛。”
　　李阳凯小心地露出习题集下面的检讨书，刚写了一半，他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在写检讨的事。

　　陈生替他加油：“那你写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回到座位上，专心记笔记。

　　陈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事情会重归原轨，到那时，他还可以随时见到阿米，就像之前那样，保持默契，互不打扰。
　　但他不知道的是，兵荒马乱，才刚刚开始。

　　三周后，李阳凯又一次被喊到办公室。
　　陈生看着李阳凯的位置，那里一整天都没有人回来。

　　很快地，消息不知从谁那里传来，传得沸沸扬扬。
　　“李阳凯被班主任抓早恋啦。”
　　“对象好像是高二八班的一个女生。”
　　“他父母都来了，事情闹得很难看。”
　　......

　　那一天，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对陈生和李阳凯来说，那一天，是如此的不同寻常。

　　三天后，李阳凯再次出现在班级里，变得沉默寡言。
　　陈生找李阳凯谈话。

　　李阳凯眼眶通红，忍着疲惫。
　　“你知道吗？我一直是爸爸妈妈眼里的乖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他们操过什么心。从重点初中，到重点高中，到实验班，一直沿着一条路笔直的向前走。”
　　“我以为我做得足够好了，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并不是。”

　　“你见过父母歇斯底里的样子吗？”
　　“他们会先用眼泪攻势，再用言语辱骂。最可怕的是他们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而是把愤怒、不堪、粗鲁全都对着外人发泄。”
　　“阿妍站在那，我也站在那，眼看着双方的父母争执、打骂、面目全非。我不敢抬头看阿妍，我想，那不该是我父母的样子，也不该是阿妍父母的样子。”

　　“是因为我们，他们才变成了那样。”

　　陈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是一个无解的话题。
　　年少时期的怦然心动父母管不了，但父母的想法孩子也控制不住。

　　李阳凯也不需要他的安慰，他自顾自说道：
　　“后来，阿妍约我见面，原来的我们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说，但那天我们对坐着，无话可说。”
　　“窗外是车水马龙，另一边坐着我们两个的父母。”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完了。”

　　陈生看着李阳凯被风沙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