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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糟糕一天 ...

  •   “唉……”糟糕透顶的一天从一声长叹开始。

      灵泽镇冒险家协会分部的接待员木枝闻声看向杜佛忒:“琼斯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唉声叹气不像平时诶。”

      铂金在逃前太子·当今在位的铂金九世的亲哥·改姓为琼斯却不肯改名的杜佛忒瞥了木枝一眼:“有心思关心我也不是你的作风,碰上高兴的事了?”

      他走下楼梯,随意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根香烟,一垂眼一顶胯间,颓废又带些痞帅的大叔气质便洋洋洒洒罩住了这个50多岁的男人。

      当然,木枝是欣赏不来的。这位接待员偏爱小鲜肉,所以闻到烟味就开始在脸旁扇风:“是高兴…今天下班有个约会,他说喜欢我…哎呀你出去抽!”

      杜佛忒抬腿迈向协会正门:“小心被别被来路不明的小子骗了。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怎么会!知根知底的!”木枝上身趴在前台上,对杜佛忒的背影招了招手,“早点回,别耽搁下午的考试——”

      木门怦然合上。协会里的冒险家笑开来:“小妹!人走了!”

      木枝气愤地跺脚,没在乎响起的几声口哨,过了一会儿又从脱单的盲目快乐里清醒,疑惑起杜佛忒一反平日悠哉悠哉懒散作风的急切来——天哪,他这次外出竟然记得关门,这太不对劲了!

      而另一边,杜佛忒沿街一路往前,双手插兜,嘴里叼着烟,微昂起头看向远方高耸的塔楼。建筑物上绘制有古老符文,金辉在白日里如游云高远,看不明晰,却一直都在。

      息襄的宏伟自内而外地笼罩着这座临近的小镇,魔法师、依靠魔法产业维生的普通人、商户、冒险家都能在这儿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昂首挺胸,脸上总带着一股神气,那源自圣洁魔法的庇佑。

      这种和平持续了太久,久到杜佛忒都快忘掉,如今这所象征着最纯粹魔法权威的魔法学院,当年到底是在何种血染的欺瞒下建立。

      火星子快烧到胡茬,杜佛忒吐出烟嘴,碾入路旁的黄土。傍晚,街道清洁工会用拾取的这些垃圾在镇务处换取到几枚铜尼。

      浓厚的魔力在感知里越来越近,杜佛忒抬眼,将榕树下站立的“少女”收进视野。一头粉红卷曲的短发,青春无限的面容,一身干爽利落的裙装,若不是妮可那维奇胸前佩戴的法协徽章看起来品级太高,想必会有不少人来搭讪。

      可杜佛忒却不会被她的外表迷惑。

      妖精。他在心里叹气,延续自出门就一路扬升的无奈心情。这又是何苦呢?

      他走上前:“你没必要掺和进来。妖精冢的教训你难道不知道吗?长寿家伙们的薄情是对他们的保护…”

      “真没礼貌,见面都不打个招呼?你我好歹算是多年没见的老友!”妮可那维奇哼一声,“别废话了,该说的我都在信里讲清楚了。要我对会长和小江的死坐视不理,没门!”

      “告诉我,你在铂金书库里到底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她死死盯着杜佛忒,眼中的执拗近似尖刺,扎得杜佛忒头突突疼,“那个秘密的确和兴风作浪的血徒有关,对么?”

      杜佛忒又叹了一口气:“很长的故事。”他不回应妖精的第二个问题,已算是默认了那个答案。

      “长话短说!”
      “很难,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约你见面?”

      “那就快说!”
      “好好好……”

      “你应该知道,大陆历前五年,魔王被杀死,九位魔王军将领当场殒命者六,脱逃者三,其中两位心怀不甘,掀起了第二次反击……”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魔物们在持续万年的厮杀里,尚未用尽全力。魔王厄斯达的领导,比起后来这两位将领近乎疯狂残虐的指挥,简直像是沙盘游戏一样了。

      魔物大多以远古魔兽为形肉,佐以高浓度魔力和厄斯达的灵魂魔法,理论上不被杀就不会死,却极度渴求智慧生命的血肉。它们嗜杀成性,却不总是以智慧生命为食,仿佛杀戮是为了得到别的什么…这个答案只有厄斯达知道了。

      在厄斯达死后的世界,两位魔王军将领夺取了他对魔物灵魂的控制权。它们对整个族群内空洞庞大的“渴求”束手无策,甚至同样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等庞大的“愿望”。直到这时,它们才明白,父一直以来不仅在试图创造新的生命,而且还在镇压它们野蛮无知的渴望。

      而它们,没法做到镇压。

      杜佛忒仰头:“大陆历史上最血腥的一段日子,也是魔法师们最焦急的时候。”

      “一项研究应运而生。”

      魔物是魔法的产物,似生物又非生物。在“29号”研究当中,它们被视作某种混杂了生命物质的高浓度魔力簇,为“改变大陆魔力场能从根源上消灭魔物”提供了理论依据。

      一位魔法师激动地拍案而起,首次提出了如此设想:“不用派魔法师和战士送命,也不需要人们继续躲躲藏藏、悲惨流浪,只要在一个地方施展魔法,改变那儿的魔力场,让魔物体内的魔力部分一碰到那儿的魔力场就开始溃散崩解,就像焦油被送进烈火——”

      “啪!形神俱灭!无血无灾!一劳永逸!从此那儿的魔力场就是魔物的刑场!”魔法师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谈判桌上衣着华贵的人们,“这在理论层面上完全可行,已有不少魔法师得出了和我相同的论断。我们现在只需要一些资金…便能保证在最多五年内完成这个史无前例的、可复制的‘魔力场魔法’的构造。”

      “我的祖父,参与了投资。”杜佛忒身子靠在榕树上,有小虫爬进他的衣领,他浑然不觉,“不仅有他,法兰多脉、罗纳尔迪脉…还有很多铂金贵族的名字都在书库里。”

      “你是说,这个研究就是血徒复仇的原因?但是为什么?这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妮可那维奇不解。

      “研究,需要实验。实验,需要实验体。”杜佛忒顿了顿,“魔法师们不曾想过,他们的天真和求索已不知不觉越过了生命的禁忌,甚至也触犯了女神的禁令。”

      “你是魔法理论学者,应该听说过在所有魔力场当中,有一类魔力场最为独特莫测,难以捉摸。”

      妮可那维奇想了想:“时空魔力场。”忽然她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破坏了大陆的时空魔力场、影响到了血徒?可这怎么可能!要是他们真的做到了,现在大陆时空不可能这么稳定!”

      “孩子刚出生就可能掉进几十米外的猪圈,人们一条腿踏入房门,却也可能把自己送进悬崖…每个人的时空都会处于不稳态,历史会从此不复存在!”妮可那维奇顺着思路假想着,越讲越觉得离谱,不由得质疑地看向杜佛忒,“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没有。”杜佛忒苦笑,“你们学者的事,我也讲不清楚,只是请相信我的确是在陈述现实…至少是铂金书库里的现实。”

      时空魔力场的变化并没有如同妮可那维奇想象的那样,影响只限于大陆人。它被魔法师们的举动压迫着、扰动着、震荡着,触角探入了另一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

      实验出现了意外。

      “研究过程中,他们把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截取到了我们的时空,送进了实验体内,一尸两命。”

      但是,那的的确确成功杀死了被捉来做实验的魔物,如同一开始承诺的那样,无血无灾,一劳永逸。虽然,实验体的“毁灭”状况超出了研究员们的预料:有些诡异,有些恐怖,有点…不那么魔法。

      “他们做下去了。”妮可那维奇的心脏跳动加快,“大陆历2年,法协记录的魔物袭击事件骤然减少,和这个有关吗?”

      杜佛忒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他缓缓睁开,很慢地说:“没人知道了。就像也没人知道,当年那波研究者和投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杀死魔物的同时,也杀死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命。”

      “血徒…是在为那个世界的人报仇吗?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又和那些人……”妮可那维奇停顿一下,有些颤抖地重新组织了语言,“魔力场不止能影响魔物,后来,不止实验体被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附身了…是不是?”

      妖精的喉间干涩,像吞吃了某种卡嗓子的硬物,声音极为不自然地道:“人类、兽人、矮人、精灵……甚至还有魔兽。”

      她猛地看杜佛忒:“被破坏的魔力场覆盖了哪些范围?!有被修复吗?!”

      而杜佛忒的回答没有变化。他深深地凝视眼前的妖精:“我不知道,妮可。”

      “在我质问我的父亲的时候,他的回答,同样是不知道。于是我离开了那里,彻底离开。因为我知道,铂金给研究提供了很多年的经费,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每个数字都像是淋漓的鲜血。”

      妮可那维奇颤抖着蹲下来,嘴里喃喃:“这是在杀人!杀人!!”

      杜佛忒俯视她,话语有些薄凉:“所以血徒也在杀人。只不过,这业报来得晚…或许也不算晚,毕竟我们没法知道,这片大地上还有哪些人、或者不是人正在死去。又也许,现在也还有人在经历和百年前相同的悲剧。”

      魔力场破损,覆水难收。百年前它坏掉了,现在也依然是损坏状态。

      “可是……”妖精哭丧着脸说,“他杀人,也没法救那些人啊!”

      杜佛忒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他没法救那些人,所以他杀人。他很强,你们没法通过这点消息设下针对他的陷阱,因为他的弱点刚一诞生便死去了。至于他来到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起的联系…你觉得世界和世界之间的隔阂有多大?他能把我们视作同类吗?我们又能把他当做同类吗?那点儿虚假的联系能栓得住他吗?在他真实的联系已被彻底毁灭之后?”

      “我们只能等他的怒火烧尽。”杜佛忒说。

      而妮可那维奇望着他:“要是烧不尽呢?”

      杜佛忒站起来,他的上半身逆着光,透过榕树叶的婆娑树影在他脸上打下微光。一柄斧头自藏在内衬里的空间环当中取出,牢牢被他握在手中。

      “那我就要转职去做消防员了。”他懒散地笑,“愿事态不会糟糕到那个地步。”

      妮可那维奇忍不住质问:“现在还不够糟糕吗?他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了?!就算是报仇,原本那些人里,大多数也早在这一百年里死了啊!”

      杜佛忒一时没有回应。良久,他吐出一串数字,说:“这是冒险家协会百年前记载的大陆魔物袭击事件减少的差值。”

      他又吐出一串数字:“这是现在有报道的大致死亡人数。”

      “你觉得天平上,哪边更重?”

      妮可那维奇也站起来,冷静地予以回视:“我觉得,生命不该被如此衡量。没有人该如同沙子一样逝去。”

      “我认识的那个杜佛忒,也不会这么看待生命。”妮可那维奇捋了捋头发,眼中闪着辉光,“跟我走吧,杜佛忒,过去的错误无法更改,现在的错误却还能弥补,去帮助能帮的人,去拯救呼救的人。”

      杜佛忒心里轻叹一声。果然,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下午还要给几个要考冒险家的小年轻当考官呢……

      “好。”他说。

      *

      赫琉咬着画笔端坐在画板前,注视画布上模糊成一团的油彩许久。颜色们在他的视野里带上沙砾的质感,扑朔扑朔往下掉,他伸手去接,只摸到一手未干颜料的黏腻。

      心不在焉。赫琉默默点评自己。

      起身走到门前,小池的气息扑面而来,清凉湿润。今日天晴,水面映着干净的天空,平静旷远。

      一双靴轻踏在浅池水中铺设的石板小道上,靴边红色的流穗正如主人灿烂的发色。赫琉恍惚了一下,幻觉稍纵即逝。

      腹中饥饿感敲打起他。赫琉放松完心情,进到厨房处理食材,心绪却再次不宁起来。

      他看到橱柜里多出来的碗筷,瞥见墙壁上新增的纸条——“奶油野菜炖烧(笑脸)”。那是之前刻奥希给他做饭后喜洋洋做下的记录。

      “明明脑子记住就好了,为什么要写下来挂在这里呢?”

      “唔…因为想这么做?”

      “撒谎。”赫琉手臂在胸前摆了个叉。

      “哈哈。”刻奥希凑过来,发丝蹭上赫琉的手,赫琉心一惊退后了一步,“我想你看到会开心。开心吗?”

      赫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只看到刻奥希嘴角的笑容变大。

      他说:“好啦,没住上几天就要走,多在这里留下点痕迹,不过分吧?”

      那时自己怎么答的,赫琉忘记了。记忆里只剩下红色的影子,从书房到他的卧室,从餐桌到洗浴间——刻奥希心愿已遂,他的屋子里的确已满是他张扬留下的痕迹,在赫琉胡思乱想的关头,总会不经意滑进心间,惹来……
      莫名的焦躁。

      刻奥希什么时候会寄信过来?他那边还忙吗?介意被他寄信打扰吗?他老是碎碎念自己在怀表里的经历会惹他心烦吗?

      赫琉知道自己又开始自我消耗,却无法遏制负面情绪的蔓延。最近,他开始突然回想起穿越前后的人生碎片,想起自己曾用来逃避现实的画作,又想起许多和他建立了联系的人,然后想起远方和他藕断丝连的灾难。

      金色怀表静卧于桌面,倒走指针咔咔作响,十分轻微的响动,却在静谧的屋内如同雷鸣。

      赫琉想,他需要新的勇气。他不能给刻奥希寄信,至少这时,绝对不能。

      一切思绪在作画过程中沉淀。

      赫琉轻吁一口气,平静地看面前完成的法术画。以颜料作底,最后用魔杖附上魔力,他近来探索的新式画法,能节省不少魔力,用来预防极北之旅那样的极端情况。

      画家站起身,手指按上怀表的表盘。

      “亚拉伯罕”在一张桌子上苏醒。

      手中握着羽毛笔,墨水于纸张上洇染出小黑团。赫琉垂眸去看,纸上写着:“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的申请会被拒绝,需要做些什么干预法协的判断——用魔法师的方式。”

      相应的认知被唤醒。亚拉伯罕最近正准备加入法协和大陆诸国合作的魔法研究项目,以此提升自己在魔法界的地位,站稳脚跟。

      “乡下的莽夫”亚伯虽然改名,常年占据魔法界统治地位的老派魔法师贵族却不会改性子。亚拉伯罕靠着高级魔物的舌头踏入法协的庇护范围,却不能以中级符文师的身份得到更多。甚至由于魔王死后各地魔物格外强烈的反扑,加入法协后的他比以往还要劳苦忙碌,有时他会疑心自己第二天就会在战场上死去。

      这时亚拉伯罕就会想起欧瑞拉的告别,想起那道横亘在他心中的彩虹,然后他便开始厌恶那种死亡。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魔法界刚吹起的一阵新风——“29号”研究,继承以往魔法师们的尝试,却多了更多派系的支持和赞助,以艰涩的魔力场为攻坚重点,高门槛的背后是同样高的参与收益。

      “大魔法师,亚拉伯罕。”有声音在赫琉耳畔低语。赫琉揉了揉耳朵,带上窄细的符文师魔杖出门。

      金色的辉光一闪而过。赫琉脚步停顿,在衣柜旁的竹编椅上看到熟悉的怀表。他将其收入衣兜,仔细扣上扣眼。

      整装待发,赫琉向魔法师联合协会在当地的办事处走去。

      办事处门前聚集了很多人。赫琉停步的瞬间,几双闪烁着空无精光的眼睛看向他,瘦削的百姓涌向他,或者说,涌向他手中握着的魔杖。

      “拜托!您一定是位尊贵的魔法师吧?可不可以到我们村子驱赶一只魔物——它时不时袭击粮仓,村上已有人饿死了!不用麻烦您除掉它,只需要驱赶、把它赶远些就好了!”

      “求求您救一救我的孩子!她被魔物伤到了,现在连水都喝不下去!您忍心看一个十岁还不到的孩子就这样痛苦地死去吗?”

      “穷鬼都滚远一点!没钱找什么魔法师!人家尊贵的法师大人的时间很宝贵的!诶,您看能不能到我的宅邸喝杯茶?”

      “帮帮我!”“救救我!”“求您了!”“您如果不答应,我这就死给您看,反正这世道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嘈杂的声音钻进赫琉的耳朵,明明只是些虚弱无力的声音,却如此的刺痛耳膜。

      人们跪在地上哀求,死死攥拉的手抓破了他的法师袍。在怀表被扯着脱离衣服上的扣眼前,赫琉拉扯着自己的衣摆,想要往协会门口去——那里设有魔法,能阻止不通魔法的人们行进。

      手背上一阵刺痛。赫琉反射性地缩回手,视野里淋漓鲜血正顺着手掌下落。
      有人不想他走,咬破了他的皮肤。

      怀表在这时落到地上,赫琉忍着疼伸手去够,却被人群簇拥着要往地上跌。

      一声经过魔法扩音的呵斥震响:“都别闹!”人群依然蠕动,声音的主人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赫琉看见一道橙色闪光划过半空,所有人都被无形的推力震开,有人甚至莫名四肢伏地,像是被人按着脖子压在了地上。

      身遭清空,赫琉看到怀表落在一米外的地方,刚要抬步去捡,就有一只蜜色的嫩手拾起了表。

      他抬头去望,深紫色长发高束的女人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这次怎么不赶他们,还一句话都不说?”

      赫琉反应过来,催动起陌生的声带:“呃、我……”

      女人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着重瞪视了那几个被魔法压在地上的人,转头打断赫琉组织艰难的语言:“先别说了,进来谈。”

      赫琉点头。进入法协的魔法屏障之前,他又看了纠缠的人们一眼。魔法撤去,有人流泪,有人叫骂,有人心灰意冷地往外走去。

      女人冷冷道:“别管他们。真正需要我们帮助的人根本没法走过村子和村子之间的路途,到法协门口来。而且我们人手不够,领他们的福,还越往外派越少。”

      “现在…很缺人吗?”

      紫发女人刚好在客间坐下,伸手示意赫琉坐到对面,闻言笑吟吟看了他一眼:“哪都缺人,所以,你是怎么觉得协会会把你安排到重要的研究项目当中呢,亚拉伯罕?”

      对方的身份在此时浮现脑海:“28号”研究主要负责人阿朵瑞切。她是亚拉伯罕的职阶晋升审核人,也是亚拉伯罕想要加入“29号”研究时第一次求助的对象。

      阿朵瑞切抬手引来茶水,端杯饮了一口:“如果你能更加正视自己所处的位置,你会明白法协的安排是最合适的。不必焦急,所有人都会在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赫琉沉静地回以目光:“我能让这个‘最后’来得更快。”

      阿朵瑞切神情更冷漠了,一句凭什么还未出口,就听到眼前这个似乎有些不同的亚拉伯罕说:“凭我的确具备才能。”

      对方的魔杖动了一下,办事处的隔音魔法被撤去,阿朵瑞切听到屋外有些喧闹的…哭声。

      她看了“亚拉伯罕”一眼,皱起眉,到走廊拉开窗帘,凝聚魔力到眼睛朝远处望去。

      如薄雾翻涌的魔力不知何时笼罩了法协办事处门口的空地,那些还未离去的纠缠不清的可怜人此时一个个站了起来,神情染上了饱含愧疚悲戚的痛苦。

      “我该回去陪孩子了…她需要我。”
      “作物春耕还缺人,有魔法师留下的符文在,希望还能延续下去……”
      “天哪,我都干了什么。我该放掉被关起来的魔法师!”

      阿朵瑞切一拳打破固定窗,凝眉探身出去细看。微光流转在她的瞳孔,她看到了被铺设在法协大门周围的浅淡符文阵,和因此发生了奇妙响应的空气常态魔力场。

      终于,她转头,对上来到走廊的赫琉的眼睛:“你…在门口,那种情况,十多分钟画出那样的符文阵?”

      赫琉心里还有些忐忑。他犹疑自己越界将百年后术绘和符文魔法融合的技巧带入微缩世界会产生不妙的后果,但…这也是“亚拉伯罕”期望他做的。

      阿朵瑞切盯了他一会:“你可以加入29号研究。”

      “不需要上报一下吗?”

      “不用。”阿朵瑞切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介绍一下,本人担任29号研究的副魔导士,我有这个权力。”

      “现在进研究组有点晚,但以你刚才展露的能力,读完这些研究资料应该不算难事?”她笑着用空间魔法招来一叠半米高的纸堆。

      赫琉反应快,在纸堆落地前抱住它们。

      他的视野被遮住,听见女人磁性含笑的声音:“三天内,读完它们,然后再来找我。记住,你的投机取巧只能给你这一次机会。”

      赫琉吞了吞口水,回:“好的。”

      “现在走吧。别走前门了。”

      赫琉回到租的房屋里,简单用绷带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从兜里掏出怀表。

      指针在一二点钟的符文之间摆动。三天内学完那么多内容几乎就是天方夜谭,显然,用提升记忆力的魔法小作下弊,把资料带到现实世界细嚼更可能按时完成阿朵瑞切的要求。

      然而,赫琉想了一会,不敢赌他回到现实世界再回来还会是这个时间点的可能性。毕竟,在亚拉伯罕的印象里,欧瑞拉已死去四年了,距他上次进入怀表的时间线后推了四年。他将表盖合上,老老实实地翻起阿朵瑞切给的研究资料的第一页。

      不睡就不睡吧。这次,赫琉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他无法接受下一个四年。

      而他的呼吸在文字渐渐流入大脑后慢下来。夜幕降临,黑暗爬上他的书桌,赫琉直到视野里再看不到一个文字,才起身想找来油灯点亮。

      不稳的手没握紧灯把,质地粗劣的油灯在一次剧烈晃动中散了架,灯壳坠地发出咚响。

      赫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过了很久才重新取来储备油灯,用手托着底座重新坐到书桌前。

      他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到纸页上某段文字,将蕴含着庞大不安的震惊续上心弦:

      “时空魔力场一直处于无法观测状态,特性不明,似乎除了连接大陆物质、生命之外,还和某种格外庞大的外源能量有深度联系。研究组一致认为,这种能量能被利用……”

      记忆里精灵的声音和眼前的文字纠缠着:“时空魔力场不稳定则更麻烦,这意味着魔物的入侵,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

      如果时空魔力场对物质和生命的连接能导致魔物突然出现在戒备森严的息襄领内,那么它同“外源能量”的联系会带来什么呢?

      赫琉想,谜底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了。他和血徒穿越的原因就在这叠纸张代表的魔法研究当中。

      而他为纸页上的另一行文字感到恐惧:“预计对时空魔力场的改变可覆盖整个大陆。”

      由今推古,魔力场的改变已是现实,他和孟鸠就是改变的结果。可…整个大陆,126多年,如此大的地理、时间跨度,除他和孟鸠外,还有很多人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这样,他们又去哪里了呢?

      额间一滴汗滴落。眼睛在长久的使用下有些疲累,赫琉却强挺着睡意翻开又一张纸。

      他需要真相。他需要获得通往真相的门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糟糕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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