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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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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警官继续说:“前天一整晚他没有回家,郁容秋昨天一早来报案。我们寻边全城,至今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你们关系一向很好,我想问问,他失踪的那晚,你有没有见过他?”
林非脱口而出:“是韩放。他对我们毁约怀恨在心,一定是报复。”她后悔不迭:当初为什么不拦着李旭。
她简单说了潮流男女和韩放之间的生意往来,以及因为解约而产生的矛盾,曹警官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还是小瞧面前的这位弱不禁风的女生了,居然能在暗地操持这么大一盘生意。
来不及过多惊讶,曹警官说:“我们已经查过韩放了。那天晚上,李旭的确去找过韩放。韩放揍了他一顿,然后就放他走了。事情发生在如梦,很多人见到李旭自行离开,而韩放和他的手下俞年年一整夜都在如梦厮混,有很多目击证人。”
小武推测:“他会不会是离家出走了?毕竟他父亲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正常人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何况是个高中生呢?”
林非断然否定:“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春城的。”
小武:“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我了解他,他对这里有念想。”
曹警官翻了一页笔记本,又说:“差不多同一时间,还有一个人失踪了。”
“谁?”
“一名杨姓女子,大家都喊她密斯杨,是你们学校的英语老师。你了解情况吗?”
林非回忆了片刻,说:“我听说她是韩放的女朋友。前天傍晚,我去百货大楼找韩放时,还遇见过她。”
曹警官:“小武,百货大楼走访的情况怎么样?”
小武翻开笔记本,说:“密斯杨见过韩放后,也自行离开百货大楼,不少人都看到了。不过,她换了一身新衣服,还戴着围巾和帽子。据说韩放这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对下属拳打脚踢,有人推测密斯杨是受了家暴。”
曹警官皱眉:“换了衣服,又戴着围巾和帽子,怎么能确认是她?”
“密斯杨在见韩放前,买了一双新鞋子。鞋柜的女销售员认出这双鞋子,说鞋子是她卖出去的,当天只剩下这一双。”
没有人知道,女销售员隐瞒了一个事实:走出来的“密斯杨”脚似乎大了一号,把鞋帮子撑得变了形。但她并不打算告诉警察她的发现。密斯杨是生是死,与她何干?
这时,“铃铃铃……”放在床头的小灵通响了,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林非拿起小灵通放在耳边,按下接听键。一个尖细的声音说:“两天内准备五十万元现金,不准报警,否则李旭必死。”话音一落,电话就断了。林非立即回拨,只听见“嘟嘟嘟”的忙音。
小灵通从手中滑落。她惨白着脸,说:“李旭被绑架了,要五十万赎金。”
小武:“奇怪,绑匪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曹警官:“这时候,李家哪里掏得出五十万?看来绑匪对李旭的人际关系非常了解。”
他又说:“你先准备赎金。我们再去调查一下李家的亲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非提醒他们:“绑匪说要是知道我报警了,李旭必死无疑。”
小武拍拍胸脯:“放心吧,师父办事最是小心。我们就以调查密斯杨的失踪案为由头,绝对不提李旭。”
两位警察离开后,林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在医院门口招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去了李旭家。
李家的院门紧闭,连续几日无人打理,墙角的野草受过雨水滋润,已经疯长出一尺高。
林非绕着院墙走了一圈,没有看到马叔和他的吉普车。
她找了两块垫脚石,攀上墙边的一棵树,翻进院内。
估计是家里已无值钱的财物,大门没锁。林非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走了一圈,掀开墙上的合照,看到一个门把手。她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来李家探望李旭,她和郁容秋说话时,马叔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这里有个小门,是地下室的入口。
第一次做贼一样溜进别人家里,林非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耳边只有心脏跳动的“咚咚咚”声。
借着小灵通屏幕微弱的亮光,林非拾级而下。走到地下室,她在墙上摸索到电灯开关。
地下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味,装修非常简单。墙上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开了一扇狭长的窗户,挨着室外的地面,是室内唯一的采光源。贴墙放着一个单人床,床头的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头挨着一张书桌,桌面纤尘不染。
桌上摆着一排形态各异的木雕,但无一例外,都是长发少女形象。
林非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雕:她梳着长长的马尾辫,怀抱一本书,偏头颔首,嘴角带着笑意。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撩动她鬓边的发丝。
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个哑巴绑匪是马叔伪装的。
让她起疑的契机,还要溯回上个月。马叔陪她去医院找混世魔王,临走时把自己的夹克留给她。她拿回家清洗的时候发现,右手袖口靠近虎口的位置磨损得格外厉害。凑巧的是,哑巴绑匪给她的那件军大衣,同一位置也有类似的磨损痕迹。
现在能确定了,这个磨损是在打磨木雕时留下的。
林非猜想,这次绑架李旭的会不会也是他?但也说不过去啊,马叔已经有了一百万,他根本就不缺钱。另外,她也想不通,既然当初已经拿到了一百万,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留在春城?
此时,汽车驶来的声音通过泥土的震动传入地下室——马叔回来了。
林非来不及多想,立即关灯离开地下室。她一口气跑上二楼,躲进李旭的房间。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吉普车熄火,车门打开,接着是防盗铁门被推开的“嘎吱”声。
马叔的脚步声回荡在客厅里。他似乎发现什么,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林非想了想,推门而出,奔向楼梯口。没等马叔开口,她神色慌张,语速极快地说:“我接到电话,李旭被绑架了,赶紧过来通知你们。我见房门没锁,以为家里有人,就直接进来了。”
马叔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脸,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往上走。
林非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直视他的眼睛。
马叔走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觉察出杀意,林非难以察觉地放松了浑身的肌肉。
马叔浓眉紧蹙,忧心忡忡:“最近事情太多,工人还时不时上门来闹,容秋病倒了。我在夏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送她去那里休养。若是她知道这事,还不知要病成什么样呢。”
他又说:“哪怕拼了命,我也不会让母子俩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林非一时又拿不准自己的判断。
“那赎金怎么办?”
马叔苦笑一声:“这绑匪也真是糊涂,李家都已经这样了,还来要钱。”
“马叔,我想起来,你还有一件衣服留在我那里,我去取来给你吧。”林非找了个理由,想要赶紧离开。
“这倒不急,现在夏天了,也穿不着长袖夹克,”马叔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阴沉沉的,说,“马上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怕露出马脚,林非不敢拒绝。
行到半路,果真下起大雨。车窗外水雾蒙蒙一片。
不知怎么回事,车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两下,发出一声巨响后熄火了。
马叔下车查看,原来是前轮压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爆了胎。
“不好意思,得要你自己回家了。”马叔为林非拦下一辆三轮车。
大雨淋湿了衣服。夏衫轻薄,雨一浇就透。林非双臂环抱胸口,狼狈不堪地爬上三轮车。
回到家,她才松开双手,将藏在胸口的随身听拿了出来。
随身听掉在了吉普车后座垫的夹层里,若不是路上颠了那两下,林非都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李旭向来随身携带着它,怎么会掉在马叔的车里?
林非更加笃定,李旭就是马叔带走的。说不定,李旭就被藏在夏市。
想到这里,林非踟蹰片刻,拨下了一串号码。没到半个小时,曹警官亲自赶到她家。
曹警官接过林非递过来的毛巾,擦拭满头满脸的雨水。
“你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和我说?”
林非点点头。她一直为自己对哑巴绑匪的隐瞒而心存愧疚。她终于下定决心坦白,把这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曹警官。
曹警官越听,神色越凝重。
“我立刻向上级申请警力,对夏市的酒店、度假村、招待所等所有可能藏匿人质的进行全面搜索。至于李家,我和小武亲自去一趟,先把老马带回所里问话。”
“曹警官,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林非主动伸出双手,等待镣铐的降临。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是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犯过的错误负责。
曹警官了然一笑:“你已经尽力了。别想太多,你好好睡一觉,等我的消息。”
说完,曹警官匆匆走进雨幕。
林非望着他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