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荒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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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的壮大建立在吞噬其它吸血鬼生命的基础之上，正如这群野兽的主人，永远饥饿，永远贪婪，永无餍足。
从这点上看，边渡的作风可以说是根出同源，但追逐的目标却又南辕北辙。
边渡自认为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单纯，积攒力量不过是手段，但每一个遇见他的人，几乎都认为他的目的就是力量本身，充其量是力量带来的直接性的好处。
看来，自然教会的出身确实能够误导不少人。
在那群自诩聪明的家伙眼里，自然教会就是服从吸血鬼无意识的饥饿本能，沉迷于追逐力量本身的傻瓜。
那么，教会培养出的人就算是弃子，有这样狂妄而贪婪的想法，也是一脉相承嘛。
边渡只能说自己无话可说。
就像大多数人看见他的外貌，就自顾自地认定他刚正不阿，平时他总习惯性地绷着脸，就认为他严肃较真，偶然发现他把衣服和发须打理得干净规整，就认为他为人处世同样一丝不苟。
由此看来，基于他的来历，在知情者眼中，他就理所应当是个野心勃勃、唯利是图的人。
边渡能说什么呢？
他连机器人背后和他交谈的，到底是北郊创始者本人，还是别有用心的冒名顶替者，都没有丝毫线索。
幕后之人不论如何评价他，既然不干扰他办事，反而有利于他，那还不如将错就错。
蚀阴山极高，也极荒凉。植被稀疏，怪石横斜。
山上四处可见泉水，却只叫人觉得孤僻冷清。毒蝎蜈蚣穿过山石的缝隙，四周却没有风，也不见捕食昆虫的飞鸟，连云也宛如凝滞般冻在天上。
最重要的是，这山上没有野兽，水里也没有鱼类与蟾蜍，连兔子都没瞧见一只，更遑论狼群、老虎或是狐狸之类的食肉生物了。
古怪，这可不就是古怪吗？
整座山居然半点生机都没有，寥寥的蕨类植物也几近枯萎，但又倔强地盘踞在岩石上，宛如在守着这座坟墓。
边渡想起了淮明市地下的砖石甬道，自古以来，地下不为人知的狭窄甬道，用砖石铺砌，大多都是用作墓室。
就像他如今所在的荒山，任何人拿来做乱葬岗他都丝毫不会意外，但偏偏有人想到，要在这么高的山顶上，建一个研究室，然后再兵把山下的大片土地占据，好继续做研究。
这在当时不可谓是一股清流，就说黎老这人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想法，在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想着做实验，那卫生条件，还能实验出个什么东西来？
但偏偏，最后占据东洲的就是蚀阴山上这座研究所的势力。边渡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他在教会的老师长辈们也一问三不知。
西南到底太偏远了，四周又环着山和水，交通格外困难。等中原安定下来，他们这儿连半点消息都没收到，还是等败军逃来打算偷渡，才发现原来外面这片土地已经统一了。
边渡还未上山，便先卸了半口气。对方显然把他打听得一清二楚，自己却对其底细一无所知。
黎老算半个公众人物，但毕竟他退隐了，现在什么脾性谁也不知道。
况且，曾经众所周知的新闻报告上，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谁知道到底能信几分又能用几分。
山上的人万一是冒充黎老，意图在将他引入陷阱后随意处置，自己是否有把握逃命？
边渡一想到其中隐患，便惴惴不安，愈是后悔自己赴约，但想到那两枚疑似古代魔兽身上剥离的东西，又舍不得走。
他需要外界的魔力源，因为他无法从内部打破自身的平衡，从而调动身体内的魔力。
为什么要迫切地收集尸体？
因为他没有时间。
人类的岁月实在太短暂了，百年，甚至不到百年，只要一个突发的意外，就会匆匆地死去，没有丝毫准备。
“我以前见过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有着强烈的愿望，却无论怎么做，都感知不到自身的魔力，也无法调动它们。
“我很期待你会走到哪一步，最后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来吧，我们签订契约，在月光——在阿尔忒的见证下。
“我给予你帮助，你去追逐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无论它们是什么。
“假如有一天你后悔了，或是面对无法战胜的人，承认自身的弱小，抛弃掉那些无能为力的愿望。
“你可以选择把我的毒针扎入你的脊椎，至此，交易将宣告结束，我来收取我想要的报酬。”
边渡说谎了。
他不仅和碧蝎面对面交谈过，还相处过不短的时间。虽然她始终不曾摘下面纱，但想要描述出大致的容貌和嗓音却轻而易举。
只不过，鬼使神差地，他把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告诉昔日前来调查的沈慈，他所面对的，仅仅是一张诡谲的美人画像。
可惜的是，情报还是泄漏了。
边渡抵达了山顶，道路却反常地平坦，镜面般光滑一片，岩石仿佛经过打磨，天光坠落至平行线上的广场中心，有如飘渺的银色长河，自天空的缝隙中倾泻。
他伏在地上仔细摩挲，才意识到这该是人造的地貌。没过一会儿，恰好在天光落下的缝隙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凹陷痕迹。
边渡用手指按压发现毫无反应后，站起身，从手腕上拨下一颗石珠，还没丢下去，便听见“叮咚”一声，地面忽然震动起来，脚下开启了一道缝隙，蓝色的透明薄膜覆盖其上，其形态炫目，色彩清澈，犹如粼粼闪烁的蝶翼。
指尖触摸到薄膜，便如同陷入胶质物的粘稠感之中。
这扇门上面的魔力，似乎是与虫尸同出一源。
他稍作犹豫，便跃入其中。
薄膜之下的空间，四周似乎拥挤着许多肉眼无法看清的存在，环绕在皮肤上的滞涩感让人无法移动。
边渡能清晰感知到似乎有东西在身后将他往下费力地推动，但他下降的速度依旧十分缓慢。他看不见脚下的地面，在压力下甚至做不到抬头的动作。好似无数细小的手臂从上方进入通道，柔软稚嫩的手掌们推搡在他的背上。
恍惚之间，那触感掠过他的脸，他近乎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重构着触觉感知到的画面——
手臂？
不。
它们没有关节，远远比人类小孩的手臂更加柔软。
它们的表皮比婴儿的皮肤更细腻，那像是乳胶或树脂才有的质感。
它们有许多许多的枝桠，枝桠上带着树瘤似的凸起，但它们每一个的体积却比自己的指甲还要小。
边渡打了个寒颤。
他意识到了。
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是什么。
“欢迎来到‘虫巢’。”
刺眼的白光闪过，但在这一瞬间，他的视野却是完全黑暗的，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才发觉自己的眼角沁出了眼泪。
很正常。
这是人类的视觉器官光线变化下自然的生理反应。
边渡摸了摸眼角，抬起袖口把脸擦拭干净，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相比一直未曾消失的，类似于虫拥挤在空气中游动的触感，单凭视觉而言，这地方称得上一句美轮美奂。
几近透明的澄澈蓝色光晕，忽明忽暗地流动在空气间。从前往后，他宛如身处海底的隧道之中，环节结构的建筑弯曲盘绕在洞窟里，每距离百米两侧就出现了新的通道，却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通向何方。
发声的人不在附近。
他迅速做出判断，抬步走向深处，尝试性地发出声音。
“‘虫巢’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随着从他口中水车，便一圈圈往外回荡，在反复重复并逐渐放大的声音中，边渡脸上浮现出了然之色。
“虫是一种生活在空间缝隙里的特殊魔兽。”
黎老的嗓音清越悦耳，不带任何电子杂音。
“它们无法被肉眼捕捉，同时也无法通过嗅觉感知，只有空间重叠之处，神经末梢极度敏感的人才会清晰地通过触觉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虫巢初次出现在四百年前，此后毫无规律地随机随时出现在各地。它们都是完整的巨大虫尸，会逐渐自我分解成更细小的幼虫，因此称其为孵化虫的母巢，简称虫巢。”
能得到解答不出意料，但意外的是，黎老解说过程中，始终保持着格外友善的态度，耐心得仿佛自己是他刻意关照的后辈。
“我想知道，”边渡短暂地停了一下，“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些消息。”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答这个冒昧的问题，按理来说，作为初次见面，他应该更谨慎，但是，对方古怪又毫无来由的友善，让他提心吊胆的同时，又忍不住不停试探。
“首位发现虫巢的人告诉的我，我后来又做了些微不足道的验证对其补充。”
黎老看似爽快的回答，但所包含有效的信息却又极少。
——你曾经遇见了碧蝎，我曾经遇见了初位虫巢的发现者。
边渡当然能听明白言下之意，但除了得知黎老曾同样与有过一位古代巫师有交际外，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他有些焦躁。
一个溶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四周没有路了，想要继续向前走，只能跳下去，跳进这深不见底的洞穴里。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荒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