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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市局来人 ...

  •   农历的七月底八月初,正是木槿、紫薇和牵牛花争相盛开,山楂、石榴和赖葡萄等果实陆续成熟的季节,也是一年当中让人感觉心情最为愉悦和舒朗的时间段。
      在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极易令人沉醉的美好季节里,单位里却有一项关于全县水利现状方面的调研工作进展得十分缓慢,确切地讲是一点都没启动,这让市局感到非常不满意,因此派出了发展规划科的胡安源和朱明国来专门督促这事。
      本来这项调研工作留的时间非常宽裕,完全可以按正常程序如期进行完的,但是因为最早的书面通知被邮寄到了北院,最后不知什么原因这个通知竟然找不到了,所以从一开始就给耽误了。
      等市局三番五次地催促起来,结果柏为善那边死活没人出来承认见到过这个通知,搞得市局非常恼火,只能重新又往南院这边的办公室寄了一份过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活安排给信息调研室干就行,但是苏庆丰和时为俊都调走了,所以就没法交给他们了。
      又因为县局没有对应的发展规划科,所以姜月照只能把这个活安排给水土保持办干,于是这个活就先到了朱彪手里,然后又到了卢建功手里。
      当卢建功最初把这个活很随意地转手交给了宪统的时候,没想到宪统直接来了一句“我干不了,水平不够”,给当场推掉了。
      虽然卢建功对宪统断然拒绝的行为非常恼火,但是当时他却拿宪统这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一边干生气,最多就是回头在别人跟前糟蹋宪统几句而已。
      他又考虑到从前这一类的活向来都是苏庆丰那个有名的大傻子主持完成的,而他在业务工作上从来都是看不起苏庆丰的,所以他打心眼里并不想接手这个事,于是就以各种理由和借口进行推脱,有心带二意地玩起了太极。
      就这样,这个活一直扔在那里没有干,而且正因为扔的时间太长了,怎么干都不可能如期完成任务了,所以就更没人敢接手干了。
      后期桂卿也接过胡安源催促这事的电话,大概地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他一直都没搞清楚为什么姜月照当初没把这个活安排给他,如果安排给他的话现在应该早就干完了,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要是当时直接安排给我的话,”当上午十一点左右,桂卿在办公室里看见胡安源和朱明国满脸不高兴地走进来的时候,非常不理智不成熟地想道,“虽然说干起来非常困难,得费不少劲,但是至少不会耽误成现在这个鸟样,惹得人家市局专门来人督促这事,就跟过年讨债似的,也显得上上下下都不好看。”
      “当然了,”他又想道,“我也没必要非得傻乎乎地去抢这个活干,更何况是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就是干完了人家也不喜。”
      形势很明朗,事情也很简单,甚至宾主双方根本都不用再提这个具体的事就都明白该怎么处理了。
      对于蓝宗原来说这个接待工作很好干,那就是一个字,喝!他知道,所有的矛盾和问题都会在酒桌上被完美地解决掉。如果不能呢?那就往死里喝呗!
      这都是多年的老套路了,没什么稀奇的。
      中午的酒场就定在南院对过的金鼎轩餐厅,参加的人也不多,除了市局两位科长和一位驾驶员之外,主要就是姜月照、唐礼坤、吕翔宇、蓝宗原、桂卿和彭云启。
      蓝宗原也打电话通知朱彪和卢建功过来了,但是他们两人正好都有事,所以就没过来。
      无论谁来也好,谁不来也好,也不管谁请的客,都请的谁,所有的一切都耽误不了姜月照晕晕乎乎地喝他小酒,耽误不了他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对付市局的两位科长。
      自古以来他的眼里就只有酒,如同祥林嫂眼里只有她的阿毛一样。
      果不其然,就在凉菜刚刚上齐而热菜一个都没上的情况下,姜月照就已经非常轻松地一口干掉了整整一大玻璃杯的高度白酒,迅速地拉开了拼酒大战的薄薄序幕。
      长得矮矮胖胖、黑黑黄黄,说话有些啰里啰嗦和词不达意的胡安源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大概只比姜月照小个三五岁的样子。
      他一看姜月照开头的这个气势直接就抱起了拳头,以身体不好、酒量有限、下午还有事、正吃着药呢等种种理由请求姜月照减免一下他的酒,多多少少给他给打个折扣。
      结果姜月照单是笑盈盈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任由旁边的人起劲地劝胡安源喝下去。
      太监都在,何须皇帝亲自动嘴?
      皇帝总是有威严的,有句话叫“其身正,不令而行”嘛。
      “我的个亲娘唻,这回可要血命了,”胡安源眼见形势不妙,怎么也推脱不掉这场一看就会是狼烟滚滚的恶战了,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捏着鼻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边夹起一大筷子菜来压压酒,一边难为着老脸摇着大头切着牙开玩笑道,“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那俺今天就不过来的呀!”
      “公家的事恁愿意怎么弄怎么弄就是了,”他用自嘲的语气嘟囔道,也是有心闹笑话的意思,“什么工作不工作的,我现在也不管了。关键问题是,恁都这么个喝法,那今天中午还不得要了我血命啊。”
      “唉,恁说说今天我发这个贱来干嘛的?”他继续唠叨着。
      “好了,别的话也不要多说,三杯酒之后再开口吧!”姜月照老谋深算且字正腔圆地摆着手发话道,同时脸上堆满了孩童般天真可爱的笑容,让人感觉他不过是非常应情应景地搞了一个所有小孩子都喜欢搞的很幼稚很简单的恶作剧罢了,“还有你,明国,你是从咱县局出去的人才,怎么着你也得喝起呀,难道还要胡科长亲自督促你吗?”
      三十岁出头的朱明国是大前年从县局考到市局的,因此也算这边的老熟人了。
      他眼见一向都不怎么喝酒的胡安源迫于形势都主动干掉一大杯白酒了,遂感觉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了,于是就端起酒杯也有样学样地一饮而尽了,从而也博得了满堂喝彩,一片叫好声。
      “掌是人家鼓的,酒却是我自己喝的。”他边喝边如此想着,看样子也是无奈得很,因为有很多时候上级未必就能左右得了下级,下级借势胁迫上级的事也不稀奇。
      开场三杯白酒下肚之后那几乎就是接近一斤的量了,所以不等副主陪蓝宗原给大家互相介绍介绍,这个桌子上已经有一半的人开始进入朦胧状态并失去核心战斗力了。
      目前,能够侥幸做到不被姜月照这“三板斧”重伤的只有三人,那就是唐礼坤、蓝宗原和彭云启。唐礼坤因为公款吃喝被严肃处理过,他受过这个症,有着很强的心理阴影,所以没人硬劝他喝,除非他自己高兴了想喝。
      因为蓝宗原是副主陪,负责从头到尾照顾好大家,末了还要去签字记账,而且劝酒的主要任务在姜月照那里,所以也没人劝他多喝。
      而彭云启还是雷打不动的老规矩,任凭蓝宗原和市局两位客人怎么劝,他就是坚持不给人家面子,白酒啤酒一概不喝。
      最后还是姜月照这员老将亲自出面说了一句“你又不是女人,总不能喝红酒吧”,他才勉为其难地破例倒了一杯白酒放在眼前看着,人家清杯喝起的时候他就跟着渳一小口意思意思,也算是给人家天大的面子了,或者是先喝进嘴里一大口,抽空再吐出来,看起来聪明得很,其实上就是不地道、不讲究,耍滑头、玩心机。
      胡安源进入亢奋状态之后唯一想要表达的心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非常佩服姜月照这尊举世无双的超级大神,无论是其酒品还是其人品都足以令他顶礼膜拜和感到自愧不如。
      而姜月照则一直都不紧不慢地稳坐钓鱼台,一边似在意似不在意地听着胡安源对他的一番极为肉麻的吹捧,一边不动声色地悄悄地捕捉着各种有利战机,争取尽早瓦解掉对方的战斗能力,不给其任何挣扎和反扑的机会。
      该打的硬仗总是要打的,除非不参战。
      就在战斗进入胶着和拉锯状态,桌上参战人员互相单独表示的时候,桂卿终于找到机会和朱明国单独聊了一会。
      “来,小兄弟,”长着一副瘦长刀子脸的朱明国满脸通红地举着杯子向桂卿走来,并边走边招呼道,“我看咱哥俩挺有缘分的,我敬你一杯,我随意,你也随意吧,好吧?”
      “我的酒量确实有限。”他略微羞涩地解释道。
      “哪里,哪里,”桂卿连忙站起身来并举起杯子,然后放低位置边碰杯边客气道,“我敬朱科长一杯,我的酒量也不行。”
      说完此话,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没有随意。
      眼前的朱明国让桂卿很自然地想起了前一阵子请的那个劳动局的朱科长,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姓朱,但是一个是谦谦君子,宛如珠宝,一个是势利小人,恰似猪狗,有着天壤云泥之别,仿佛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三百年前他们都是一家子。
      “兄弟,以后不要叫我朱科长,直接叫我朱哥就行了,”朱明国继续笑眯眯地说道,看着也不像是有意在套近乎,说客气话,因为他根本没这个必要,“我老家也是青云的,就是南边河涯镇的,咱离得都不远,这回知道了吧,兄弟?”
      “噢,原来你是青云的。”桂卿热情地笑道。
      “咱是正儿八经的老乡啊!”朱明国道。
      “那个,咱初次见面,再换杯啤酒加深一下,怎么样?”他接着建议道,态度很是诚恳,此举正中桂卿下怀。
      “没问题,朱哥!”桂卿响亮地答应道,然后没让服务员动手,自己亲自跑到门旁小桌上拿来一瓶啤酒,恭恭敬敬地给对方倒满,最后再给自己也满上。
      他颇为喜欢这种场景,因而很容易便进入了微醺状态。
      两人借机又叙谈了一小会,彼此之间了解得更加深入了,都感觉到非常投机,非常对脾气。
      他们抽空转身看看众人,见大家都在屋里捉对厮杀,于是又倒了一杯啤酒,接着聊起天来。
      “兄弟,有机会还是要考出来,别老在一个地方呆着,”朱明国目光亲切柔和地劝道,话里话外却很有深意,“我给你说实话吧,你现在这个单位压根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的!”
      “噢,朱哥为什么这么说呢?”桂卿知道对方话里有话,而且已经打算告诉自己实情了,于是便紧接着问道,也不在意旁人是否会认为他诳得要盐吃,“是不是有什么很深的感触?”
      朱明国笑而不语,等着桂卿进一步发问。
      “如果有,能不能告诉小弟一下?”桂卿央求道,“也让小弟长长见识,增加增加社会经验。”
      “以前,我要是对这个单位但凡还有一丝希望的话,就不会费那个老劲往市局考了!”朱明国换了个极不寻常的姿态一脸忧郁地说道,样子有些深沉,也有些凄凉,他仿佛想起了不堪回事的诸多往事,“说句难听话,就我当时面临的形势来看,就算是考不到市局,就是考到乡镇去,我也要离开这个单位。”
      “我是说什么都要离开!”他目光如炬地说道。
      “嗯,因为什么呢?”桂卿问,他知道核心区域到了。
      “你现在可能也有所感觉,那就是整个单位的风气一直都不怎么正,不能说是歪风邪气盛行吧,至少大家整天不是狗撕猫咬就是尔虞我诈的,一点真事都没有!”朱明国向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的桂卿严肃而又认真地倾吐着他的阵阵心声,似乎吃定了桂卿是个品行可靠的本分人,他无论怎么说都不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我临走的时候,”他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说道,“在正常情况下肯定连个中级职称都弄不上,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没有任何的可能,光人事政工股那一个马玲,就能把人给摆活死的——”
      “马玲,就是声名远扬的‘基围虾’吧?”桂卿将原本光洁的眉头悄然一皱,随即脱口言道,大有一种异口同声的欣慰感觉。
      “她确实够差劲的,我也领教过她的厉害。”他口吐真言。
      “兄弟,我看你也是个十分难得的实在人,”朱明国回头看了几眼众人,然后回过头来低声讥讽道,一副要彻底交心的样子,“当哥的今天借着酒劲说句走不了的话,马玲这个娘们就是绿豆蝇子坐月子,一肚子的坏蛆!”
      “她整天就知道搂着儿媳妇看黄历,是个喜欢说人话不喜欢办人事的货色,你以后一定对她要小心点!”
      “噢,她还真欺负过你?”桂卿又问。
      “我觉得,除了她亲爹亲娘之外,我估计她谁都敢欺负!”朱明国恶狠狠地说道,提起这个娘们就够死了,恨不能天上下的刀子全都下在马玲一个人身上。
      “当时我笔试、面试、政审什么的都过了之后,”他带着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继续讲道,“就等着办理具体的手续了,结果这个娘们就是拖着不给我办,耷拉个死脸膛子也不说什么具体的原因。”
      “本来人家市人事局给大家留了一周的时间来办理调动手续,我在其他的环节只用一上午就全部跑完了,全部都很顺利,结果最后光在她手里就耽误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等我最后一天都到快下班的时间了,急急慌慌跑去市人事局交手续的时候,人家还和我开玩笑说,怎么,你还不想调到市局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能把马玲拉过来直接撕烂、捣碎并碾成粉末,“你说说,兄弟,我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啊?”
      “那她确实做得忒过分了。”桂卿跟着唾弃道。
      “岂止是过分,简直是非常过分,那就是典型的卑鄙无耻!”朱明国继续控诉和揭露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要是有机会复仇的话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最后一天的下午,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等我终于从她手里办完一些手续之后又紧接着跑后面的手续。”
      “哎呦,我的个老天唻,现在我都不敢回想当时的情况,那个雨啊,下得真大,差点把我给淋死!”他摇着头苦笑道,肚子里装的全是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委屈,“最后,还得上市人事局跑一趟啊,我一看时间来不及了,没办法了,只能打的往湖东区赶过去……”
      “按理说你都考到市局了,从理论上说都成了她的业务上级了,她怎么还敢这样卡你,给你使坏呢?”桂卿又天真地问道,同时在心里把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狗东西马玲又骂了无数遍。
      “理是那个理,话也是那个话,这些全都不假,可问题是她不是个熊东西啊!”朱明国继续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这回可逮着机会了,同时也有绝不能让桂卿再当第二个他的意思,只是这层意思表现得极不明显而已,至于桂卿能不能正确地领会其中的意思那就要看其造化了,“当时我的档案里不是缺了几张年度考核表嘛,其实这本来该是每年考核结束的时候由她直接放在档案里边的,只是她这个熊货从来都没按要求往里边放过。”
      “你说平时她不按要求往档案里放也就罢了,到最后我考走需要补这个东西的时候,她抓紧时间给我补也行呀,对不对?”
      “那是很自然的了。”桂卿道。
      “结果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朱明国接着骂道,“一天给我一张表,一天给我一张表,简简单单的四张表,整整让我补了三天!”
      “她一把给你四张表,半小时不就填好了吗?”桂卿议论道,他还是天真地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想呢,岂不知对于马玲这种烂女人来说做人根本就没什么底线可言,其心里也没什么敬畏和是非之分。
      “谁说不是呢,不过人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玩,你说我能怎么着她啊?”朱明国声音稍高地感慨道,他显然是激动坏了,肯定不是单纯因为喝酒的原因,“难道说我能拿把大刀去直接砍死她吗?”
      “不行,”他愤愤不平地自问自答着,“因为我当时正处于办理调动手续的关键时期,一点错误都不能犯,我要是和她发生冲突了,当场干起来了,市局万一不要我了,到时候我怎么办?”
      “嗯,有道理,”桂卿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对呀,就是这个道理嘛!”朱明国道,“这些事我也都考虑到了,也都想到了,你说我总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吧?”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桂卿道。
      “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拿这个事刺激我的,”朱明国颇有心机地说道,看来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全的,“好让我激动,好让我生气,最好出点什么事,这样调走的事就黄了,她就好受了。”
      “那要是她中间再有点什么事,比如她出差了,请假了,头疼腚疼的,给你三耽误两耽误的,那你岂不是就错过调动时间了?”桂卿皱眉道,仿佛当时犯难为的人正是他自己。
      “所以说啊,就是这么回事,兄弟,问题是咱拖不起啊!”朱明国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道,他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极为愤怒的火焰,里面热得几乎都能炼铁了,“最后我一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啊,于是我就招呼几个人赶紧约她出来吃饭,当然是吃一顿价格不菲的基围虾了,然后又给她送了一件最时髦的衬衣,她才把后边的两张表一起给了我,让我填完,我这才过的她那一关。”
      “最最可笑的是,”朱明国又补充道,看来这个马玲以前干下的罪恶勾当真是罄竹难书了,“等我把基本的调动手续都办完了,过了个把月之后再来办理组织关系转移的时候,这个浪娘们竟然当着我的面直接把我的志愿书扣下了,真是匪夷所思!”
      “她凭什么扣这个啊?”桂卿问,他彻底蒙圈了。
      “凭什么,谁知道她个犬娘养的凭什么呀?”朱明国露出一口大白牙急笑道,已然处于似疯非疯的状态了,只要这个让他感觉无比恶心和烦恼的话题再持续下去的话,“她反正就是扣下来了,她当时还直接告诉我说,那个东西不能给我,也不需要给我。”
      “哎呦,我去,当时就把我给气坏了,然后我就问她了,我都不在这个单位干了,你留这个东西干嘛?”他继续怒火中烧地讲道,“结果她还是坚持要扣,死活就是不给我。”
      “按理说她没权力扣这玩意啊!”桂卿道,他也急了。
      “对啊,兄弟,”朱明国大声道,“所以我赶紧当着她的面给东院※※部打电话,问这个事。结果人家※※部直接就给说,原单位无权扣留调动人员的志愿书。”
      “她个熊东西一看不行了,”他接着讲道,脸色蜡黄蜡黄的,看着很是心疼人,估计气得肝脏都绿了,“才很不情愿地把志愿书还给了我。”
      “最后整套材料她连个封条都没给我贴,就直接气呼呼地扔给我了。”
      “就因为没贴封条这个事,人家市局人事科还说了我一顿呢。”
      “※※部一般都不好说话吧?”桂卿趁道。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呀,”朱明国随即赞同道,心中对马玲的仇恨和厌恶又增加了厚厚的一层,“你想想兄弟,连平时最难说话的最不喜欢轻易表态的※※部的人都当场明确无疑地答复说,原单位无权扣留调动人员的志愿书,这就充分说明马玲的做法有多不入路了,简直就是让人无语了,我估计连人家※※部也没大碰到过这种野蛮无耻的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说得那么肯定了。”
      “不是,我就纳闷了,最后她也没解释一下她为什么要扣你的志愿书一事吗?”桂卿好奇地再问。
      他这回真是开了眼了,想不到马玲还干过这么辉煌的往事,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主,非常值得宣扬天下以彰其恶。
      “根本就没有,她怎么会解释呢?”朱明国愤然说道,他刚才已经气过头了,现在开始恢复一些基本的平静了,“当然了,我也懒得再和她这个※※计较什么了,好男不和女斗嘛,只要咱能尽快地离开这个烂单位,不再受她这种势利小人的管制就行了。”
      “还有一点,”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同时也暗暗赞赏自己当时的坚决果断,“后来想想幸亏当时我鼓起勇气把我的志愿书要了过来,要不然的话回头再问她要,那肯定就找不到了。”
      “你亲眼看见她留下的,最后她敢说找不到了?”桂卿问。
      “兄弟,她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啊?”朱明国失望至极地冷笑道,在内心深处又把马玲祖宗八辈都依次问候了一遍,这种做法都已经成为他提起马玲这货时的本能反应了,“后来我听说啊,单位里好多人的志愿书最后都找不到了,完全不见踪影了,大家等用到的时候都一个一个现去补的,其中犯的那个难为,哼,你想都想不到啊。”
      “噢,就是后来※※部集中整理档案的时候,”他又神色严肃地提起来,“缺的少的都得补回来,不然根本没法过关,弄得可严了!”
      “你说说,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他又总结性地痛骂道,把各种口味的恶气全都混合成了一股子浓浓的怨气,“她爹娘当初到底是怎么生的她呀?”
      “是不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他又说了句老掉牙的骂人的话,“要不然老天怎么造化出她这么个熊玩意啊?”
      “行,朱哥,你先消消气,”桂卿一边在心中感慨万千地想着,一边带口劝慰对方道,并且觉得对方最后那句话骂得实在好,因为他也曾经这样骂过马玲,“俗话说敬君子方显有德,怕小人不算无能嘛,咱别和她一般见识,她那种人最后肯定不会得好的。”
      “你说得很对,兄弟,”朱明国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下边的话就颇有哲理了,“有的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来给你添堵的,而且你们之间还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所以,千万别在有些无所谓的事上苦苦地折磨自己,去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去考虑到底怎么退让才能与这种人和平共处,其实那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这个时候,你唯一需要检讨和惭愧的是,自己为什么还没有让这些※※※尽快滚出你的人生视野的强大能力。”
      “如果你需要戴上虚假的面具来委屈自己,让自己背地里吃亏和暗地里受苦才能使对方获得某种满意,感觉到某种舒服的话,那么对于这种人你大可以在内心里无视他,把他当成狗屁,甚至连狗屁都不如,千万不要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对,或者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他或许因为过于激动了,所以话也说得有些啰嗦或重复,但其核心要义还是很明白的,以至于多年之后桂卿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无情流逝而有所减损,虽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但也是相差无几,可见他们两人当时有多么的同仇敌忾和一致对外了。
      “对,有些狼是喂不熟的。”桂卿总结道。
      “狗走千里还吃屎,狼走千里还吃肉啊!”朱明国再次冷笑一声,接着道,“还有那个王兆前,也不是什么好鸟。当时我考走的时候,因为财务上没及时给我办理工资停发手续,所以青云县多发了我两个月工资,后来又让王兆前给要回去了。”
      “嗯,这个事其实应该是这样的,”桂卿仔细地看着朱明国那张又瘦又长的已然有些变形的番瓜脸小心地说道,“她把财政多发的钱要回去好像也有点道理啊,因为她毕竟是干财务的,而且那个钱从理论上说也不属于你,是属于县财政的。”
      他些许地担心自己的话会让对方不高兴,但是又立即觉得这种担心应该是纯属多余,因为他只是要通过自己的话把对方嘴里的话轻轻地拉出来而已,而并不代表对方就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意思,他这也是在直接地帮助对方,毕竟有些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兄弟,我不是说她要回去这个钱没有道理,”朱明国开口讲道,顺其自然地把桂卿悄然给他的高处直接占领了,而且还生出一丝难忘的感激之意,“恁哥我也不是那种想贪公家便宜的人,我就是说这个事太气人了。”
      “当时我都在市局上班三个多月了,有一天王兆前打我的手机,电话接通之后她就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小朱,你抽空过来一趟,我找你有点事。”
      “然后她直接就把电话挂死了,一个字都没多说。”
      “当时我就想了,人家既然不愿意在电话里说什么事,那就是不方便说了,那咱亲自过去就是了,于是我就专门请假去了一趟。”
      桂卿听到这里也没发现什么过于荒唐的地方。
      “结果等我到了她的办公室,”朱明国继续用尽量十分平静的心情讲道,其实他是绝对平静不了的,他见状也就不再枉费心机了,“她又是像死爹了一样,只说了一句话,小朱,你把财政多发给你的那两个月工资交回来。”
      “然后她就把那个小脸扭一边去了,又是一个字都没多说。哎呦,※※※,当时把我给气得,都没法说了。”
      “我不是说工资的事,”他聚力表白道,恨不能把心和肺全掏出来让桂卿看看,“其实说到底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是说她完全可以在电话里直接告诉我什么事的,可是她故意不直接说明,而是硬治着让我专门跑这一趟,要那个熊味,摆那个臭架子。”
      “你说说,她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心态啊?”他鄙夷地冷笑道,怎么也理解不了马玲这头外星动物,“整个的就是严重的心灵扭曲啊,对不对?这种情况要是搁咱身上,咱明明可以在电话里就说清楚的事,咱能好意思让人家专门跑一趟吗?”
      “肯定不会!”桂卿道。
      “咱让人家大老远地跑那一趟,就是为了要说一句话,这不是有病吗?”朱明国撂起脸来直接咆哮道,“这种鸟人要是让她在窗口单位对外搞服务,她还不得把来办事的群众给折磨死,给气死啊?”
      “我感觉这样的事她还真能干上来的,”桂卿点头回应道,也不觉得是冤枉了王兆前,她的确不是什么好鸟,“她对从本单位考走的人,而且还是考到上级部门的人都是这个熊样,一肚子的拐咕心眼子,那可想而知她对待群众或者对待外边的人会是什么态度了,那种叫人厌恶的情景闭着眼睛都能轻松地想象出来。”
      “俺有一个同学,”朱明国又非常耿直地讲述道,这回是彻底不拿桂卿当外人了,要说就说个痛快,绝不拖拖拉拉说半句留半句,“当年和我一块参加考试的,情况都是一模一样的,他是从易阳县水利局考的市总工会,当时他也是多领了两个月的工资,结果人家原单位的一把手不仅没让他退还多发的工资,而且还主动安排财务额外多送了他2000块钱,又让办公室主任给他买了一些礼品,到最后,人家一把手又亲自出面专门给他摆了个送行酒。”
      “你说兄弟,像这样的领导,像这样的单位,俺那个同学一辈子能忘了人家?”他又特别强调道。
      “唉,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样,”桂卿只能这样叹道,“单位和单位的风气也不一样,这个不能比,不能比啊。”
      “后来,我又专门找咱县财政局的人打听了一下,结果你猜人家怎么说的?”朱明国苦着脸道。
      “哦,怎么说的?”桂卿问。
      “人家当时就笑了,”朱明国笑道,这当然是另外一种笑,让人看着就心酸和气愤,“人家直接就明说了,别说你这两个不起眼的小钱了,就是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或者几十万的钱,只要从财政的账户上拨出去了,从来就没有追回来这一说。”
      “你要说是公家对公家,追回来还有点意思,噢,单位里的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多领了点钱,谁吃饱撑得去跟人家腚后边硬要回来啊?”
      “又不是常年论月地多领冒领,被人举报了,对不对?”他继续讲道,“我当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这么说,是财务个人的意思喽?”桂卿这话入点路了。
      “哼,我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朱明国愤愤然地说道,刚才那种较为镇静的笑容在他脸上又消失不见了,“因为我后来去退钱的时候,我让王兆前给我打个收条,她直接告诉我,不能打收条。”
      “她不给你打收条,以后怎么证明你把这个钱退回去了?”桂卿不禁问道,连他这个笨人都想到这一点了,更不要说朱明国了,“回头人家财政局再问你要这个钱呢?”
      “你肯定说不清啊!”他挺直脖子说道。
      “哎呀,谁说不是这个理呀!”朱明国把口中大牙一咬,怒气冲冲地仰头说道,“她就是把这个钱装到她自己腰包里,谁又能知道呢?”
      “要不然她为什么死活都不给我开收条?”
      “当然,她当时也没要死要活的,”他随口讽刺道,“人家那么高贵的人肯定不会那样的,反正她就是不给开,别的什么也没说,把脸一甩,就那样了,就再也不搭理我了。”
      “现在,我不仅不能去核实她是不是把这个钱还到县财政局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有可能反咬我一口,说我没还这个钱,你想是不是这个理啊?”朱明国接着十分悲催地说道。
      “唉,碰上这样的烂货你也没法!”桂卿同情道。
      “是啊,兄弟,”朱明国极为无奈地叹道,同时又狠狠地诅咒着,“她要是自己把这个钱私自留下,就让她过年买药吃去吧。”
      “哎,我不知道有个情况你知道不知道,她好像是东院※※部钱三鼎的媳妇——”桂卿胸怀坦荡地透露道,尽管这话说得有些拗口。
      他的眼前似乎摆满了装满各种易燃易爆化学药品的瓶瓶罐罐,而他口里的话就像小小的火星一样或许能够引燃这些不知名的药品。
      一旦引燃了,其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他可承担不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要不是他媳妇还干不出来那样下三滥的事呢,”朱明国毫无遮拦地痛骂道,似乎是解了心中一部分的仇恨,“如果两口子根本就不是一路货,三观不一致,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早就分手了。”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臭味相投,互相之间认识不到对方的缺点和错误,所以才会越过越无耻,越过越像一个娘生的。”
      “为什么很多贪官的背后都必然有一个贪内助,就是这个原因,所谓杀猪的汉子扯腿的老婆嘛,对不对,兄弟?”他延伸道,“要是媳妇管得严,一身正气,男人怎么会走上歪门邪道呢?”
      “相当对啊,”桂卿肯定道,脸上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他当然明白夫妻之间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厉害了,钱三鼎和王兆前两口子就是眼前最好的例子,“所以说看一个女人为人处世怎么样,大概就能知道她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互相之间特别看不顺眼的那种夫妻,最后不是离婚就是其中的一方彻底放弃改造另一方的任何努力,也就是所谓的死心了,什么也管不了,什么问不了了。”
      他刚刚言罢,朱明国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深深的赞同,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举起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就握手散开了,因为该和别人去战斗了。
      下午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彭云启接着就到会议室睡觉去了,蓝宗原接个电话有事就出去了,而渠玉晶正常情况下是不来的,所以屋里只剩下桂卿一个人了。
      没过多久,那个一个月准时来单位晃荡一次的老贾,那个和贾济民同姓的老贾,又如期而至来拿公家的报纸了,而且在拿报纸的同时照例又打听了一番单位里的情况。
      在接待市局发展规划科胡安源的酒桌上有一件事在谈笑间就被敲定了,那就是调研报告的事确定由吕翔宇牵头负责。
      吕翔宇因为自恃和彭云启的关系还不错,满以为他接手之后可以甩给彭云启干,自己只要指指指挥方向,在大面上把把关就行了,再加上当时他喝酒喝大了,没有意识到这个活的难度有多大,所以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了。
      他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有时候也是把持不住的,架不住三句好话一轰击。
      吕翔宇事后万万没料到,平日里和他不分大小、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嘻嘻嘡嘡的年轻人彭云启,竟然在关键时刻和重要问题上根本不理他的茬,因为第二天一早当他拿着通知找彭云启的时候,他还没开始张口说话呢,直接就被对方一口给回绝死了。
      “吕科长,我昨天在酒桌上就想给你说的,”彭云启带着一大摞幸灾乐祸的意味,摆出一副完全置之度外的样子非常轻蔑地说道,其实他早就想好怎么对付吕翔宇了,“不过考虑到守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就没好意思张那个口,这个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是局办公室的人,并不是哪个具体站室的人。”
      “而且,”他板着个小脸冷冷地说道,“这个事其实和审计科也没关系,因为按理说姜局长就是安排八圈也安排不到你的头上啊,因为各个科室的职能都在那里明摆着嘛。”
      “结果呢,”他赤露露地嘲弄道,就等着看对方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你当时也可能是喝多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也不知道给推掉,就那么接下来了,可真有你的。”
      “你看,像现在这种情况,”他接着摊开双手撇清自己道,“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对不对?”
      “我这边还没张嘴说什么呢,他那边就给我个蚂蚱填,”吕翔宇一手拿着那份人见人厌的书面通知,一手挠着自己头发日渐稀疏的头,憋气带窝火地暗暗地想道,“看来平日里我还真是看走眼了,错把他当个人看了,谁知道他竟然是这种忘恩负义的货色。”
      “嗯,我想起来了,”他又朦朦胧胧地想道,“在酒桌上他好像就不高兴,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都怪我当时光顾着喝酒了,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表情。”
      “早知道这孩子是这个性格,我就是扇我自己两耳光,就是扇出一大盆血来,我也不该提出来让他帮我干呀!”
      面对彭云启喋喋不休的肤浅庸俗的表面上看起来很有道理而实际上根本就不近人情和不通人性的一大堆狗屁说辞,他虽然感觉特别生气和窝囊,并且认为自己的人格和尊严都受到了严重的侵害和冒犯,但是考虑到如果自己仗着老资格的身份硬压着对方接招的话,恐怕最后一定会闹僵的,那样就会搞得自己的老脸都没地方搁,所以他只好打碎牙使劲往肚子里咽,悻悻地回自己办公室里去想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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