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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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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几天混混闹事,再加上下了一下午的雨,出于安全考虑,容许没有去打工
晚上回到家,容许推开门就看见郭嘉端着一盘水果站在二楼楼梯口
李颂之从医院回来就直接回了家,回家的时候身上都是湿湿的,回到房间里半天没出门,郭嘉觉得有些担心就一直想去问问情况,可还是怕打扰到,一直站在门外找理由
“郭姨,你把水果给我吧,我去看看”
郭嘉忧心忡忡的说:“好,我去做饭,今天晚上你李叔叔回来,一会儿一起吃点”
容许接过应了声,敲了敲门就走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这个屋子原本是杂物房,可是容许住进来之后,李颂之就被强迫搬到了这里。
容许没有多看,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看到了李颂之胳膊下的五三练习册
之前的时候,李颂之总是拉着她看纪录片,桌子上也总是杂乱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影视叠,如今却被整齐的放在了书架上
容许绕过去直接坐在床上,“干嘛呢?”
李颂之没有抬头,笔尖持续的滑着“学习”
容许凝神注视着李颂之的背影,沉默不语,抬手抽了本李颂之桌子上的图书,翻看起来
“姜寻走了,偷偷…走的”
容许翻书的手一顿,“那…你…”
李颂之转着椅子看着容许,眼神里是她从没有看到过的坚定,“我打算努力学习了,争取考上庆大传媒系和你做校友”
李颂之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容许有些动容,但也知道他的脾气,笑着说:“嗯,好”
李松回家的时候,难得容许和李颂之都在,也算吃上了团圆饭,心情格外好,多喝了几杯
一晚上李颂之都没有说话,吃完饭就直接回到房间里学习,时不时去到容许房间里问题。突然松松垮垮的少爷转了性子,李松高兴的直夸,郭嘉开心的也给他们准备了很多水果和夜宵
可只有容许知道那份沉默里藏着一个少年最纯真的热恋
他想让那个躲在暗处的胆小鬼也能再次看见他的小太阳
一个周以后,小考结束,陈铭发下成绩条,“考试成绩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一班永远是亮眼的存在啊,咱们的年级第一是容许”
“欸,年级第一不一直是姜寻嘛?”
“姜寻转学了你没听说吗?”
“可是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还敢转学啊?”
第一的消息出来,容许都有些失落,脑子里是姜寻的声音,少年明朗的笑着说:“要加油追上我啊!”
李颂之咬着牙敲着桌子,“闭嘴,不会鼓掌嘛?”然后大声的鼓起掌
随后在热烈的掌声中,容许看到了一滴泪落在了课桌上
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一颗宝石,可是再绚烂的宝石也会黯然失色
陈铭:“好了,除了容许,还有李颂之他的进步是最大的,从来都是在中游徘徊,如今已经到了级部前十的水平了,有些人你可得抓紧吧”
下课后,容许正捏着成绩条发呆,卢钰是她的前桌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容许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啊?”
容许一愣,发问:“什么不同?”
卢钰:“现在的李颂之好像之前跟咱们高一一个班的姜寻啊,突然就冷下来了,还挺不习惯的”
容许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可是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容许当晚把成绩条拍个照发给了周时晏
【容许】:哥哥,我考试结束了,还算可以,这下可以去看你开庭了吧
容许抱着手机许久没有等来周时晏的消息
嗡~
容许翻身打开手机
【周时晏】:当然可以,明天去找陈铭,我都跟他说了,记得带身份证
容许快速回复,嘴角高高翘起,随手把备注改成了大法官
第二天下了课,容许抱着书包来到楼下找到陈铭
陈铭大声嘟囔着:“你说人家开个庭,你一个高三生凑什么热闹”
容许系好安全带,“铭子,那你一个高三班主任你凑什么热闹”
陈铭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那是我同学,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容许知道陈铭心情不好,只好乖乖坐好
路上跟陈铭聊天,知道了个大概
“那个捅人的是我小学同学,他家一开始家境挺好的,后来被他爸赌博败光了,后来进了局子,他妈也挺难的,但日子也算还行。”
“他爸进去前欠了不少钱,他呢挺孝顺的一直帮他妈还债,本来好久不联系了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直到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捅人了,那个人呢还不愿意私下调解,打了官司”
“我爸呢跟那边有点关系,于是找人给他看了看,想着私下调解,谁知道人家直接开庭了,后来就知道这个案子交给周时晏了,这不这事我就一直记着”
容许:“那受害者是那些要债的嘛?”
陈铭:“是啊,那天他出去打工,要债的进了他家,他妈正好在家,听意思是要债的要杀他妈,他情急之下夺过刀就…那什么了”
容许:“可这不是正当防卫嘛?”
陈铭叹了口气,接着说:“是啊,可是好像还挺麻烦的,总之去看了就知道了”
到了法院审判庭,容许和陈铭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案子引起不少社会关注,来的人很多
没一会儿从上面走来几个人,容许一眼就看见了周时晏
行走在人群中的他身着法官服衣袍庄严隆重,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封印在黑色的碎发中,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手握法槌
“全体起立”
容许跟着陈铭站起来,她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审判庭,内心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着极为震撼
坐下后,周时晏敲下法槌,三五个人从门里面走出来
原告江某没有出席,到场的是他的辩护律师,这个人容许认得是那天校庆上的陆杨
被告隋某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样子,可却苍老的像是五六十岁的人,他脸色暗沉,呆呆的低着头
审判庭里安静的可怕,就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一声响亮的锤音
周时晏:“请被害人及其诉讼代理人发言”
案子容许没有听得很认真,她一直在注视着周时晏
周时晏时不时皱着眉,听着诉讼代理人以及被告原告之间的诉讼辩论,他的书记员一直在记录
就在被害人辩论完后,一旁坐着的隋某却激动的站起来指着对面的陆杨,“我有什么错!啊!如果…如果我没有动他的话,躺在医院里的就是我的母亲!”
他瞪着一双阴沉的眼睛,冷冷地逼视着对方眼底充满了威胁之意,还有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机。
周时晏:“肃静,请被告人坐好”
一旁的陆杨却哼笑起来,“你觉得自己很可怜嘛?我方也是个父亲,他刚刚经历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不是你的一意孤行,我方主理人又怎么会躺在医院里的久久没有醒来呢?!”
“被告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隋某握着拳头,咬着后槽牙,身旁的律师将他狠狠的按在椅子上
周时晏敲着法锤,站起身来“暂时休庭”
容许看着一脸嚣张的陆杨,而他正在信誓旦旦的看着对面的隋某
容许低头问向陈铭:“会怎么判?”
陈铭叹着气忧心的说:“警察的指纹验证中,那把刀上只有隋某的指纹,被害人江某的指纹没有提取到”
容许疑惑的问:“可不是说被害人也拿着一把刀进去的嘛?”
“是拿着刀进去的,可是那把刀在争执下摔到了床底下,那把刀是隋某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那才是凶器。这也是警方刚刚提交的证据之一”
容许有些不知所措,“那对方真的没有做出出格的事嘛?”
陈铭:“做了,确实是对隋某的母亲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但…”
容许打断了陈铭的话,“那不就行了,那他保护他的母亲不就是…正当…”
陈铭面色阴沉,心里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般喘不上气,“可惜用的不是那把刀,况且江某到现在没有醒过来,那可是重伤,防卫…过当了”陈铭一顿,闭着眼没有去看隋某,小声的自己嘟囔着:“防卫过当就相当于…故意杀人”
容许看着隋某的表情,内心隐隐作痛
不一会儿,评议结束,周时晏走进来
“经合议庭评议,现对隋某伤人案进行如下审判”
“全体起立”
“被告隋某虽护母心切,可却恶意混淆视听,以致于被害人江某全身多功能器官损伤,至今昏迷不醒。现对被告隋某判决如下”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4条规定,被告人隋某犯故意伤人罪且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除此之外被害人隋某需要支付江某的医疗费用,并由被害人隋某支付本次案件受理费—50元人民币”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五日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江省最高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法庭审理完毕,现在闭庭”
出了法庭后,陈铭去给陈说送东西,容许便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等他,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出神
周时晏脱下法袍,捏着水杯,喉咙发紧
俞器夺过他的杯子给他倒了水递给他,“还想案子呢,你都判完了,别想了”
杨乐也走过来,她是周时晏的书记员,知道他也不好受,安慰道:“就是,都过去了,这个案子就该这么判,宋庭都觉得没问题,你还想什么?”
周时晏攥着拳头,“我出去走走”
走到院子,“周时晏~”
周时晏望去,看到容许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内心是一种酸楚,随后挤出来一个微笑,坐到她身边,没有作声
容许偷瞄着他,看他的样子知道不好受,于是伸着胳膊,淡淡的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防卫过当也挺不对的,好像就知道陈铭为什么不让我打架了”
周时晏笑了下随后捏着手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地面,“我一开始进入到律师行业实习的时候,跟着一个老律师学习,后来我跟他处理了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是一个简单的财产纠纷,原告是一个纯朴的农民,因为一块拆迁地被抢的缘故,打了官司”
“后来因为穷他没有请上很好的律师,最后败诉了。而胜利的那方是我的老师,后来我看到被告人给了他一份丰厚的谢礼”
“后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去查阅了这个案子,我发现那块拆迁地是那个农民的,是被非法剥夺但却败诉了”
容许突然想到了那天她问周时晏为什么不继续当律师,再加上之前陆杨说的甩脸子,也就想清楚了
周时晏仰头看着天空,神色凝重,“有时候我在想这样对不对”
容许:“什么对不对?”
周时晏:“法律维护的究竟对不对”
容许从没有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就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来
“不是你告诉我的么,人做决定的时候应该是舒服的,而不是困惑你的”
周时晏看着容许,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江南水乡的烟雨,泛起涟漪
容许:“这个案子一开始我也觉得隋某没有做错,一开始也打抱不平。可到后来陈铭跟我说隋某用的刀并不是江某随身携带的那把,然后我就觉得也许有些念头不可以动,也不可以…早就想好”
“不然跌入谷底的就是你的本心”
周时晏点头,“那把刀…”
几天前,周时晏在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去走访了案发现场以及附近居民的情况,一开始他也觉得隋某是正当防卫,就在他要走的时候,他看见了床底下的箱子边泛着银光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么结局不会是这样…
“可我觉得,你们法官的存在不就是维护正义嘛?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呢?”容许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混淆视听,虽然情有所原,也确实让人觉得可怜,但是他也不能剥夺了江某的生命”
“你的可怜并不代表你可以犯罪”
周时晏温柔的笑了下,抬手摸着容许的头,“是啊,我受教了容许老师”
温热的气流在容许身边流窜,他们只隔了寥寥数厘米,容许抬头看着周时晏,脑袋被这股温热的气流搅的混乱,有些红晕
水泥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布上只有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