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许一人》偷时间的鱼

6、雨水

　　案子引起不少的社会关注，法院门口也站着很多记者，宋庭知道周时晏压力有点大，于是让他出去放松一下，随后陈铭组局，订了个包间，四个人一起下馆子
　　到了餐厅，容许挨着陈说坐，“你长的可真好看啊”
　　容许拿筷子的手一顿，刚夹住的排骨掉落下来，稳稳的栽到盘子里
　　陈说没有在意还是细察她这冷艳无暇的脸。小巧的鼻子，玲珑的嘴，合适而有当。眼睛倒是不小，却被刻意眯着，分明流露出冷峻的气息
　　陈铭见这架势觉得有些丢脸，拿腿推了一下，“姐—！”
　　陈说有些不悦，反问道：“干什么？！”
　　容许头一次被陌生人夸，心里一抖。周时晏夹起一块新的排骨放到容许的盘子里，低声细语的说：“快吃”
　　他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一双眼眸深邃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温和之意。
　　“哦、好，谢谢”容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真的觉得自从遇见周时晏，就开始做一些出格的梦，时不时的心跳加快，总是不自由的紧张
　　陈说见状撇着嘴，吃味道：“怎么不给我夹呀？”
　　周时晏微笑着把排骨转过去，陈说只好作罢夹了块，心里嘟囔道：怎么不给我夹，我也想要这种待遇。随后死死的瞪着陈铭
　　陈铭：“……”
　　周时晏：“最近还在打工嘛？”
　　容许：“没有了”
　　周时晏放下筷子，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容许，“嗯，最近是高三关键时刻了，可以收一收心”顿了顿又道：“以后想做什么？”
　　容许思考了一番摇摇头，“没有什么想做的”
　　吃完饭后，陈说要开庭于是打车回去，周时晏决定回家休息顺路搭车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前方道路上传来一阵关门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容许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没走几步，她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对面站着的容海南
　　容海南正打着电话，对着那头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看着容许，脸上的皱纹变得舒展开，开口来了句：“阿许”，看着容许那张冒着冷气的脸，有些打怵，然后一转头看见了周时晏，叫着：“时晏”
　　周时晏愣了下，随后温和的开口，“容叔叔好久没见了”
　　容许沉默了一刻，问着周时晏：“你们认识？”
　　“嗯，我爸最近在搞纳米医疗技术，生意上的伙伴，见过几面”，周时晏坦然的解释道
　　容海南走近，抬起手靠近容许的头，可被容许一偏头躲开了
　　“想说什么就说，动手干什么！”容许没好气，容海南却有些动容，“之前问过郭嘉和李松你的情况，听说学习不错，生活也有保障”
　　容许没有直接回应，看着容海南身边跟着的人，一字一句道：“你拦着我就算了，还把一个老师一个法官拦在这里干什么？”
　　一旁被点名的陈铭和周时晏相互看了一眼，陈铭有分寸的说着：“呦，到时间了，回学校上课了”
　　容许没有作声，跟着陈铭走了，周时晏简单寒暄几句也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打量着后座上容许的神情
　　容许闭着眼，看似在睡觉实则想起来三年前的事
　　好不容易搭到车的容许赶到了医院，手术室门口站着已经赶来的郭嘉
　　郭嘉迅速擦拭眼泪，蹲在容许面前，揉着她的肩膀，声音已经哭过，有些沙哑，“阿许啊，你妈妈她…”
　　容许没有过多的情绪，眼底泛着红，眼泪在眼眶打转，死死的盯着手术中的大红字。她手里的卷子已经被水打湿，卷子上的字迹已经晕开。
　　没一会儿，医生摘掉口罩摇着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容许的脸白得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以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鼻子突然酸的发疼，两眼一热便泪落如珠，手上再也没了力气，攥着的卷子自然滑落
　　郭嘉抱着容许强忍着哭意，身子发抖又加重了力气
　　容许看着那张飘落的卷子，轻飘飘的，好像再也没有重量能把里面那个人留下了
　　一直等到入殓那天，容海南才到，一进门就被郭嘉甩了耳光子，他跪在许意面前，痛哭不止。而容许却像看向罪犯一样，眼底带着恨意，硬是一滴泪没有落下，眼上的眼泪比不了手上被掐红出的血迹
　　缓了很久，容海南坐到容许身边，告诉她当年跟许意离婚的事。“当年你还小，我在外面谈生意，生意突然出现危机，我奔波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办法挽回，我为了能让你跟你妈还有钱过日子只能用离婚分出财产，阿许啊，爸爸不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才…”
　　容许没有动容，打断嗤笑道：“是嘛？那我可真要谢谢你的好心”
　　“当年离婚后，我妈带着才三岁的我来到青城，那个时候街里邻居都在骂我是个野种，骂我妈是个小三，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每天打的架比见我妈的面都多。可是我妈居然每天都笑嘻嘻的，还总是告诉我不可以说你坏话，也不可以再跟他们动手打架，她一直在…在期待你随时有一天就可以把我们接回去”
　　“后来慢慢长大，妈妈忙着打工，她的身体也再也受不住了…”
　　容海南不敢置信的看着容许：“那个钱…”
　　容许瞪着眼，眼底全是寒气，泛着水光，脸上却挂着一抹微笑，她站起身来，朝容海南扔下一张银行卡，走的时候撂下一句，“我妈不稀罕你的破钱！”
　　后来容海南几次来李家找容许，让她跟自己回家，都被容许骂走了，后来容海南也没有自讨没趣的叨扰。直到两年前他又结婚了，但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容许打钱，郭嘉一直给她收着但是一直没有用
　　……
　　闭着眼的容许咬着嘴皮，睁开眼的瞬间一行泪从眼角滑下，她倔强的没有擦去，一直盯着窗外。
　　周时晏一直看着后视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就是怕这个小朋友会难过。看着容许睁开眼，他慌乱的把眼神放在路边的梧桐树上
　　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梧桐树上的绿叶在阳光下发着光
　　到了学校，容许一直在发呆，身旁的李颂之倒是一改平常，拼命记着笔记
　　晚自习后，容许想起今天周时晏的话，决定暂时放下打工的事，毕竟距离庆大还是有差距，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考庆大上。虽然已经发了信息告知老板，但还是想去之前打工的地方当面说一声 ，不放心的李颂之一直跟着
　　善良的老板给容许发了钱，还加了很多小费，李颂之一旁调侃：“饿了，不请客嘛？”
　　容许带着李颂之来到街边的小摊，因为刚放学，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一中学生
　　卢钰大老远看见容许，招了招手，容许跟李颂之坐下
　　等上菜的时候，卢钰一直打量着李颂之，李颂之被盯烦了，“你干什么？我的脸可是景点，再看就得花钱了”
　　卢钰撅着嘴，“我是觉得你最近变化太大了”一顿接着说：“还有容许”
　　？
　　被点名的容许身子一愣，“怎么还有我的事”
　　卢钰来了兴致，张牙舞爪的说着：“你不知道吗？我感觉你最近变的温和起来了，上次厕所有人打架，声音可大了，你还特意进去喊了声小点声，平常你都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容许：“……”
　　“然后啊，笑容也多了，我有一次居然看见你笑了！”
　　容许：“……”
　　李颂之被逗笑，点着头，“确实，是不是那个周…”
　　“唔…”突然被捂着嘴，李颂之动弹不得，卢钰一脸懵逼，只有容许慌乱的解释道：“说什么呢，吃着烧烤呢！大晚上哪有粥啊？！”
　　李颂之：“……”
　　回到家后，容许没了睡意，打开手机翻开跟周时晏的聊天，发着呆
　　突然一振
　　【大法官】：发什么呢？半天没输入完啊？
　　容许手一紧张，发出一句，周叔叔，等思绪回来的时候，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而着急的周叔叔也发来一句问候：看来心情不好，我又是叔叔了
　　容许似乎都能想到周时晏此刻的语气，她愣着发呆，蒙的一下
　　【大法官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容许慌张的接听，手机那边传来周时晏的声音，跟平常温和干净的嗓音不同，加上电磁波的影响，变得有磁性
　　“这么晚了还不睡？”
　　容许躺在床上收拢了被子，“我睡不着，哥哥你怎么也还没睡？还…知道我在输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那阵好听的声音又传来：“怎么了？又打听老人家的生活啊？”
　　话题一下子被扭转，“没、没有啊”容许又有些紧张，她总觉得跟周时晏聊天的时候，总是被压住
　　周时晏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本来应该担心案子引起的影响，但是出奇的一晚上没想起来。
　　回家的时候烧个水也能失神的被溢出来的热水烫伤；回到家里洗着澡也觉得心里总是不舒服；打开手机莫名其妙的打开聊天框看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又没来由的发过去一句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声音被放在耳边，传来一阵酥麻
　　容许问道：“哥哥你知道我的事嘛？”
　　周时晏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没有伪装的说着：“嗯，知道一些。”又接着说：“我爸在医院工作，他们医院前些年正在搞纳米医疗技术的合作，应该跟你爸…”一顿“跟容叔叔有合作，毕竟他公司也是青城一流的技术公司”然后补了一句有保障
　　容许“嗯”了声，然后听着周时晏的声音，慢慢放下了戒备，“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没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后来每次见面也都是吵架，所以今天…才那个样子的，还好没当着你们的面吵起来”
　　周时晏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容许的情况，陈铭是说过的，然后那天又碰到小朋友失魂落魄的借钱，再加上容海南也去周家吃过几次便饭，也就都明了了，“那为什么总是吵架？”
　　容许没想到周时晏会那样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容海南就特别生气，也许是觉得在她记忆里这个男人不算是个亲人，也更谈不上是个爸爸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为了能呛住他吧”
　　周时晏被逗笑，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这算什么理由啊，再想！”
　　容许又开始了动脑环节，“那是…为了赢？”
　　周时晏：“要是你在我身边大概就得拍你脑袋了，吵架又不是打架，怎么才是赢？”
　　还挺想被他打的，容许心里偷想
　　“难不成是为了让他听话嘛？”
　　“那你想让他听什么话呢？”
　　容许一阵思索，有了眉头，“我知道了，吵架是为了让他听我在说什么，好好沟通？”
　　周时晏脸色温和下来，手里的毛巾没有用，头发上还滴着水，“对，吵架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的让对方听你说，所以…”
　　已经提示到这里，周时晏觉得没必要再往下说了，凭着容许的聪明肯定猜到了，果然手机里传来容许的一声：“嗯知道了”
　　随后容许觉得被周时晏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好好听过容海南讲话，其实她都知道也可以体谅，但是她没有办法替许意原谅，也没有办法接受他再婚的消息，因为家始终不是她的家了
　　容许的心里的挣扎变得舒展开，不知不觉有了困意，“哥哥，你能跟我说说你之前办过的案子嘛？”
　　周时晏问：“怎么了？睡不着？”
　　容许嗯着，随后耳边传来周时晏的声音，她把手机离得更近些，然后眼皮慢慢沉下来，最后安稳的睡去了
　　许久，周时晏听着电话那边沉稳的呼吸声，然后温柔的说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