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山有木支

5、第五章

　　余星下楼时，桌上的豆浆包子还温着，屋里屋外都没有许臻的身影。

　　他拉开椅子坐下，用力将吸管插进豆浆，先喝了一口然后拿起包子一咬，豆沙馅的，甜的刚刚好，不会太腻。

　　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划开新消息一看，是罗云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玩。

　　余星不知道他们有谁，本不想去，鬼使神差的想到许臻，他咬着吸管想，许臻会不会也在那？

　　万一呢？他给罗云回消息说好，几乎是在消息发送的一瞬间，罗云就发了一个新消息过来。

　　【那你在家等着，阿臻回去接你。】

　　他无声笑了，视线停在对话上，直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轰鸣。

　　有几天没听到这轰鸣，乍然听到吓一跳，随后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许臻今天穿了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黑衬衫，长腿半支在地上，没带头盔，露着英俊的一张脸，听到动静看了余星一眼。

　　只一眼，余星看不出他的情绪，再次坐上这辆摩托车，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车速很快，这一次他没有攥紧车座旁的金属条，在一个转弯的瞬间搂上许臻的腰。

　　许臻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车速更快了。

　　不知道要去哪，他也不在意，起初还能看到行人的影子，现在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人，房子也寥寥无几，穿过一片树林，眼前是一片田野，车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过了不知多久，田野也看不清了，远远的看见一个绿色的尖角，离得近了，尖角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座房子，刚刚看到的尖角是它的房顶。

　　拐过一条小道，车子停在绿顶房前，门前空地上已停了一辆车。

　　余星下车跟在许臻后面，他没看见罗云的身影，四下里也听不见人声，放目看去，只有眼前的人，耳中也只有两人的鞋踩在树枝上的声音。

　　走了不到十分钟，他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正是罗云，另一个显然就是萧竹，绕过一个土坡，视野瞬间开阔，眼前是一个湖泊，或者说是苇塘。

　　靠近岸边的水面长满了芦苇，罗云和萧竹正坐在一处开阔的地上钓鱼，刚刚是罗云埋怨萧竹吓跑了她的鱼。

　　余星视线扫过两人脚边的水桶，一个里面只有零星的几条鱼，另一个倒有不少，隔着两人十好几步距离的地方有一个便携板凳，旁边也有一个水桶，显然许臻刚刚就坐在这。

　　余星轻轻从罗云和萧竹身后走过，不仔细听绝听不到一点动静。

　　许臻拿起一个便携板凳放在旁边，离他有三五步的距离。

　　余星在上面坐下，探头看他脚边的桶，里面的鱼比那两人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这时候，萧竹才看到他：“来了？”

　　罗云隔着萧竹摇了摇手中的鱼竿：“会钓鱼吗？”

　　余星诚实的摇头，他小时候倒有跟着堂哥钓过，只是更多的看他钓，多数时候充作观众，他也说不清喜不喜欢。

　　“试试看。”许臻拿一根鱼竿递给他。

　　身体快过脑子，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端坐塘边钓了起来，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四下安静的很。

　　水底时有黑影游过，片刻后，手上一重，他眸光微亮，抬起钓竿一看，鱼饵已被吃了，钩上空空如也。

　　水面一阵波动，余星只看到鱼尾甩动，很快无影无踪。

　　来不及品味失落之情，挂上鱼饵，很快手上传来熟悉的重量，他立马抬杆，却不似前一会那般容易，重得多，看来是个大家伙，余星试图将它甩上岸，却是徒劳。

　　他几乎要放弃，一双手握上来，余星手上一松，顺着力一甩，一道银白的抛物线落地，钩上的鱼足有腿长。

　　他来不及震惊这鱼的大小，心神先被手背剥离的温度牵引，低头一看，许臻的手已松开，只有手背的一点温度是曾被握过的证明。

　　“竟有这么大。”

　　是萧竹抑或是罗云发出的惊呼，他不清楚也无意辨明，放下鱼竿，两手轻轻交握，还能感受到丝丝热度。

　　十点的时候，他们回到绿顶房，许臻和萧竹在院子里装烤架，余星拉开里面的窗帘才发现从这里能看到苇塘。

　　一阵风过，芦苇轻悠悠地晃，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粼。

　　“这里景色很美吧。”

　　罗云递给他一杯水，看了苇塘一眼便收回视线，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余星脸上，有种夺目的漂亮。

　　她抿了一口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希望你带着快乐回去。”

　　“什么？”

　　“在这种时候，一个人来这里散心，我想你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别急着说话。”罗云用眼神制止他，笑着说，“可能你并不想说，不必说出来，我知道有时候说出来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却不见得。”

　　“不管怎样，希望你离开的时候心里是快乐的。”

　　“谢谢你。”余星感受到她的真心，只是离开两个字眼如茧在心上缠绕，呼吸间隐约的闷。

　　提醒他刻意忘却的不久之后。

　　他没法怪她说这种话，因为她完全出于真心，只是不懂他的心事。

　　院中已架好烤架，香味飘到这里，余星想过去帮忙却被罗云抓住袖子，他回头见罗云狡黠一笑。

　　“让他们弄吧，我们说说话。”

　　不好把她留下，余星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只是心神不受控制的飘离，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或许是院中香味过盛，勾出了他的馋虫。

　　不是，他清醒的反驳，他并不爱吃鱼。

　　“第五次。”

　　“什么？”拉回游离的思绪，眼里满是疑惑。

　　罗云极快的瞥了那边一眼，对余星说：“刚刚一分钟里，你看了那边五次。”

　　她伸出五个手指在余星眼前晃了晃。

　　“是吗？”杯里的水温刚适合入口，或许是被阳光晒得渴了，他仰头将水喝尽，“我不知道。”

　　透窗的阳光并不如何毒辣，他不能确定她想说什么。

　　罗云学他的样子喝光水，转而说：“我们现在过去吧，不然又要被萧竹说了。”

　　后半句显然在开玩笑，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第二秒，萧竹正走进来，不可置信的摊开手：“我什么时候说过你？”

　　罗云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说。”转头对余星眨了下眼。

　　从萧竹脸上看到无奈的笑意，余星品味出几分宠溺，他无意再看小情侣打情骂俏，笑了声快走两步进了院子。

　　许臻在烤鱼，额间全是汗。

　　他走过去，经过长桌时放下杯子，顺便抽了几张纸拿在手里，在许臻旁边站住伸出手：“我来吧，你擦擦汗。”

　　“不用，就快好了。”

　　飘起的烟味中透着香，粘在人身上却不算好闻，余星一向不喜欢这股味道却没离开，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转而抬起轻轻触到额间的汗。

　　纸巾吸水性极佳，很快吸饱水变得湿润，他重换了张擦。

　　一个沉默的擦，一个沉默的烤。

　　直到手里再找不到一张干纸，余星走到桌边将湿透的纸巾扔进桌下的垃圾桶，准备重新抽几张的动作被打断。

　　“萧竹，来替我一下。”

　　“来了。”萧竹和罗云并肩走出来，接过差事，“就快好了。”

　　余星看到许臻直直走向院中的水池，打开水龙头，用手接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他的侧脸滑落没入衣领下。

　　抽了两张纸，他走向许臻伸出手：“擦擦水。”

　　在绿顶房前分别，桶里还剩不少鱼，足够烧两顿，罗云将鱼一分为二，走之前给余星一份。

　　余星提着桶，低头看水里的鱼，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它们还活着，也只是活着，水产品都有的水腥味一阵阵涌上鼻端，他有些反胃。

　　许臻已发动了车，就在他要跨上车时轰鸣声骤然消失，让他想到小时候跟在堂哥身后放鞭炮，一排响亮的炮声中总有一两个哑炮，哑的突然，他不解的看向许臻。

　　许臻从车上下来，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工装裤中，吸引了余星的全部视线，然后他感到手上一轻，耳边一阵水晃荡声。

　　许臻接过水桶，在余星的注视下走远，那是苇塘的方向。

　　快步跟上去，跟得费力，这回许臻没有故意慢下脚步，等余星跟上，已到了苇塘边，他看许臻一手提着把手，另一手托着桶底，桶身呈现四十五度角朝水里倾斜。

　　“你干……”

　　托着桶底的手微抬，随着接二连三的扑腾声，桶底朝天。

　　再看水面，几尾鱼一改之前的萎靡模样，眨眼间潜入水底消失不见，水面还残留着几个泡泡，一瞬消散。

　　“嘛？”余星低声说出最后这个字，他顿了一下，不确定地看许臻，“你知道我不爱吃鱼？”

　　回想餐桌上的表现，他以为掩饰得很好。

　　许臻没回答，回头看他一眼：“走了。”

　　知道问不出什么，余星跟上去和许臻并肩而行。

　　车走了一阵，余星回头见绿顶房又成了绿尖角，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在眼前。

　　傍晚起风了，灌在耳畔猎猎作响，他冷得搂上许臻的腰，冰凉的侧脸将鼓起的衬衫压到脊背上，热度很快传到他的脸上，泛起些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