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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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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幻师府里烧起的一把火,火光冲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火势已经将整个酒室吞没。涂月溪趴在对面屋檐的背面,看着他们乱作一团,不敢再轻举妄动。不多会儿,她终于收到了向冷音给她的信号——飞来的猫头鹰冲她眨了三次眼,她才确定她已经成功潜入到密室之中。
猫头鹰飞走了,涂月溪守在原地继续观察着情况。底下人群中骂骂咧咧地跑来个人,她认出那人是尹志,看来他没看好家一时失去了理智。
“快去,把里面那几坛药酒给我抬出来!不然玄主回来要了你们的狗命!”尹志在两个人身上各踢了一脚,把他们往火舌里赶。
“尹师兄饶命!饶命啊!”其中一个小厮哭喊道,“小的们看见起火,立马就带人进去过了,那几坛酒都被人砸了!砸了啊!”
“你……你们这帮废物!”他气急败坏地上前又是一脚,然后满腔怒火地朝四维巡视一番,命令道,“快,带人去给我搜,这是有人进来放的火,绝不能让他跑了!走!你们几个随我去望斯泉那边看看。”
不好,涂月溪大感不妙,向冷音还没给她撤出来的信号,她必须拖住他们。顾不上危险,她只好飞檐走壁跳到了外墙之上,往相反的方向跑。通红的火舌窜到乌蓝的天际,火光将她的身影照得一览无余。
“那边!贼在那边!”有好几个人几乎同时一起喊。
尹志掉转头,带人追了过来。
涂月溪提前勘查过逃跑的路线,只要不同他们有正面交锋,跑到一处半崖壁下躲避她就可以成功脱险。然而,尹志他们穷追不舍,还放出了几只猎犬,速度比她想的要快。涂月溪以为自己跑得够远了,却根本甩不掉他们。她躲在树后喘息着,想要逃命看来只能一鼓作气跑到底了。她咬咬牙,刚撒丫子跑了不远,身后传来嗖嗖几声,她来不及回头,飞也似的闪到树后,三五支箭便重重地斜插在她眼底的树干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挪动半步。她听见马蹄声在向她靠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刹时却又没了动静。她慢慢探出头,追兵的火光依稀看得见,他们下了马,不!马上还坐着一个人!涂月溪瞪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是司上青!他竟然赶回来了!
涂月溪屏住呼吸,看见司上青在尹志脸上抽了一巴掌,“蠢货!这叫调虎离山懂不懂?”
尹志躬身回复:‘师父放心,起火前计安就带人出发了,徒弟是怕这些人坏事,才追出来的。”
司上青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又厉色问他:“那望斯泉谁在把守?”
尹志大惊失色,没了动静。司上青似乎察觉到身侧的涂月溪,突然转过头朝那边望去。涂月溪一个趔趄吓得差点儿叫出声儿来,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树后。半晌,谁都不敢动。涂月溪被紧紧箍住,没有反抗的余地。
“别动,是我!”萧遥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将她环抱得紧紧的。
涂月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根本不敢动,只听得那边掉转马头的声音,有几人驰马而去,火把的光照却还在原地。
“司上青走了,山里面无处可躲。”萧遥把她掰过身,又探头看了看还剩下几个人。
“你怎么来了?”涂月溪第一反应问他。
“我不来,你就死定了。”萧遥回完她,快速计算着与追兵之间的距离,然后说,“我们需要再跑远点儿,才够我时间施展移幻术!”
“你不该来!”涂月溪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冷音……冷音还没出来。”
“哪里跑!”尹志听到动静,冲了过来。
来不及纷争,萧遥抱起涂月溪上马就跑。两个人在密林中穿梭,飞来的箭一次次从他们身旁擦过。萧遥为不暴露身份没有拿出冰清剑抵挡暗器,靠着敏锐的听觉使出浑身解术带着涂月溪躲过了几波密箭。尹志也是拼了命了,唤来了野狼群想要将他们包抄。天就要亮了,萧遥不能同他死耗,抱紧涂月溪,夹紧马背,一面飞驰,一面不忘嘱咐一句:“闭上眼,我使移幻术了!疼就叫出来,别放手,抓紧了!”
狼群从四面围过来,前方一片漆黑中现出天明的一丝征兆,借着熹微的天光萧遥看见了前面的半山崖,他集中意念灵力爆满,一个猛子连人带马跳了下去。
天明前,尹志赶回去复命。他在崖下找到了一个耳坠子,好歹不是空手而归,他不用提着脑袋交差了。
耳坠子是白玉料的比翼鸟嵌着猫眼石,司上青拿在手心盯了半天,看着十分眼熟。
尹志跪在一旁,看他师傅怒气虽未消,却还算冷静,小心翼翼道:“这两个贼人看起来倒没多大能耐,计安那边已得手,师父大可放心。”
“这会儿他们估计快到了,事成之前不可掉以轻心。”司上青仍沉着脸,思索片刻,想起一事,又问他,“酒室的火扑灭了?酒窖那边有没有事儿?”
“火灭是灭了,但师父您亲手泡……泡的药酒一坛没留下,哦,不过……所幸外面的酒窖没事儿,我已经让人搬了几坛过来,给师父您备……备着了。”尹志战战兢兢,随时准备着拔腿去给他取酒来消气。
司上青斜嘴哼了一声,嘟囔道:“看来是知道了些我那几坛酒的奥妙。”
尹志赶紧扑倒给自己辩白,“师父明鉴,徒弟我对您绝无二心,不该说的从没有对外人说过!”
“我没说你!”司上青显得反常的冷静,“望斯泉不用加派人手,进贼的消息不要传出去,失火的原因就说有人偷酒喝,酒醉后打翻了烛台,你看谁不顺眼,当众办了吧。”
尹志没有完全领悟到司上青的意思,但他师父让他这样办自然有他的道理,便领命照办去了。
司上青将比翼鸟耳坠子紧紧撺在手心,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涂月溪的东西。他回想着刚刚在望斯泉与贼人交手的情形,其中一个虽极力掩饰,但他身手不凡,使出的玄术也是震族的金幻术,本来他占着上风,打伤了另一个,却不想在他使出致命一击时,软金鞭挡在他面前,朝他狠狠劈来,让他毫无招架之势。现在想来,他仍惊魂未定,他们就这么逃了!他却在这关键时刻连追的勇气都没有。
陆芙蓉仍被关在密室的后面昏迷不醒。司上青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进去过,也许他们进去发现了什么,并没有找到陆芙蓉,也许他们根本不是冲着陆芙蓉来的。一个会金幻术的人带着软金鞭来与他作对,这无疑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更加怀疑是古清浅骗了他,也许老金幻师根本没死,要不是他来找他复仇来了!要不就是他借尸还魂要叫他好看!如果是这样,那救走涂月溪的会是什么人呢?她不可能与北魅族的人走到一起,来救陆芙蓉的人怎么也轮不上她啊!最危险的莫过于她不是一个人,将她救走的人谁都有可能,也许是萧遥?气幻师?时幻师?心幻师?他们谁都可能因为识破他的计谋派人来盯着他,涂月溪算是义王的人,难不成救走她的是义王?不!唯独不可能是义王!
司上青心里七上八下的,早已被软金鞭吓破了胆,心乱如麻之际,腰际金牌颤了颤,心中感灵。
“义王已中计,正赶往死路。”司上青满上酒,一饮而尽,恢复了胸有成竹,没等韶太后那边成功的消息传来,他已做好了庆功的准备,他对着将亮未亮的天色哈哈大笑着,最坏的打算,大概都是多余的吧。
义王被人算计了,他其实有些预感。
青铭大牢传来消息,陆林风身中奇毒奄奄一息,西兖国的特使带人找了过去,高喊着让空灵府放人。义王多看了眼跑来传信的武执掌李光,他是古清浅的亲信,派他亲自过来,看来事情不简单。然而,他隐隐觉得内有蹊跷,似乎是韶太后的阴谋正一步步紧逼着他,他不能坐以待毙了,索性叫上几个心腹亲自赶往大牢一探究竟。
那时天还没有大亮,他骑在马背上奔驰,倏忽间感应到软金鞭出手了,不详的预感在马蹄声声中多了几分紧迫之感,是怎样的危机四伏会让软金鞭都按耐不住了呢?他的功力尚未恢复,身边八个忠勇无二的贴身侍卫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他们行到一处湍急的河道处,河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冰面上架着一座浮桥。这是去往青铭大牢的必经之路,李光骑马带着两个随从先行过了桥,在桥中心回头望向他。义王与他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对望着,顿生疑虑,此地设伏杀他必一击即中!他踌躇着在河岸上观望良久,此般形势,前有天罗后有地网,他已进退维谷了,于是对身后的心腹低声道:“随我过河,小心埋伏。”
河下暗流涌动,他们走在浮桥之上如履薄冰。引路的李光已到了河对岸,他的马发出的嘶鸣声带着腾腾杀气,晨光从对面密林中射过来,从他们手中的刀背折到冰面之上。义王被刀光闪了一下眼,再睁眼时,对岸的人没了,水中有奇怪的水流想动,他低下头,惊觉水中游动的暗影。霎时,浮桥两边轰隆作响,几十个杀手破冰而出,挥舞着大刀长剑向义王他们劈砍而来。河面上一场血色的厮杀打破了沉寂,刀剑声愈发急促,转眼间,冰河中已倒下了十几具尸体。
义王杀出重围,同剩下的四名死士退到了岸上,敌众我寡,他们无路可逃,被逼到了河边。带头之人走过来,狂妄地冲他们大笑——是一名女子。她撕下面纱,恶狠狠地看向义王,“你杀我兄长!害我父亲蒙冤受屈,意图灭我族人!你算什么太灵司!今日我要让你拿命来抵,为我兄长报仇!”
她带人向他冲来的那一刻背着光,义王看她的脸多少有一些扭曲,但他看得明白,那就是陆林风的女儿——陆芙蓉,而她身后的那些人,无疑都是北魅族的人。误解在恶人的煽动下使他们的仇恨更加根深蒂固,他来不及心慈手软,指挥手下说:“先杀了那个女的!”
陆芙蓉退到族人后面,并没有给他们一丝半点儿机会。正当双方势均力敌之下,密林中有猛兽长啸,随即传来庞然大物震耳欲聋的奔跑声,大地随之震颤起来。义王没有出手,一直在借着山河的灵气恢复功力,可直到此时也只恢复了两成。当他看见跑出来的两头猛兽是虎蛟之时,心中已全然没有了胜算。眼见着几个心腹就要抵挡不住了,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出手,但两成功力的御灵术根本破不了两头虎蛟被控的心智。三招下来,义王逐渐败下阵来。一名心腹拼死护他上了马,带他先逃,余人留下来断后。义王悲愤地想着自己绝不会在这里送命,心一横决然而去!
然而,他们的马并没有奔逃求生,而是朝着一片黑影而去。风夹着血腥模糊了身后的厮杀声,黑影将他们笼罩起来,暗箭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射来,他身边的死士护在他身前中数箭身亡。义王在他们疯狂的射杀之下摔下马去。危急时刻,空尘与龙忘机带人冲了进来,驱散了黑影。
“他们是什么人?有这等玄术?”空尘挡在义王身前,一双重瞳眼在忽明忽暗的交战中搜索信息。
义王被龙忘机搀起,一把抹去嘴角的血,厉色道:“北魅族本就不可小觑!而且,暗中有阴风邪火。”
这话让在场的两人都不寒而栗,龙忘机也看破了唤灵术,急言:“先找到操纵虎蛟之人。”
义王指着不远处的陆芙蓉,说:“她!”
空尘定睛看去,认出是陆芙蓉,心下一惊,来不及思索,又瞥见密林中有数个黑衣人在暗处潜行。
“小心暗箭!”空尘大喊一声,又是一波密密麻麻的箭矢朝他们袭来。
龙忘机驾起义王连退三步,空尘双臂一震,灵力大开,地动树摇,箭矢在半路被打了下来,然而,却有几支暗器在地上打了个旋儿,重又一跃而起,飞转着朝他们扑来。空尘也不是吃素长大的,眼睛瞪得浑圆,一双重瞳将暗器的走向看得分明,喘息间飞快掷出流星箭,相撞的火花让他在心中叫好,可刚舒一口气,他又惊呼一声:“不好!还来!”
他的流星箭带少了,来不及思索,唯有拿剑去挡,“嘭”的一声,暗器擦剑而过。
“义王,小心!”空尘高喊一声,只见龙忘机飞起一脚踢将过去。
血溅在义王身上,龙忘机霎时成了个跛子。
暗器卷土重来,这一次义王看清了它的面目,一手按住还要挺身而出的龙忘机,一手已经将迎面而来的暗器抓在掌中,血流如注,顺着他的手臂染后了半只袖子,暗器偃旗息鼓了,林中的黑衣人似有逃窜之相。空尘待欲去追,却被一头狂奔而来的虎蛟困在原地。龙忘机杀出来,两人合力数招下仍不能将它制服。
义王冷静下来,眼见着自己的人一一倒下,缓缓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五镰飞刀。想要置他于死地没那么容易!他强撑着坐下来,打算逼出体内的双灵石,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拼。拿双灵石的灵气去震破虎蛟的胆是两败俱伤的选择,但义王别无选择,他必须活下来!
双灵石飞出他体内的一刻,一道光芒悠悠荡开,活下来的敌军不由得因敬畏而慢了半拍。
“义王使不得!”空尘疾呼!
虎蛟却兽性大发,被灵石的光吸引住冲将过去,见人便杀。虎啸声响彻长空,炼狱般的河岸上刮起一阵旋风,两头虎蛟皆停下脚步,仰面怒吼,一声尖历的凤鸣如风驰电掣般在天地间回荡,众人抬头,看见一只凤鸟长着火红的翅膀飞旋而下。只瞬息间,从它身上跳下一人,高举着长剑,一剑插入虎蛟背脊,当即拔剑纵深一跃,一个筋斗跪到了义王身旁。
“卑职来迟,请义王恕罪!”古清浅说完,警觉地提剑转身怒目挡在义王身前,凤鸟旋即也落在他身旁。
义王可以不用做大牺牲了,收起双灵石,拉起她一起跃到凤背之上,对空尘和龙忘机道:“尔等散开,看我烧了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凤鸟振翅高飞,在高空盘旋一周后,便与义王心意相通,它俯冲直下,义王发出指令:“火攻!”
顷刻间,一道道火墙将虎蛟围将起来。受伤的那头虎蛟摇摇欲坠拼死顽抗,另一头不顾一切载上陆芙蓉冲出火海奔逃而去。令义王惊讶的是,火海中的百十余人没有一个缴械投降的,他心中不免叹息,他们不是冥顽不化的蛮族,这次被人利用注定万劫不复。
“我们走,去追那个罪魁祸首!”义王俯视着底下的火海嚎啕,歪头对古清浅说。
“这些北魅族人呢?”古清浅被眼前的惨象震惊到,多嘴一问。
“空尘和龙忘机自会收拾残局。”义王面色惨淡,却被地面上窜上来的火气烫红了脸,“让他们自生自灭,这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大宽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