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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逃出生天 ...

  •   涂月溪梦到烈火焚身,一觉惊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团噼啪作响的柴火堆。火堆后面的萧遥半裸着上身,朦朦胧胧的竟有些美。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发出细微的声音,萧遥听见她叫他,起身过来。涂月溪坐起来,才发现盖在她身上的是萧遥的外衣。她的视线被他宽阔的胸膛完全挡住,那被火映得滚烫而热烈的胸膛让她避之不及,她的脸立时变得燥红起来。

      “先穿上衣服,冻坏了。”她一手拎起他的外衣递过去,一面刻意看向别处。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荒郊野岭,四下无人黑漆漆一片,除了立在对面的砂石堆,她连棵树都看不到。

      “我们在哪?”她转过头问。

      萧遥窘迫地刚披好外衣,难为情地拾起被他胡乱扔在地上的中衣后,转身回答她:“一睁眼天就是黑的,可能……是我用力过猛,在移幻术里折腾了一天,才到了这么个地方。”

      涂月溪脸上挂满了惊疑,活动了下肩膀,怪不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现在能醒过来可真是老天保佑。

      “你不用担心,没人能追得过来。”萧遥觉得她受委屈了,“等天一亮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你睡了一大觉,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涂月溪恍恍惚惚地点点头,不经意瞥到了他手中的中衣上有血,还有——她往火堆旁又瞥了一眼,竟看见了一支箭,还有两滩血渍。

      “你受伤了?”涂月溪慌张问他。

      “小伤,无事!”萧遥不想让她担心,特意转了一圈,又坐下来,结果,刚包好的伤口又把衣服浸红了。

      “你过来,我看看。”涂月溪带着生气的口吻心疼他。

      伤口在后腰的地方,被箭所伤,萧遥靠过去,衣服解开一半,他背着身,心底涌起阵阵甜蜜,全然忘了刚刚虎口脱险的惊悚一幕,只沉浸在这一刻的温馨中。半晌,他忽然觉得伤口处暖暖的,他意识到是她在用凝血术,他动了下想让她停手,却被她轻轻按住。

      “别动!”她声音温柔而遥远,“你救了我,我给你疗个伤算得了什么。”

      他侧过脸,用余光感受着她认真的样子,轻轻地扬起了嘴角,过了这么久,终于又可以这么近地感受到她的气息,他狂乱的心似乎刚刚回到家之后平静而沉稳地跳动着。他没有说话,她的灵力在他的血气中游走,他的心慌意乱她不以回应。她凝视着慢慢愈合的伤口,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曾经模糊的一点一滴:他们在林间嬉戏、在大雪里奔跑,他从深潭中将她托起,在众人的指手画脚中替她撑腰,在大牢中为她挡下卸灵的玄阵。她这才发现,这么多的付出他只字不提,她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可是,她还看到,他施展了移幻术只为掩盖她巫祭上召唤的神迹。所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的爱毫无保留又肆无忌惮,她相信,他可以为她流血受伤,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去死,这样想着,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是她身后的一道光,然而她不想自己掉入的无底洞连他一起也吞噬。

      “你怎么了?”萧遥似乎察觉到什么。

      “还差一点点,”涂月溪避而不答,眼里噙着泪,重新集中起精力。

      伤口终于愈合了,萧遥开心得像个孩子,对她的凝血术赞不绝口。涂月溪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着的却是该如何报答他的爱,他不想要,可是她不能不给。她第一次为他疗伤,以后还能再做些什么呢?她对未来没有憧憬,这样的一个自己反倒让她无所畏惧。

      然而,现在看着他,她胆怯了。

      “你累了?”萧遥发现自己嬉皮笑脸的攻势并没有让她放松下来,添了点柴火,顺势便坐在了她身旁,“在想什么?”

      “还好,”涂月溪回过神,“在想……将来。”

      “将来?”萧遥歪头笑笑,思索片刻,“多远的将来?”

      涂月溪捡起脚边的石块投到火里,看着火星跳了跳,淡淡回了句:“想不了那么远。”

      萧遥懂她的心思,内心无数个叹息后,问她:“付出了这么多,就为了报仇?”

      “要不呢?”涂月溪猛转过头,直视着他,凌厉的眼神在他自认多嘴又深情的目光中渐渐松懈下来,她逃也似的避开了,轻转过身环抱起双腿,半晌,说道,“其实,去争头魁做巫女都不是我的本意,不过是被命运逼着找一条活路罢了,将来好也好不起来,坏又能坏到哪儿去,我想要的将来早就被害死我爹爹还有姥姥的人斩断了,如果不报仇,我也不知道我该往哪里走……”

      她在干冷的风中哽咽了一下,喘息之后,身体却在瑟缩中暖起来,她接着说道:“等大仇得报的那天,我想,我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萧遥用余光瞥到她嘴角微微扬起的苦涩的笑,一拍大腿,道:“你等着,这一天不远了。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但不用你出手,他司上青马上就要见阎王了!”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涂月溪激动地抓住萧遥的手,“你们找到证据了?”

      萧遥无意瞒着她,却碍于机密不能向她透露半分,他反手将她双手紧紧捂住,举到自己心窝处,言道:“司上青是自作孽不可活,要铲除他实非易事,他的背后内有高人撑腰,外有强敌助阵,对付他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你冒险出手,他迟早会怀疑到你身上的,保险起见,我得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涂月溪似乎有点不情愿,慢慢将手抽了回来,“我杀不了他,但你们会将他绳之以法。”

      萧遥点点头,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涂月溪仍低着头,萧遥俯下去仰脸看她,问:“嘿,手刃他的事交给我,到那时,是不是你就能看到将来了?”

      涂月溪抬起头,噙着泪的眼仍有一丝倔强,“我……我不想你为我冒险……”

      “不单单是为了你,”萧遥用一只手指温柔地抵住她的唇,“这也是我的使命所在。我只需要你答应我,这一次,听我的,等一切过去了,你可以隐姓埋名,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过你想要的日子,如果……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放下一切,跟你一起走。”

      涂月溪愣愣地看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她在心里不住地点头,默念着,让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让我们一起逃离这个伤心之地吧!可是她哽咽着,说不出来,又似乎这样美好的结局一旦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会带上几分诅咒。她是个可以将悲歌唱得肝肠寸断的人,却不知如何开口唱一首欢快的小曲去真正取悦自己的爱人。她只能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放任自己的喘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即便他描绘的那个将来有些虚无缥缈,她仍无法抗拒地想要紧紧将它抓住。

      “我听你的。”她说,“我们一起,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好!好!”萧遥终于等到她这句话,拥着她的双臂,无所适从地左拍拍,右拍拍,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抚着她的发,透过篝火看向旷野里的夜,许久,许久,她似乎睡去了,他将她放下,然后在她身旁躺下,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庭院里的葡萄架下煮酒,他走上前作揖,看他伸手便摘下一串葡萄,盛入盘中,邀他入座,又递过去一盅温酒,他觉得有些冷,便一饮而尽,然后,一盅接一盅,怎么喝都喝不醉,他哈哈大笑起来,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

      萧遥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舒畅。他抖擞起精神,先骑马独自去周围探查了一下,这时便收到了兰姨的心感灵。他这才确定金管家已经将向冷音安全救下,并将她妥善安置好了。然而,金管家在救下冷音时,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恰恰是让司上青胆战心惊没有再敢穷追不舍的原因——那就是软金鞭的突然出现。萧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涂月溪,思虑再三,决定还是问一下。

      “月溪,你对向冷音了解多少?”他顿了顿,又问,“据你所知,她与前金幻师有没有什么渊源?”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出事那晚,软金鞭也出现在形幻师府,据金叔所见,照那情形,是冲着司上青去的没错,但它不听旁人使唤,事后没有回去,却跟着向冷音,同她合为一体了。”

      涂月溪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问:“软金鞭不是被离族收回去了吗?”

      “哦,此事你有所不知,”萧遥回答,“雷啸继任金幻师,这软金鞭便交到了他手里,偏偏它刚被解了封,就跑了——”

      “哦,我想起来了,”涂月溪记起了与向冷音初识时发生的事,“冷音做修徒之前就被软金鞭缠上了,后来还是雷啸把它收走的。这软金鞭虽是老金幻师的灵宝,它找上了冷音,却也不见得就意味着他俩有什么瓜葛吧?冷音妹子跟我说过,她时常能感应到软金鞭的声音,不是说灵宝择主有自己的主意吗?兴许它早就看上了冷音妹子?所以她有难,它才会及时赶到?”

      “嗯,你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萧遥一面四处瞧着有没有路人,一面琢磨着,“不过,它是我们震族的灵宝,选个外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就有些蹊跷了。”

      “你别小看冷音妹子!”涂月溪推他一把,“她要不是受司上青迫害,以她的天分,成为他门下三大徒根本不在话下。”

      “哦?你对她的潜力倒是深信不疑。”萧遥笑笑,“也是也是,她在我府里修习那段时间,确实精进迅猛,悟性高于常人,软金鞭找上她,大概有它的理由,只不过,雷啸怕是要伤心喽。”

      两人正说着,只见迎面过来辆马车,萧遥下马上前一打听,方知这里是青铭南的地界,再走不远就能到岩城。萧遥朦胧不清地对岩城有点印象,何时来过却一时记不起来了。他拉着涂月溪坐下来休息,然后盘算着怎么把她安全送到东边的驭龙山,骑马太招摇,雇个马车的话也要走上个三天两夜。

      “这里离千暮城还算不远,要不我先回老家。”涂月溪看他心事重重的,先开了口。

      “不行,那里不安全。”萧遥摇头。

      “那去哪儿?”

      “我送你去时幻师空尘那里,他那儿离此处路程近,且有一处僻静之所,可作你藏身之处。”萧遥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咱们这就去城里,置办好路上所用,赶在晌午时动身,耽误不得。”

      涂月溪小碎步跟上他,问:“可是,我这样的处境,去找空尘,他肯收留我吗?”

      “走吧,走吧,到了就知道了。”萧遥不管不顾,牵着马还没走出去两步,也不知是不是走得急了些,一个趔趄被地上凸起的树根绊了个正着,要不是涂月溪拉他一把,他恐怕得吃一脸土。

      涂月溪忍不住笑他,萧遥也是要面子的人,气赳赳地在树干上又踢了一脚,还来不及骂,噼里啪啦几根树枝从天而降。涂月溪吓得退后三尺,萧遥却作乱不惊地原地未动,回头对她说:“你不是让我问空尘吗?这不,他找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只树杈子在黄泥地上齐刷刷哗啦啦写起了字,又快又狠地很像气急败坏的空尘。

      “北魅族作乱,义王遇刺!召你速回!你再不现身,可要天下大乱了!”

      萧遥看完空尘千辛万苦传来的消息,大惊失色。涂月溪也跟着惊骇万分,颤巍巍地走上前,问他:“怎么办?义王……义王他遇刺了?”

      萧遥慢慢转过身,安慰她:“别怕,义王看来没什么大碍!他急召我回去,必是要有所行动。”

      “那你不用管我,我身上又没有伤,一个人应付得来。”涂月溪心急如焚,一面是对义王的担心,一面是对萧遥的不舍。

      萧遥没有正面回她,遇上这样大的变故,他一时想不出两全之策,他一跃上了马背,伸手拉她上来,神色没了先前那般随意,只说:“走,往前面走看看。”

      正走着,两人看到路上有运货的商队,萧遥便下马上前问路,不一会儿,折返回来。

      “离岩城还远吗?”涂月溪问他。

      “不远了,咱们跟着商队走,”萧遥回,“我先送你进城,安顿下来再说。”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涂月溪又问。

      “哦,葡萄。”萧遥这才想起来,“长生域的葡萄,他们商队运来想卖个好价钱,我怕你渴,就顺便买来些。”

      涂月溪接过来,坐在马背上吃了一颗,这样的季节还能吃到这样的甜葡萄实属不易,要是人活着都能像吃一粒葡萄这般简单该多好,这样想着,不觉又回到现实,便琢磨起怎么能让萧遥放心回去,可再看他,他却无事一般,歪着脑袋牵起马绳兀自往前走。
      她想他一定是不想把她单独撇在这,于是故作轻松地嘟囔着:“要不这样,商队的人似乎都挺好,我跟着他们进城也是一样的,用不着非得你在,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会些功夫玄术,这里民风淳朴,坏人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找到这儿来,你回去,我听你的话,在这里稍作休息,明儿个就去驭龙山。”

      萧遥“嗯,嗯”地闷声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说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嘴里咕哝着说他想起了一个人。

      涂月溪听他自说自话,又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他在思考什么瞎主意。

      她揪了一颗葡萄,问他:“葡萄吃吗?”

      他不予理睬,她气得直接将葡萄扔将过去。眼看着就要砸中他后脑勺的功夫,萧遥身子一歪,手一伸,嘿,给接住了。

      “我记起来了,”他欢喜地转过身,小跑过来,又伸长胳膊从她手里揪下几粒葡萄送到嘴里,狼吞虎咽吃下去,彻底想起了昨晚的梦。

      “你还记得春物节上,咱们遇到的那个会潜梦术的老者吗?”他籽儿也不吐,仰头问她。

      涂月溪有些莫名其妙,说:“记得,怎么了?”

      “他就住在岩城,让他送你我最放心不过。”萧遥说完,看她一脸懵懂,又解释说,“哦……因为你爹的事,我曾去拜访过他,也是因为他的帮忙,我和姥姥才找到你爹留下的信息。”

      “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涂月溪面现疑惑。

      萧遥却不给她多问的机会,说:“好了,你不要问,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与你详说,总之,他是个好人,帮得上咱们,你到东街打听戴恭家,他家宅子就在那附近,而且啊,他是空尘的师伯,所以说,他带你去驭龙山最适合不过了。”

      “这……”涂月溪心内掂量着,她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这种事恐怕不会轻易出面帮她,她狐疑地看看萧遥,觉得他也不糊涂,怎么会没想到这点儿,可再一想,只要他能安心先走,她又何必去较真这个叫戴恭的人究竟愿不愿意帮她呢,于是便敷衍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去找他。你这就回去办正事。”说着,她便要从马上下来。

      萧遥一只手又将她推回去,说:“你先别急的。听我跟你说完。”

      于是乎,萧遥也上了马,往城里走的路上,告诉了他之前戴恭冒险帮他们潜梦寻迹的事儿,之后又把昨晚做的梦说给她听。

      原来,昨晚他做的那个梦里的老者就是戴恭,他的潜梦术出神入化,要不是知道萧遥到了这里,也不会设梦来会。萧遥早起时懵懵懂懂的,便当是个寻常的梦给忘到了脑后。那几粒葡萄给他提了醒儿,这才发现里面的意思。他清楚记得戴恭家没有葡萄架子,梦里面的大概是他老人家给他的指引,他们在梦中饮酒,其实所聊甚多,他再一细想,方记起他把他两人何以至此地已悉数告之。戴恭记得涂月溪,知其遭遇,亦向他言明,若有所求之事,不必客气。

      涂月溪听他如此说,不禁感叹世间竟有此等高人,对他感恩戴德。他们说着,便赶上了商队,再一问,巧了,他们正好也要去一趟戴老爷子那儿,给他送几坛葡萄美酒。果然是个料事如神的高人!

      有了同路人照顾,萧遥放下心来,让涂月溪同他们一路过去。

      临别,涂月溪希望他暂时不要向义王提她的事,萧遥点头同意,并嘱咐道:“戴老如果问你去往何地,你就说,去驭龙山,遥芜山庄。我今日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亲去拜访,来日必登门拜谢。”

      涂月溪点点头,坐上了商队的车,两人就此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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