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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容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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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都没找多久就找到蕞尔了。
此时的蕞尔跳入了城门口的公告栏,化作几条线勾勒成的小人儿,随意地篡改原文。
明日烈阳被改成明日暴雨,寻狗启示被改成寻猪启示,她甚至还在原来的狗狗画像杀像模像样地画了一对猪耳朵,笔触生涩,画风稚如幼童。
衡都赶到时,蕞尔正在修改跟自己有关的那张捉妖悬赏。她将寻狗启示里的“可爱”二字费力拖过来,又将原本的“凶残可怖”毁尸灭迹。
干完事情后,蕞尔理理头花准备去下一个地方玩,就被差不多围观了全程的衡都抓住了。
蕞尔被一只银箍固定住了双手,她垂头丧气地跟在衡都后面走,开始回忆自己见过的所有恐怖的妖怪或人长什么样。
她一会儿一个形态,后来见衡都不为所动,索性连体形也不变了,只是一直在换脸。
不同的面孔闪来闪去,始终不固定下来,且形容都极其不忍直视,叫暗暗观察蕞尔的衡都怀疑起这只妖怪的审美。
衡都觉得自己不该晾着她不管。
于是他温和地问道:“你是千面妖?”
“才不是!我可高级多了,千面妖没我厉害。”
“那姑娘是什么妖?”
“才不告诉你,除非……”
蕞尔思考了一下,她决定让衡都把完整版的毽子歌唱给她听。
衡都听到要求后愣了愣,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抱歉姑娘,我没踢过毽子。”
蕞尔其实也觉得不太可能,她刚刚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捉妖师。衡都是她见过的第二个奇怪的捉妖师,他并未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刚刚捉住她的时候也只是让她把公告复原,并很温和地对她说:“姑娘,把拿走人家的东西还回去了我就放你走。”
蕞尔磨蹭了半天只说自己忘记把东西放在哪了,于是就有了衡都把她带回来一说。
“姑娘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在下什么时候放姑娘走。”
嘁,不就是被捉么,还挺好玩的。
蕞尔发了一路呆,最后被衡都带回了客栈。她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观察衡都,看他拿出一个方形的玉片,上面有金色的光纹。衡都好像查看了什么东西,惹得蕞尔有些好奇。
难道那个玉片上有什么文字,好想钻进去看一下。
衡都在查看玉尺简上的传文,赵齐说近来多方异动,疑似有祸妖出世。
衡都严肃地折了下眉。
祸妖与平日里的妖怪可不是一个量级的,寻常的妖怪再凶恶也顶多命案频发,而祸妖的出世,意味着一次世间的劫难。他们毁天灭地,不求生,只求死。
看来人间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安宁了。
赵齐还告诉他异火疑似在雪国重现,让他赶快去收服来对付祸妖。
【瞿家,李家,周家都接到了消息,无法辨清是敌是友,你得赶快。】
衡都这次来容城并不是专程抓蕞尔的,他还有一个事,也是赵齐给的消息,无尽沙漠生异象——中心有浑浊的黑气。现在他怀疑那个黑气跟祸妖有关,只是还未证明。
他想完事情,抬头便见蕞尔在看他。
蕞尔现在恢复了真貌。还是皮肤白白,穿白裙戴白花,只不过身量变小了许多,五官也是稚气未脱,大眼睛又黑又圆,像个还没及笄的小朋友。
蕞尔不好意思问他要玉片看,只能先套一下近乎:“那个……我叫蕞尔,你叫什么?”
衡都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不过他乐意见得,毕竟时间很赶,他没那么多精力去教育一只涉世未深的妖。
“在下衡都。”说着,在桌上倒了两杯茶,示意她坐过去。
蕞尔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抬手,衡都便把束妖箍解了。
蕞尔想,原来他就是衡都。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毕竟衡都是捉妖界近些年来异军突起的天才,对于她这种经常干坏事的妖怪来说,是必须要知晓的人物。
衡都喝了口茶水,仪态优雅,他放下茶杯对坐在对面的蕞尔道:“蕞尔姑娘,人间并不安稳,等姑娘还完东西,就回妖族好好待着吧。”
蕞尔并不想惹上衡都,所以她识相地向现实低头。但是,偷过的东西她是真的拿不出来了。于是她问:“我可以直接还钱吗?”
“姑娘有钱吗?”
“没有,所以可以借你的吗?”
蕞尔很天真地想,借了钱就跑,这辈子应该是不用还了。
可惜衡都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
他查看一番自己的行囊,告诉了蕞尔一个残酷的事实:“我钱不够,看来只能让你跟着我,等凑齐了再回来还了。”
衡都还告诉她:“下午我要外出,你不得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我会下禁制。”
在借钱之后,衡都说的每一个字都让蕞尔如遭雷劈,于是等衡都走后,她摸了摸头上的白花,禁制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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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都站在无尽沙漠,也就是容城外面那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金色海洋,默默感受黑气的来源。
他皮肤白净,在午后的烈日下晒得发光,宛若天神座下的仙家弟子。片刻后,他启步迈向一个点位,在绵软的沙子里触碰到了一个阵法。
果真是有人有意为之。
他蹲下细细研究阵法,而尾随他的蕞尔在心中暗暗叫苦。
要命,快被他发现我藏的东西了。
蕞尔出客栈后本是打算直接逃的,可她发现衡都在往无尽沙漠走,这就令她不得不提起心尾随了。要是被衡都发现那东西,她也就离死不远了,无论是哪方面。
所以她跟上来,并在衡都破解阵法时不得不扑过去阻止他:“这里的东西你不能碰!”然后意外发生,他们二人都陷入沙沼无法脱困。
随后而来的是黑暗,倒是没有窒息的感觉,因为她昏过去了,只记得最后有只手把她抓紧并拉到身边。
暂时是死不了了,蕞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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蕞尔看见了一团水。
那水包裹着她,使她浑身冰冷。水团发出了一串诡异的笑声,时而贴近她的耳朵,时而环绕她的四周。
那细密无缝的水团将她圈在中间,却又无法近身。
蕞尔瞬间僵直了身体,虽然她是妖,但她也怕鬼。尤其是水鬼。
“来嘛……来嘛……”声音轻笑着,带着诱哄的意味,“快来加入我们呀……”
明明没有嘴,却依旧能说话的水鬼。
但不一会儿,又有个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快离开这里。”
蕞尔似乎有了灼烧感和窒息感,她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
头上的白花不知何时发出莹莹的微光,“鬼怪”们触了白光,明显地“嘶”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水团消失了,同时蕞尔也终于从梦中惊醒,抬眼便迎上了衡都暗含打量的目光。
这打量说不好是冲她来的,还是冲白花来的。蕞尔觉得应该都有一点。
蕞尔下意识偏头,衡都也收起了自己的视线。
“我们现在应该是处于一个地宫内,刚刚你昏迷时我去走了一圈,发现了几个岔路口。”哪怕在这种时候,衡都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什么慌张来。
蕞尔明白他们现在是处于她放东西的禁制内了,其实她知道该怎么出去,但又要保护东西不被衡都发现。好难啊,她不自觉地搅裙子。
“你似乎怕我?”衡都简单陈述道。
蕞尔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答道:“你恐怕不知道自己在妖界的名声。”
想到这个理由的我真是聪明啊,她在心里自夸。蕞尔绵绵不绝道:“你可是捉妖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像我这样的小妖对你绝对是闻风丧胆的,怕你才正常,我……”
衡都没有打断她。
但是有些想笑。
要是真因为他是“衡都”而害怕,就不会在一开始就敢坐在他面前。设下的禁制是如何被破的他无从探究,只是眼前这只小妖怪说蠢也不蠢,说恶也不恶,眼下编话骗人,显出几分单纯来。
她虽然自己也不清楚此处为何物,但也同这处浊气脱不了干系,不能严刑逼供,他只能循序渐进地套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