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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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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当年还是老人民公园时,有一处著名的祈愿林,地方不大,尽管无仙无佛,但密林巨树的枝岔上绑着数不尽的红飘带,以求祈愿祝祷。
后来学校保留下了这个地方。
每年都会有更多崭新的关于高考、大学和未来的红飘带绑在枝头,也有很多少男少女的晦涩心事悄悄隐匿其中。
这里便是杏叶学生们口中的“小树林”。
高三时,傅宜秾常喜欢在这里背书,一边看着风中轻颤的叶子,一边聆听鸟雀啁鸣。林子里满地都是三叶草,成簇的绿团肆意旺盛。
她喜欢扫视草丛,可惜三年来,没有一次找到过代表幸运的四片叶子……
“我突然有点后悔,”傅宜秾狐疑道,“你不会是想搞什么幺蛾子吧?”
“是啊,正打算把你卖了,”蔚清介道,“闭眼。”
傅宜秾轻轻哼了哼,“幼稚。”
她依言阖上双目。
蔚清介紧紧握住她的手,带她穿行在林间,如风掠过偶会惊颤树枝,积雪簌簌下落。
很快,他停下脚步。
“看。”
傅宜秾睁开眼——
满地的雪白被大片的突兀的绿点缀。
她一怔,面前全是纸折的四叶草。
蔚清介不自在地咳了咳:“这是……道歉。”
傅宜秾蹲下,所有的四叶草都埋在雪地里,大团大团地远看足以以假乱真。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小巧精致。
她轻声道:“这你还记得。”
蔚清介歪头:“当然。”
傅宜秾捏着纸卷成的细茎,喃喃道:“谢谢……”
她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掷骰子一定小于三,玩击鼓传花总会在音乐落下前半秒拿到花……奈何幼时爸爸总诓她,难过的时候就去问问幸运草。
但运气不好的人似乎连四叶草都找不到。
她没亲自找到过一次四叶草。爸爸也对她这与生俱来的霉运无可奈何,于是,他特地用纸折了一只四叶草,很丑、叶片摇摇欲坠,埋在草丛中最显眼的位置让她找。
然后那天,她见到了妈妈……
可自从爸爸离开,再没有人会给她折四叶草了。
蔚清介也蹲下,轻轻揽着她:“柚子,你以后,会一直幸运。”
这么多,一定会一直幸运……
临走时,傅宜秾执意要把每一株四叶草都捡回家。
蔚清介也帮忙,傅宜秾推开他的手:“上学那几年,你和我爸经常把找到的四叶草送给我,但老天没送给我幸运。我要亲自捡。”
他一怔,随即笑道:“早知道我就不费事一根一根地往雪里插了,就应该堆一起,然后给你拿个簸萁来,直接铲回去。”
蔚清介百无聊赖地抱臂靠着树,突然神思一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了多年的口琴,一时,轻缓悠扬的曲子流水般舒缓萦在风里。傅宜秾停下动作,回头看他,静静地等待一曲终了。
是《爱尔兰画眉》,他很喜欢的曲子。
蔚清介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冲她一笑,曲子在即将结束时戛然而止。
傅宜秾讶然:“还挺熟练的嘛!”
蔚清介大言不惭道:“那是当然,当年我学这首曲子就是为了装逼,练了很久。”
傅宜秾:“……”
氛围顿时没了,就知道这张嘴认真正经不了几分钟。
她扭头继续捡四叶草。
蔚清介闲着也是闲着,拿着口琴在手心里转了几圈,又凑向唇边。
或悠扬、或轻快、或激越的曲子被流畅地吹响,一曲又一曲。
傅宜秾没有再打断他,一边继续捡,一边静静地听。林间静谧,雪天尤甚,琴声纷扬,时不时从她足下传来细细沙沙的碾雪声,如梦似幻。
傅宜秾听过的口琴曲不多,但他吹的都是叫的上名的。
半晌,蔚清介换了支曲子。
琴声缠绵悠婉。
傅宜秾觉得陌生,但很好听,估计是蔚清介新学的曲子。她掏出手机录了下来,存在命名为“大音乐家元宝哥”的文件夹里。
蔚清介单睁一只眼,看见她的动作。
陡然,一个刺音突兀地截断曲声。
傅宜秾眼神询问。
蔚清介似乎没了兴致,将口琴揣回兜里:“腮帮子疼,吹不动了。”
傅宜秾颇感遗憾:“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蔚清介:“好听吗?”
傅宜秾点头:“嗯。”
蔚清介想了想:“……忘了。”
*
不知道蔚清介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土,自己盘坐在阳台,用了一下午的时间diy了几个厚纸板箱,把傅宜秾捡回来的四叶草一株一株地插进土里。
蔚脑袋好奇,从他的臂弯下挤过来。
“老实点,只准看,不准碰。”蔚清介警告它。
蔚脑袋嘤了两声,乖乖地坐下。
蔚清介奖励地rua了一把狗头。
“叮。”新消息提示。
他瞥一眼脚边的手机界面——
柚:【遇到了一个熟人,晚点回。[挠头.gif]】
柚:【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蔚清介忙扯下手套,眼含笑意:【不是螺蛳粉就行。】
蔚脑袋看着它爸老大的个头把自己蜷成一团,蹲在地上傻呆呆地戳手机,作为一只狗子,它非常不理解。
于是,趁蔚清介没空搭理它,它做了刚才一直想做的事——
蔚脑袋光明正大地抬起屁股,哒哒哒地走到他插了一半的纸箱前,抽着鼻头嗅了嗅,没嗅出什么来,想了想,索性果断地张开嘴……
蔚清介抬起头时,脸上笑意瞬间没了。
蔚脑袋的大尾巴一甩一甩,两只豆豆眼乌溜乌溜地盯着他,一人一狗僵持两秒后,蔚脑袋“呸”地把一嘴四叶草吐在蔚清介的脚边。
然后若无其事地拱开落地窗帘,悠哉悠哉地走到自己的饭盆前吃饭。
蔚清介:“?”
蔚清介简直气笑了,指着它骂道:“狗东西!”
*
应新悦从洗手间出来,翻找包里的护手霜。
傅宜秾退出微信聊天页面,收了手机,大脑放空几秒,思索一会儿给蔚清介带些什么吃的回去。
“送你的,”应新悦从包里掏出来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恰巧赶上了黑五。”
傅宜秾接过,是一支她挺喜欢的香水,“谢了。”
傅宜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好去机场接你。”
应新悦无奈道:“回来没几天。我爸非要去接我,他才买了辆新车,正愁没地儿溜车呢。”
傅宜秾失笑。
她们是通过牧况然认识的。应新悦是牧况然他爸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她更是八十竿子也打不着。高考之后她考上杏叶大学,傅母打听到应新悦在那里读大三,于是特地拉了饭局,美其名曰,让同龄人认识认识,在同校互相照应。
实则她们的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二人圈子不相容,应新悦似乎很忙。她在大四那年申请到了出国交换的名额,在欧洲一待就是快十年。最近几年,应父应母年纪大了,应新悦便经常回国。
“这次回来,待到过完年再走?”
“不。”应新悦“咔哒”一声合上口红盖,轻松道:“漂了这么多年,又累又烦,打算回来养老。”
“你什么时候回杏叶的?”
傅宜秾道:“没几年。”
应新悦戏谑:“还在天天泡实验室?”
傅宜秾笑:“嗯。你呢,还在兼职写小说?”
“偶尔写着。”应新悦夹菜,随口道:“最近怎么样?”
傅宜秾:“就那样呗。”
应新悦眨眨眼睛:“我是说,感情方面。”
傅宜秾唇角微抿,“我……我明年结婚。”
应新悦瞪大了眼:“真的?”
傅宜秾点头,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那个,你跟谁结啊?我认识吗?”
傅宜秾道:“蔚清介。大学时候你应该听说过他,我俩在小时候就认识了。恋爱谈了这么多年,都想结婚了。”
应新悦执筷子的手一顿:“你那个初恋?”
她面色古怪道:“想起来了,牧况然提起过,说他就是个傻der恋爱脑。”
傅宜秾忿忿:“牧况然好损!”
应新悦噗嗤笑开:“瞧瞧,瞧瞧,还没结婚呢就护上了!”
傅宜秾羞赧佯怒,应新悦乐不可支。
“我想问你一件事。”傅宜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说。”
“你们写小说的,脑洞都挺大。我想问的是,一个人他一直很正常,但突然某一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你……”傅宜秾斟酌道,“你一般怎么解释这种诡异的事情?”
应新悦没立即接话,狐疑地看着她:“你别告诉我,你身边出现了这种超现实的事情。”
傅宜秾立即反驳:“怎么会?呃,是这样,是我最近看小说电影乱想的。”
应新悦呵呵两声,显然不信,却没有追问,道:“其实,这种设定,没有必要一定需要一个理由。”
傅宜秾执着问道:“如果需要呢?”小说里不需要,可是蔚清介需要,总要找到缘由,才能摆脱现在诡异的现状。
应新悦看着她的眼睛,默了默:“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
傅宜秾想了想,解释道:“不是所有。只有一个朋友能看见他。”
应新悦道:“那可能,重点在这个朋友身上。”
傅宜秾一愣:“什么?”
应新悦缓缓道:“如果是爽文主角,这是超能力觉醒,消失不需要理由,只要记住他是大杀四方的天选之子就行。”她话音一转,“但你也说了,还有一个朋友能看见他,所以也可能是救赎文主角,那么,能不能恢复正常的关键就在这个所谓的朋友身上。他对这个朋友说过什么,或者他需要这个朋友做些什么。”
应新悦细细打量她,反问:“你觉得呢?”
傅宜秾瞬间想起什么。
分手后的第一条微信:【喂,还我的狗?】
狗?
……蔚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