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还我的狗》先雪春休

7、第 7 章

　　蔚清介佯作脆弱，捂着胳膊：“下手怎么这么重呢！”

　　傅宜秾不理他，艰难攀着树干，一脚踩上砖墙空缺处。她细胳膊细腿，攀爬不便，墙面除了这一处巴掌大能落脚的位置，可谓是光秃秃。她用单脚几近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小腿肚都在颤。

　　蔚清介好笑道：“行了行了，你别逞能了。”
　　他后退一步，纵身一跃用双手扒住墙头，两臂用力，轻轻松松地翻了上去。蔚清介垂下手臂揽住她的腰，微一用力，轻轻松松地把人半提半抱地拽了上来。

　　她跨坐在墙上，将曾经生活了三年的校园尽收眼底。一墙之隔，两边的环境大相径庭。单是只看到静谧、阳光倾洒的校园，心中就升起一种宁静。
　　但随之而来的，是作为学生残留在记忆里的惯性思维。

　　傅宜秾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催促道：“快点下去，我怕会有巡逻老师来。”

　　蔚清介：“怕什么？你我高中毕业十年了啊，还担心陈大眼找喝茶？”

　　饶是这样说，他单手一撑，稳稳跳下。墙里正对着的地面果然高出些许，蔚清介蹦下去之后，身形半点不晃，他戏谑展开双臂：
　　“来，大胆跳，哥哥接着你。”

　　傅宜秾翻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闭了闭眼，果断放开手，耳朵还没来得及抓到坠流的风声，就被一个结实的怀抱紧紧拥裹。

　　“好勇敢！给傅小乖一个奖励的亲亲。”
　　蔚清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挠痒痒，他用一副表扬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吐出热意。傅宜秾不自觉地耳尖一红，下一秒，他偷香似地在她唇上轻啄。

　　此情此景，做这种事难免有些刺激。
　　她莫名脑补出陈主任一推眼镜，瞪大本就挺大的一双眼睛，用最混的混球都招架不住的眼神，冷眼旁观他们卿卿我我。

　　傅宜秾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慌张推开：“你怎么……”

　　蔚清介借力退开一步，装得一脸无辜：“过河拆桥啊你！”

　　傅宜秾拽起他的胳膊：“走了，别废话。”

　　*

　　正值上课期间，校园内极其安静。
　　主干道旁有两排排列整齐的路灯，每一根灯杆上都挂着历年荣誉毕业生的照片，尤其将录取院校放大加粗，学生们每日顶着学长学姐“和善”的目光，是压力也是动力。

　　傅宜秾饶有兴致地边走边看，脚下踩着马路沿边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在这儿。”
　　她惊喜地停住脚步，指着头顶的光荣牌。

　　那个年纪的少年人大多拘谨不上相，校服穿得规规整整，双眼穿过照片流露稚嫩和疲惫。

　　但蔚清介似乎天生就瞩目不凡，照片里的他同样穿着一板一眼的校服，却随意地留了第一颗扣子。他的领口微敞，隐约显露肩颈半青涩半硬朗的线条，少年含笑，眉目张扬流光。

　　蔚清介扫了一眼，对当年愣头小子的自己丝毫不感兴趣，他四下张望。

　　傅宜秾特地掏出手机拍照片。
　　蔚清介：“我人都在你面前站着，你不拍我，拍什么照片？”

　　傅宜秾“咔嚓咔嚓”连按好几下快门，道：“这怎么一样？这可是18岁的你，老男人比得过小鲜肉？”

　　蔚清介扫了一眼，不过这照片里的人嫩是嫩了点，但是挺帅，他啧道：“怎么比不过？你玩乙女游戏时不还最喜欢老男人？成熟男人的魅力，你自己说的……”

　　说罢，他又口是心非地低头指点她取景框中的构图，若无其事地补充一句：“多拍几张，你可以当屏保。”

　　傅宜秾直接忽略他没正形的话，看见他正在左顾右盼：“你看什么呢？”

　　蔚清介道：“找你啊。咱俩当年从同一个班、考上同一所大学，按理说这光荣榜应该挨在一起才对。可你看看，我脸对面和前后都是谁，全是陌生的脸！陈大眼好狠的心。”

　　傅宜秾扬眉：“毕业之后，陈主任给我打电话，说要把我的照片放在荣誉墙上。”
　　荣誉墙是历年优秀毕业生展览的地方，那面墙正是高三教学楼的西墙。

　　如果想在荣誉墙上榜上有名，就不止需要成绩优异，高中三年的综合评分也占据较大比例。
　　当然，譬如蔚清介这种三年没少逃课、没少被陈大眼抓进级部办公室教育的刺头，自然与此榜无缘。

　　蔚清介低骂一声：“这陈大眼还挺记仇……”

　　*

　　蔚清介带她去的地方是高三旧院。
　　杏叶一中的原址是一个上世纪建成、荒废多年的旧公园。学校为了保证高三生在关键时期的学习效率不掉链子，特地留下一个小院，与整个校园生生隔开。

　　高三旧院坐落于校园西北角，偏僻，可谓与世隔绝。当然，太偏也不好，离食堂太远就是总被历届学生诟病的原因之一。

　　在傅宜秾他们这一届毕业之后，学校重新规划位置，高三生搬去离食堂距离比较近的新院，旧院便彻底荒废下来。

　　他们来到旧院，虽说杳无人烟，但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院子里干净整洁。教学楼里空空荡荡，隔着窗户能看见里面码放整齐的桌椅，桌面和门上残留着前些日子成人考试纸张没撕干净的痕迹。看来，这处竟变成了考场。

　　“来。”

　　二人轻车熟路地来到高三教室，门没锁。

　　蔚清介直接坐到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置，然后伸手就要拉她。

　　傅宜秾摇头。
　　她向前走了几步，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这是她在高三那年最后坐过的位置。高中最后的记忆莫名深刻，因为那时谁都知道，离别近在咫尺，过一天少一天。

　　阳光倾斜下来，洒在半张桌子上。

　　傅宜秾扭头看他。
　　蔚清介坐没坐相，正趴在桌面上看她的背影，忽地，视线与她的笑容撞个正着。

　　记忆交叠，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当年，高三那年他不怎么逃课了，在学校无聊得很，除了学习就是发呆。

　　他喜欢看傅宜秾的背影。绒毛般细碎的发丝在阳光里闪闪发光，她坐姿轻松随意，总是低头看着桌面，她很瘦，肩胛将校服布料托衬出明显的线条。她总会在他发呆时突然回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即变得拧眉怒目，用口型对他说：“发什么呆！”

　　……

　　“发什么呆？”

　　蔚清介轻搓眼角，笑道：“这么多年，你真是没什么变化。”

　　傅宜秾嘟囔道：“你倒是变更傻了。”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桌肚，指尖却碰到了冰凉的桌背，应是布置考场的原因，所有桌子都是倒放。

　　蔚清介突然走过来，随意坐在桌面上，低头看她，噙笑道：
　　“傅宜秾同学，放学有空吗？”
　　蔚清介逆光而坐，阳光在他浑身勾勒金边。

　　傅宜秾轻轻道：“……有。”

　　蔚清介微微俯身，距离越来越近：“那……放学后可以跟我去一趟小树林吗？”

　　傅宜秾眨眨眼，挑眉。
　　“你在跟我约架吗？”
　　“……”
　　一句话让蔚清介破功，他没好气地弹她一个脑瓜崩：“中二死了，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傅宜秾玩心大发。
　　她起身，忽地伸手拽住他的领口。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但这动作却莫名勾人。蔚清介极为配合，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等着她下一步。

　　“同学，哪个班的？”
　　“高三（8）班。”

　　“这么帅，有女朋友吗？”
　　“你猜猜。”

　　“放学有没有空？去小树林聊聊，不是打架。”

　　蔚清介反客为主地覆上她的手，语气颇遗憾：“可惜，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约了她放学去小树林，我打算今天向她告白。”

　　傅宜秾本就是脸皮薄的人，蔚清介的话成功让她的耳垂泛起红晕，想松手，却被他的大手牢牢禁锢。

　　“她叫傅宜秾，小名柚子，她的姥姥喜欢叫她小乖。”他凝着他的眸子，缓声道：“小时候，她突然闯进我的世界里，我以为她是天使，是公主。结果再次见面，她却一脚把我踹进水池里。”

　　说到这些，他哑然失笑。傅宜秾想起往事，脸更烧红了。
　　“你……”

　　“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当年我构想了很多告白的场景，我想象过很多次，我带她去小树林，有一片叶子粘在她的发顶，我会帮她取下。也许我们会僵持许久，但我一定会开口，说出所有想说的话。”

　　“我准备了小礼物，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我，还想和她……”他的声音近似低喃。

　　蔚清介突然低头，凑近她的唇角。傅宜秾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这一吻，恰如冬日大雪初霁的暖阳，温柔又绵长……

　　二人拉开些距离，傅宜秾红着脸细细喘气，蔚清介坏笑着用指腹摩挲她白嫩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脸好红啊，柚子。”

　　傅宜秾还在害羞，没接话。

　　他单腿支地，拥着她的腰，闷笑出声。

　　傅宜秾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起伏，缓缓抬手环上他的后背。

　　“蔚清介同学。”

　　“嗯？”

　　“放学去小树林的邀请……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