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还我的狗》先雪春休

6、第 6 章

　　夜深雪重，那晚街上也似乎格外嘈杂。

　　应该是醉酒的原因，傅宜秾想不起来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
　　总之就是，她看出蔚清介有所隐瞒，他却闭口不谈，甚至拿时间久远记不清了这种蠢到姥姥家的借口搪塞她。

　　蔚清介三缄其口，傅宜秾一时冲动。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说了分手，傅宜秾清醒后，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就算分手，也不该这么草率。
　　唉，酒精误事。

　　*

　　蔚清介叹气，他双手拥着她的腰，轻轻将人揽入怀里。

　　蔚清介浑身就像一团火苗，连怀抱都似乎有绵绵不断的热意。傅宜秾抹去泪珠，抬起右手，不轻不重地劈上他的肩膀。
　　是在泄愤。

　　这一掌拍得他不自主地咳了咳，也同时失笑出声。

　　蔚清介微微侧首，看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深觉十天前转身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他在她耳边轻声叹道：“消气了？”
　　傅宜秾闷着嗓子：“没有。”

　　蔚清介想了想，商量道：“那你再用左手打一次，不过能不能轻点？”

　　“哼。”傅宜秾推开他，“别岔开话题，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你瞒我什么了？”

　　蔚清介无奈，索性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我跟许听月一点关系也没有……诶你什么眼神？我是说真的。”

　　蔚清介一边说，一边解开茶几上的塑料袋，端出三个外卖盒。两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另一盒装着牛肉馅饼和煎蛋。

　　“我说，你边听边吃……当个透明人不容易，叫个外卖还得交代小哥把东西挂在把手上，没想到，老子都要奔三了，还得跟以前一样偷偷摸摸点外卖。”蔚清介嘟囔道。

　　他将馅饼塞进她手里，热气和浓香齐齐萦绕在鼻尖。

　　“那是个误会。”蔚清介定定地看着她。
　　蔚清介叹气：“我跟三中那货打架跟别人没一点关系。”

　　蔚清介一五一十交代道：“姓陶的喜欢许听月，乱吃飞醋吃到我头上，三天两头找我茬。那天，他突然告诉我，我妈回来了。”

　　傅宜秾一愣：“什么？”

　　蔚清介眸色晦暗：“陶知澳整天跟我对着干，不知道听谁说了我爸妈的事儿。那天他找来，说知道我妈的下落，但我妈不干净，和他爸一起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一时冲动，就跟他动手了，没留意，下手有点狠。”

　　傅宜秾突然想起来当年，蔚清介等了母亲那么多年，最终却……

　　沉默许久，她道：“你不该轻而易举地提分手。”

　　蔚清介半跪在地，紧紧地揽着她的后背，如视失而复得的珍宝，微微一声叹息，将脸埋入她的怀里。

　　“是，所以我后悔了……腊月二十五，是我妈的生日。”
　　他缓缓道：“柚子，对不起……”

　　二人沉默许久。
　　傅宜秾怔然抬手，轻轻覆上他的发顶。

　　“翻篇了，好不好？”蔚清介双目微阖，轻轻喃声，一动不动地贪眷她手心的柔软。
　　“……好。”

　　蔚脑袋难得地舍得离开它的亲亲饭盆，吃饱喝足颠颠跑来凑热闹。只见妈妈抱着爸爸，它也想要，于是有样学样，扭着屁股、甩着毛蓬蓬的大尾巴挨着蔚清介用力一挤。

　　蔚清介没料到狗子来争宠，硬生生被它的大屁股挤到一边，简直气笑：“好你个狗东西！”

　　蔚脑袋浑然不觉，“哈哧哈哧”吐着舌头把狗头凑到傅宜秾手心里，满脸写着“快摸我快摸我”。

　　傅宜秾失笑，揉了一把狗头。
　　蔚清介看着她的笑容，没好气地对着蔚脑袋的屁股轻轻拍了一下。

　　*

　　“你在写什么？”

　　饭后，蔚清介吊儿郎当地咬根笔，表情一下发愁一下欣喜。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薅老天羊毛清单。”
　　傅宜秾：“什么鬼？”

　　自从说开了，蔚清介就故态复萌，时刻想着搂搂腰拉拉手。他笑吟吟地把傅宜秾拉坐在腿上，得意地展示废一早上脑细胞的成果。

　　傅宜秾拿起纸，是熟悉的张牙舞爪的烂字。
　　傅宜秾仔细辨认他的狗爬字，眉头越蹙越深：“偷看富豪保险柜密码、帮富婆调查出轨老公、给牧况然的螺蛳粉里加三倍的酸笋、扮鬼揍一顿柚子讨厌的人……”

　　傅宜秾越念越无语，“啪”地把纸拍在他的前胸，“幼稚又缺德。”说着要抽身。

　　蔚清介忙捉住她的手腕，笑道：“别别。”他就势在后揽住她的腰，埋在她的颈间，“雪停了，要不要出去玩？”

　　傅宜秾道：“去哪儿？”
　　蔚清介道：“十天前没有去成的地方，回母校看看？”

　　傅宜秾狐疑地扭头：“你该不会还想着做什么‘坏坏的事情’吧？”

　　男人轻哼，低喃道：“我是那样的人？清单供你参考而已，不做就不做。不过，你要是想跟我做些男人女人之间坏坏的事情，我倒是荣幸之至。”
　　“你简直……”

　　*

　　鬼使神差，傅宜秾答应了他的提议，等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站在杏叶一中门口。

　　保安大叔端着不锈钢饭碗从暖气室出来，一边吸溜面条一边道：“姑娘，你找谁？”

　　毕业多年，不止校门口的景观花坛秃了一大片，校门换了，连熟悉的保安大爷都换成了年轻强壮一些的新面孔。

　　傅宜秾下意识地看向蔚清介，下一秒反应过来，忙道：“叔，我是一中的往届毕业生，趁着放假想回校看看，能让我进去吗？”

　　保安上下打量她，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为难道：“这不行啊姑娘。我也是前几天才来上班，学校领导才开过会，校长亲自叮嘱我们要守好大门。丫头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

　　傅宜秾无奈：“好，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蔚清介想了想，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去东街那边。”
　　“什么？”
　　“东墙那边有垫脚的，咱们翻进去。”

　　蔚清介轻车熟路地领着她绕向学校东边的巷子。杏叶一中远离市中心，东西两边都是商品街窄巷，周边没有太高的建筑，树木和及腰高的草丛倒是不少。

　　东街前段逼仄地挤满各样的店铺，小饭店、文具店、书店和动漫店应有尽有，中后段则冷清许多，商铺零零散散，人烟稀少，只有两边稠密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二人在一棵歪脖子树旁驻足。

　　那棵法国梧桐挤在另一棵耸立入云的高树旁，两个树根挨得很近，树干歪歪斜斜，弯了一个弧度，久而久之搭在了东墙上。

　　蔚清介驾轻就熟，双手摁墙面。三两下就摸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他眉眼翘起：“看看，还在呢，陈大眼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他将青砖抽出，道：“攀着树，从这儿能踩着过去，放心，那边正好有个土坡，不会摔着。我一会儿接着你……”

　　这是傅宜秾第一次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一处“秘密通道”。她眉毛一挑，打断道：“蔚清介，老实交代，当年从这儿逃过几次课？”

　　蔚清介一顿：“？”
　　蔚清介：“你怎么还翻旧账。”

　　傅宜秾抱胸瞪他，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当年你跟牧况然溜出去泡网吧，我一直想不通是怎么躲过门卫。原来如此啊！”

　　蔚清介眼观鼻鼻观心。

　　正在他们僵持时，墙那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傅宜秾讶然：“咦？”
　　蔚清介挑眉：“嗬。”

　　对方正在鬼鬼祟祟地提防身后，不料转头就跟一双诧异的眼睛对上了。少年脚底一滑，眼疾手快地扒住墙头，“我草！”

　　“小姐姐，你是？”方才看见傅宜秾，少年第一反应是学校安排的老师在守株待兔，转念一想全体教职工都着制服，松了一口气。

　　蔚清介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板起脸，问他哪班的，吓唬他周一上报陈大眼，让他在国旗下光荣演讲。”
　　傅宜秾：“无聊。”
　　少年愣怔：“什么？”

　　傅宜秾微叹，幸亏周围没什么人，再这样继续跟透明人蔚清介说话，别人恐怕以为她疯了。

　　傅宜秾对少年道：“没什么。我不是老师，所以你小心点，别摔着。”

　　少年“嘿嘿”一笑，单手一撑，动作干净地踩上墙头：“我知道，我们学校没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傅宜秾下意识地看了身边人一眼，脑补出当年他撑着清瘦的少年身躯，翻墙而过的模样。

　　蔚清介却如临大敌——这小子年纪不大，张嘴就是漂亮话。
　　蔚清介“嘶”了一声：“下次得跟陈大眼说说，一中的混球小子得严管了。”

　　傅宜秾懒得搭理他，要论混球没人怕是比得过当年的蔚清介。

　　少年张望了一圈：“仙女姐姐，能让个位置吗？我有急事。”

　　蔚清介在一旁插话：“网吧中午特供限量芝士猪排饭，去得晚吃空气——急事，天大的急事！”

　　傅宜秾想了想，让开位置，“你经常逃课吗？”
　　“第一次，紧张死了。”少年攀着歪脖子树的树干，一脚蹬墙，身手敏捷地跃了下来。他拍掉手上浮灰，笑道：“小姐姐，感谢你！”

　　说罢他看见被抽出去的青砖，恍然笑道：“小姐姐你要进去吗？”

　　傅宜秾尴尬道：“我……我毕业很多年了，想回母校看看，但是大门拦住了。”

　　“原来是学姐！”少年“哇”了一声，解释道：“之前大门管得很松，但倒霉的是，年前大门口出了车祸，校领导就立马加强管理，这几天进出都很严格，还限制了住宿生出入校门。学姐，你赶得不巧。”

　　他皱眉道：“否则，我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从这儿翻墙出去……受伤的是我朋友，今天他出院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原来如此。
　　傅宜秾庆幸自己没有拦他。

　　少年仰头看了看墙，又看了看傅宜秾的个头，委婉又自来熟道：“学姐，需要帮忙不？”

　　蔚清介：“需要个头，快滚快滚。”

　　傅宜秾难为情道：“你忙你的事情就好，我……自己可以。”
　　其实不可以，不过反正有蔚清介在呢。

　　少年也不强求，步子匆忙：“那我就先走了，拜拜学姐，下次请你吃绝绝子的猪排饭！”

　　蔚清介注视他的背影，感慨道：“啧啧啧，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我当年都不敢在你面前这么直白，高考之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满脑子都是怕你打我。”

　　傅宜秾毫不留情地给他一个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