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海德堡》言昔昔

3、仇人相见

　　佳林住在距离计算机学院步行10分钟路程的一所单人公寓内。由于当年一时不慎的邀请，入学的一切手续，佳林都交给加特林教授一手包办，包括宿舍公寓的申请。加特林最初给的建议是申请一个多人公寓，这样有助于佳林德语的学习，但是当时的佳林正处在情绪无法控制的别扭期，和人相处都让她心生厌烦，就这样加特林替她申请了这个开窗面向内卡河的20平米的单人公寓。
　　静静的内卡河在山脉和小城之间蜿蜒流淌，温柔娴静，像个美丽的女子。窗外繁星闪亮灯火点点，对岸的群山温柔的环抱着小城，夜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佳林的心渐渐沉寂下来。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夏夜，夜深人静，凉风习习，家门口的路灯昏黄柔和。高明兴奋地向她跑过来，手里捏着天牛长长的触角，佳林好奇的接过来，一不小心被天牛的大颚咬破了手指，在手指钻心的疼痛中，佳林惊醒过来。她用手抚了一下脸颊，满脸的泪水浸湿了枕头。窗外天色晦暗，天光已亮，佳林抬手看了一下手机，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她要迟到了。
　　匆匆忙忙地洗漱，从冰箱里胡乱拿了一块面包，佳林冲出了门。10分钟的路程，佳林用了6分钟，然后在大课的礼堂门口扶着墙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加特林教授站在她后边异样地看着她，“你要吐出来么？”“抱歉我刚才想把心吐出来，现在没有必要了。”然后做了个鬼脸走了进去。在这里佳林完完全全体会到了德国人的古板，不管多好的关系，只要是你旷课，迟到，表现差劲，成绩糟糕，他都会无情的记入你的课程档案，然后在最后学分狠狠扣除。佳林披头散发灰溜溜地进去，眼光扫射，看到其中有个空位便坐在了那里。课程还没有开始，加特林正在前面摆弄着投影。佳林用手肘支起脑袋继续大口喘气，这就是长时间不运动的结果，佳林想，一个5分钟的冲刺就成了这副熊样，看来以后需要早起加强锻炼。
　　这时加特林独特的英语口音在前面响起，今天的课程内容是数字电路设计的其中一个章节，昨天温习的太晚，佳林有几个问题还没有弄明白，她将挎包拎出来为了不打扰到边上的同学，侧过身开始翻找，这时她发现，她不光是吃了瞌睡丸，而且还服了健忘丹。她的课本，做的预习提示，全都落在了公寓，甚至于连一支笔也没有带上，背包里倒是有一本书，昨天在图书馆借到的德语版憨豆先生，封面上的老憨豆正在挤眉弄眼地嘲笑他。
　　正在佳林无助地盯着前面发愣时，旁边的人将书推了过来，甚至还体贴地在佳林那侧放了一张空白的纸和笔。佳林感激地向旁边的人望去，并想做一个微笑致意，当她看到边上那个也朝她做出绅士微笑的人时，她僵住了——飙车男。
　　这节课是怎么过去的呢，佳林的感觉都麻木了，就像是被放到火上烧烤却动也不能动。中途飙车男还给她传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诚挚的德国道歉用语。佳林并不想理他，但是人家毕竟分了一半的书给她看，于是她用英语在上面回复“不懂德语。”然后扔了过去。不一会纸条又被送了回来上面换成了英文的。终于下课，佳林将书本推过去，在纸条上快速写下“geteven扯平”这个单词，然后匆匆离去。她不知道在她身后，那个德国帅哥紧随着她进了图书馆，在她背后离她几米的座位坐下，然后又随她进了餐厅。
　　佳林午餐吃的简单，由于上午带出来的面包还在，她只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德国人的面包做的也很德国，它们不想国内的面包松软可口，只能当做点心。德国面包干干硬硬，用料很足，吃上一块，一天都不会饥饿，就是有一点，很废后槽牙。佳林从包里拉出那块硬“石头”，准备就着沙拉把它干掉，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巧克力。它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和浓郁的香味，被盛在白瓷杯里，上面还画了一个漂亮的心形，对面的德国帅哥的脸笑得像朵花一样，让佳林再大的火气也被浇灭了。
　　德国帅哥向佳林再一次郑重地道歉，然后微笑着用英语自我介绍，“乔纳斯.弗兰克。”佳林微笑着礼貌地点头，心里却想“真是墨迹啊墨迹。”然后两个人不再说话。乔纳斯面前是一份烤牛排和一坨通心面，和佳林一样的一杯热巧克力，德国男人摆弄刀叉，优雅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佳林，然后被佳林狰狞地吃相吓到。面包太硬了，而佳林最近智齿又有些隐隐作痛，她本想颠起来的后槽牙罢了工。她啃下了一口面包在嘴里来来往往翻了几个个也没有嚼利索，硬着头皮咽下去，噎的够呛，赶紧用面前的热巧克力冲了下去。德国帅哥几乎要笑喷了，但是从小的教养又不允许他这样，于是他强忍着控制住表情，用英语说“面包太硬可以掰开放到热饮里”。明怡翻了个白眼心说，啃都啃不动，你给我掰一个试试。不过她也不再和面包较劲，沾着热饮吃起来，嗯果真软和多了。
　　乔纳斯说话不紧不慢，是德国特有的从从容容的慢性子，他用叉子将通心面卷起，优雅地放到嘴里，汤汁不淋，每次都是咀嚼完毕咽下去才慢慢悠悠开口说话。他和佳林介绍自己，说自己是本地人，在这里生活学习，硕士在读2年，学的计算机和机械工程双学位。嗯，是个妥妥的学霸，佳林赞叹。当他知道佳林刚刚从中国来这里不到半年便小心翼翼的请求说可以做佳林的向导。佳林望着乔纳斯蓝绿色的瞳孔，心中浮现出几个字“碧海星辰”，她突然没有了拒绝他的勇气。
　　第二天，佳林晚上没有做梦，早上准时起床，5月早上的海德堡，天气湛蓝晴朗，天空飘着形状各异的朵朵白云，佳林依然从冰箱拿出了一块面包装在包里。她慢慢悠悠顺着内卡河边游荡，一边欣赏河两岸的景色，一边向学院走去。另她意外的是，学院门口，德国小哥乔纳斯正站在那里，见她走过来立刻将脸笑成了一朵花，高兴地向着她招手。小哥乔纳斯的计算机选课和佳林有3个科目重叠，至此他彻底沦为了佳林的小跟班。佳林笑着用自己的塑料德语同他打招呼，他没有纠正她的错误发音，而是将一个纸袋递给她，用英语说“我做的早饭，请你吃。”普普通通的脆皮面包，里面夹的东西非常丰富，煎蛋火腿蔬菜，淋的慢慢的沙拉酱，佳林尝了一口，嗯，比自己的硬面包好吃多了。
　　乔纳斯微笑着看她吃完，直接地说，我也可以做你的德文老师，保证让你在三个月内可以无障碍交流。佳林望着乔纳斯的眼睛——纯净而真诚，她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稍有疑虑“我需要付出什么？”德国人，以古板小气原则性强而文明，据说恋人间吃饭都是要AA的，佳林认为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下馅饼来。见到佳林如此直接，德国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非要付出，可以教我中文。”“成交！”
　　佳林刚到海德堡的半年是没有朋友的，同学间有中国人，也有乐于向她搭讪的外国姑娘小伙，可是都被她的冷脸吓退。加特林为她曾经深深地担忧，诚恳地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佳林给了他一个白眼，意思明显“你才有病。”她只是闷头学习，非必要绝不出门，直到最近两个月才在加特林的催促下去了社区做义工，加特林威胁她“如果你要绕过计算机工程学，可以不学德语，但是那样你也绝对毕不了业，因为是必修科目，并且是一个不会英语的德国老头授课。”然而看到最近佳林和乔纳斯关系最近升温如此迅速，加特林依然担忧，他拐弯抹角地和佳林暗示“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八卦之心昭然若揭。佳林撇撇嘴，心想：谁说德国人不八卦呢？她用蹩脚的德语说“他是我的德语老师。”然后改为英文“你可真像我的老父亲。”40出头的加特林被说得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