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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屠城 ...

  •   阳光透过薄云,带来明亮的同时又变得更加的温柔;山谷里所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草木香气,许多身披彩色羽翎的鸟从悬挂在阁楼间怒放的花间穿梭而过,一路鸣唱;和善的人们穿梭在城中的街巷,迎着暖暖的阳光轻声交谈着些什么。
      尽管已经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了十五年,钱未芸依旧觉得这里无比的美好。
      管他什么皇京的夜夜笙箫尘世繁华,还是梅城仙宗云中阁的无上仙境,在钱未芸看来都不及这一音楼万分之一的好。
      几十里外的羽衣镇前来贩售物资的人总能带来许多外面世界的故事,什么仙门之间的剑法竞赛、围猎作恶的异兽、收服某处的恶鬼……虽然听起来颇有意思,但是钱未芸还是觉得一音楼这般的岁月无声花开静好的日子,才是自己所最喜欢的。
      以一音楼为中心修筑起来的这座城,多是家父门下弟子的世间亲属家眷。因家父素来不喜纷争,人和善且又喜静,所以门下弟子多随了家父的品性,而这些安心到这山谷里避世隐居的人们,也大多都是和善性格,与这样的人们生活相处,会让人心生纯净,滋生不出那些尘世尔虞我诈的妄念。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瑟音,音色纯净如高山青岩下涌现出的山泉的流淌之声,而那优美的曲子能让人忘却身在尘世,闭上眼的时候,仿佛自己化身成了一只能穿云而上的云雀,自由飞行在浩瀚无际的净空之中。
      钱未芸不禁暗自感慨,父亲的弹奏瑟的技艺真的太过精湛,不知道父亲的仙法剑术和瑟艺到底哪一个更为厉害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父亲一般弹奏出如此优美的曲子?
      转念一想,钱未芸又不觉莞尔,父亲所创的这一钱氏仙门,到底在神州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名声在外的大仙门,但是父亲的瑟艺却是闻名天下的,自己怎会忘记神州所广为传颂的“天下瑟艺,韦秋第二,则无人第一”的说法,故而家父所居的住所被命名为一音楼,取的便是“钱韦秋瑟音起,天下便只此一音”之意。
      父亲为人谦虚,本不愿承受这虚名,却被昔日来访的仙宗强硬地挂上了牌匾,还记得仙宗曾笑言,如论剑术,自不承让,但轮瑟艺,独尔。
      这门下弟子,如若真心一味只想要学那仙术剑法,自会去梅城拜入蒲氏门下,又或者青州的戴氏、虹鹿川的谭氏、八丈海的叶氏,而到这一音阁来的人,还是因父亲的瑟艺和人品所折服,所以甘心随了家父在这并州的崇山峻岭中的这一方乐土静修。
      想来,此时大概父亲又早早结束一天的修行,寻了一处城外的僻静峡谷啊,弹奏起自己的凤翎锦瑟,而那些师兄弟大多都呆在一旁,惬意享受吧?空谷回音,越发将这美绝人间的瑟音在这城中放大,于是满城都沉浸在这绝美的瑟音之中。
      不知道母亲此时又在干啥?是否也挪步到了父亲身边,闭目听那瑟音?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母亲的歌声却并未响起。
      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钱未芸不禁叹了口气,不是为其它,只是觉得自己怎的就既不善乐理,又不似母亲那般生得出尘脱俗?虽然城中的人都夸赞自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自己还是知道,正值及笄之年的自己,按说正是尘世间最美的年华,但是却不及母亲的万分之一。每次母亲立于一音楼楼阁上眺望的时候,那满城的人便会停下手中的事,皆都出神地远远望着阁楼上的母亲,不论男女老少,表情中满是倾慕神色。
      至于父亲嘛,虽然被神州传说为温润如玉的世间最为潇洒俊朗的仙门宗主,到底从小和父亲撒娇打闹惯了,所以没有太多感觉,只是似乎与父亲一比,至少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身边的男子是真没有一个能比得过父亲的,即便是那昔日曾巡游神州造访过一音楼的仙宗,虽然英武帅气,到底眉间含着点凶煞神色,比不过父亲的丰神俊朗;他家的那个小公子虽然极其俊秀,到底同自己一样年纪太轻,在自己看来不过就是个小孩。
      拥有着这样的神仙眷侣般的父亲母亲,在这岁月静好的世界里安逸生活,钱未芸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世间最为幸运的小女子。
      只是,这尘世间最大的不幸,便是曾经幸福得太过要命。
      傍晚时分,风谷方向出现了几朵火烧云,整个天空一片赤红,将小城和周边的山林都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辉。
      钱未芸下午时候来了些兴致,未做功课便逃出城来,在城郊的林子里想要活捉些山鸡野兔什么的带回家玩,此时手里抱着刚捉来的一只灰色野兔准备回城,心里却在担忧着母亲会不会不让自己将这兔子养在府中,但转念一想,母亲平日里虽比父亲严厉,到底也是只要一撒娇便会依了自己的,于是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
      一阵风声,来自头顶。
      钱未芸听出,那是御剑飞行的声音,而且从这风声听来,御剑前来的人似乎还不在少数。抬头望去,虽然剑光极快,到底自己也随父亲习了多年剑法,故而还是隐约能看清,那是一群身着夜行服,黑巾蒙面的人,而且来数甚多。
      一音楼一直低调避世,莫说仇敌,就连那些其余仙门,几乎都无甚交往,只蒲氏仙宗因与父亲是旧识故造访过几次,而现在这帮人这般模样向着城中进发,着实让人疑惑;但是那些剑光又正而不邪,并不似是旁门左道,而且天下在云中阁的治理下,那些异教左道根本不敢明目张胆活动,绝不会有如此规模的门徒。只是不知,既非异教中人,为何他们要蒙面行事?
      虽然猜不透来意,钱未芸却到底机警地察觉到了危险,所幸自己抱着兔子立在树下,并未被头顶的众人察觉。
      心中隐隐不安,钱未芸将兔子放生后,便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到一音楼,将此事告知父亲。
      因害怕被发现,钱未芸并未驾起飞剑,而是靠着脚力奔回了城中。
      今日的城中氛围尤其奇怪,虽然依旧挂满灯笼,一片灯火阑珊景象,但是却寂静无声,仿佛大家都闭门在家睡着了一般。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墙边,那是七师兄的远房侄子,名叫庆儿的,只是不知他一个七八岁的幼童此时独自一人立在墙边作甚?
      钱未芸奔了过去,嘴里轻唤道:“庆儿,你独自站在这里作甚?”
      平日里庆儿见到钱未芸,总是满脸欢喜地奔过来,嘴里还一边叫着“姐姐”,此时庆儿却依旧一动不动。
      走到面前钱未芸才看清,庆儿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表情僵硬,胸口被一根尖木柱刺穿,就这样挂在墙边,满身血污早已死去。
      钱未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方在想这难道是个噩梦?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刺痛,转过头来发现,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背后,正趁自己望着庆儿尸体发呆的时间,偷偷刺了自己一剑。
      慌乱中钱未芸一下跃起,避开了他刺来的第二剑,然后将自己的佩剑放出,看来对方的剑术并不甚高,自己后背已受重伤,他却依旧不是敌手,眼看不支。
      “你是何人?为何暗算于我?”钱未芸咬紧牙关,低声喝问道。
      对方也不答话,只是冷笑两声,改为一手御剑,另一只手似乎是要发出信号,引人过来相助。
      钱未芸本已身受重伤,怕对方再来帮手自己恐要落败,来不及多想,猛一使力,剑便将对手的剑光震开,然后绕着对手只是一绕,对手还来不及出声便被自己的剑光斩为两截。
      这是钱未芸第一次杀人。
      从钱韦秋教会钱未芸剑法以来,这是钱未芸逼不得已地第一次用剑杀人。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不知道是庆儿的,还是地上那具死尸的,钱未芸只觉得自己想呕吐,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克制住了颤抖的身体,向着死尸走去。
      用剑挑开面巾后,钱未芸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
      看不出所以然,而且脑子里一片空白,钱未芸转过身,将庆儿从木柱上取了下来。拔出庆儿的时候,那些血流了钱未芸满手。
      抱着庆儿的尸体,钱未芸摇晃着走进了旁边庆儿的家。
      推开门的时候,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庆儿的父母,还有姐姐,此时都趴在血泊里,身上满是刀伤剑伤,早已身亡。
      这还是暖阳下满城草木花香的记忆里的那个城吗?
      钱未芸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比起后背的剧烈疼痛,心里那种被撕裂的疼痛感更让她难以忍受。心里的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因为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的事而呈现的一种麻木,只是眼泪却无法控制地不停涌出来。
      那些不久之前还在和自己笑着招呼的人们,此时怎么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了呢?
      钱未芸将庆儿一家的尸体摆放好,庆儿也放置在了其中,虽然浑身疼痛,内心空白,但是脑子里还是一直在想着一件事。
      他们可是来了好多人!
      而且到现在城里还一片寂静,难道父亲还不知情?这帮人难道打算悄无声息地屠城以后再去偷袭一音楼?
      想到这里,钱未芸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恐惧感,身子又开始不住发抖起来,
      要立刻回到一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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