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罚》历凌夜

7、第六章：顺

　　“......”
　　稀松的人群三三两两站在街边讨论着坐在石板桥边的黑发青年。店铺前扇扇子的店家眼睛又瞟了好几下青年的位置。身着白T黑短裤的男孩，静静地站着。
　　坐在石板桥的那个男人弯着腰，低下了头。

　　......

　　“你好。”
　　一个声音出现。
　　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黑发青年的手覆盖住脸庞，看不见此刻的表情。他一动不动着，没有对声音起任何反应。
　　他的双目闭合，然后手落下，睁眼，余光瞟到了一旁的身影。说话的人已经坐在立杆对面，于他而言显得娇小，陌生中带着异样的感觉。
　　梏沉默着，对方也没有给予更多回应。
　　“你好。”他说道，声音略有些低迷。
　　属于少年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我叫健诚。”陌生的名字。
　　黑发青年没有接话。他双腿大开着，双膝弯曲。刚刚遮盖住脸的手搭在腿上。两只手合着，背略有些弯曲。
　　“你为什么要坐在这？”叫健诚的男孩继续说着。
　　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梏的手合紧了一些。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他没有回话。
　　“是因为...水很漂亮？”男孩没有管他，继续说着，“不对。”自言自语地否定着自己的话。“你的话...应该是因为天很漂亮。”
　　男孩说着，梏下意识转过了头。
　　陌生而又那么熟悉的脸庞对着江水的方向，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侧脸。黑色的头发，朴素的白T和到膝盖的黑色短裤。眼前浮现起了顺的模样。
　　天空渐渐下沉，太阳的余晖要被吞噬。蓝天和身后的黑夜要显现出来。十四岁的他和十四岁的顺坐在石板桥边，这一天，他们相遇了。
　　“梏。”
　　对方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指尖颤抖。
　　名叫健诚的男孩转过了头来，在太阳的余晖下露出了笑脸。

　　“......”

　　这一刻是那样的漫长。
　　黑发青年表情略有些痴呆的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嘴唇微张略有些抖动。时间如果停在这一刻，如果。他傻眼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男孩眨了眨眼睛，在黑发青年的面前就像和久久在记忆中模糊的画面重合一般。补齐了他遗忘的所有细节。
　　他一时间定在了原地，眉尖颤抖。
　　男孩见他没有回应自己，从石板桥上站了起来，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步一步在他前面走过。梏像是僵在了原地，男孩在他面前打量他，嘴角永远挂着微笑。
　　“你长大了。”男孩突然说了一句。梏下意识的回过头。
　　“你以前说你不想长大的。”“长大的感觉怎么样？”
　　甚至于他说话的语调，都像是顺。
　　泪水蓦然从他的眼眶坠下。
　　“啊！”男孩略微有些惊讶，“不要哭啊。”说着，少年的手下意识的抹去了面前人流下的泪水。发着光的眼睛注视着他，手触碰到了梏的面颊。
　　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怎么还越流越多了？”男孩说着。
　　下一个瞬间，梏感觉自己被抱住了。不是特别用力，但是被拥抱着，被轻轻地拍了拍。少年拥住了他，习惯性动作的摸了摸他后脖颈处的头发。
　　生理盐水似乎比先前更为不受控制。

　　一切就像是梦一般。

　　“嗙————”
　　房门闭合，敲碎了一切。
　　梏揉着自己卷乱的头发，摇头晃醒着自己。男孩在什么时候离开他已经全然记不清，就像从来没存在过。甚至对刚刚在石板桥，还有泪水的记忆都模糊的不真切。
　　然而眼角的泪痕又真实的存在着。只是那冰冷的触感似乎是消失了一样，像空气般没有留下气息。
　　将手中的饮料放在桌上，在楼下买的速食被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梏打开电视，在黄晕的灯光下吃着廉价的快餐。他的精神在筷子机械的动着的时刻出神。
　　脑子里回过记忆，失去顺的痛苦，和刚刚的石板桥。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此时的房间在他看来是如此的不真切，或许大脑在这几日早已不再清醒，每一日都比昨天更像梦境，略有些肿胀、注意力集中过度的脑袋，将眼里的世界都模糊。现实或许只是脑袋里意识的成像，是否真的看到并不重要。否则他怎么可能怀疑现实与梦境的分别？大脑使用过度的结果总是如此。

　　他又做梦了，还是真的已经活过了好几天？
　　意识里出现了顺，出现了那个孩子，他们重叠在了一起。将他的记忆击的粉碎。
　　他不愿再想。日子过得日渐混沌，继续重复的上班，下班。机械反复的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听取周围聒噪的一切，又显得对一切麻木了。沉默着，少有与周边人交流。然后第二天便忘记前一天是否真的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他在桥边坐了一个小时，那个孩子没有来。第三天，来了。
　　他们果不其然地聊了起来。
　　聊些最近发生的琐碎，还有公司的事情。梏给健诚买些小吃。他和顺一样挑食。看到健诚吃零食，梏的脸上露出了笑，平直的嘴角僵硬弱化。
　　然后是又过了一天，这是他们畅快相聊的第二天。梏在石板桥等他，健诚如约而至。健诚总是穿着那件白T和过膝黑色短裤，一直没有变过。这几天的相处，梏发现。健诚比顺黑，穿的衣服总是很朴素不如顺花里胡哨。
　　但他从没有提起关于健诚为什么知道自己叫梏的事情。
　　也从来没有提起为什么知道他和顺以前的对话。
　　他只是每天如约而至，而健诚也每天都前来赴约。两人默契的坐在一起，望着远边的天空。偶尔聊天。
　　聊天的时候梏不再能听到周边人的声音，还有喧闹的集市里的嘈杂到底是在讨论什么。只有对方的声音。
　　“长大的感觉怎么样？”健诚突然问。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谈到过去的话题。
　　“.......嗯。”梏发现他一时间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哎，到底是长大好呢，还是不长大好呢？到底是天真好呢，还是成熟好呢？这些只有真正长大了才知道吧，但如果不好，又怎么挽回呢？”健诚接着说着。
　　“怎么办呢。”梏重复着他的话。
　　“你觉得长大让你改变了吗？”
　　“或许吧。”梏说着，“变得理性了。”“什么事情都会先下意识地抗下。扛着扛着，就过去了。”他的语气带着些云淡风轻。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什么。
　　“这样不好哦。”健诚说着歪过脑袋眨眼看向梏。
　　梏略微有些错愕。
　　“不能这样，听见了吗？”语气里有些固执。
　　“......”梏愣了愣，“嗯。”嘴边上扬着答应道。
　　健诚听到立刻笑了，支起了身子。这一瞬间又让梏倍感恍惚。黑发青年放在两边的手收了收，“那个，”话语问着立杆另一侧的男孩。
　　“嗯？”健诚立马回复道。
　　梏张着嘴，想要问什么。嘴型吐出，下一刻却将字吃了回去。
　　“没什么。”
　　他说道。
　　“有事情就说。”他有时候说的话，还有语气真的像极了顺。
　　梏的手在两旁攒成了拳头。夏日的暖风刮过他的领带。他的双目凝视着面前的天和水，黑瞳视线飘散，出了神。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