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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坍塌堡垒 ...


  •   凌晨02:39
      他又醒了。
      这个夜晚他反复在梦境与现实中。几次从睡梦中惊醒又睡去。从漆黑的深夜到朦胧亮起的初晨,再到闹铃刺耳的响动。这个夜晚更加不如之前平静。
      早晨,黑发青年的精神是混乱的。
      站在镜子前的他眼下有在几日的折磨之后加深的暗沉。疲惫的双眼看着有些颓丧。他三两下梳好自己的头发,在打算换上西装时指尖停驻在了距离西服几厘米的距离,转身选择了一套黑色的常服。
      临出门前将公文包里的车线本和钥匙揣进了兜里。
      他下了楼,四处一片静默。今早的公交车来晚了几分钟,喜欢去的面包店没有烤他喜欢的肉松。他走到离公司最近的那个垃圾桶时只吃了半个菠萝包,然后就将剩下的封上塞进了口袋里。口袋突出了一块让他有些烦躁,于是他将面包压扁了。
      “你收拾东西去这个部门报道吧。”这是部门经理第二次到他的工位上。
      哪怕是正式员工都少有的待遇。
      梏低眼看了下经理扔在自己桌上的文件,只不做声的点点头。随后经理就调头走开。
      “梏,你要调走?”是樱本的声音,带着关切。实习生的岗位更变是很罕见的。樱本的眼睛里几乎藏不住东西。梏没有搭理她,拿起放着的文件,将放在电脑旁的几叠东西抽出一些,立在桌上哐哐整理了几下。没有一刻停歇。收拾好就起身离开。
      他背对着所有人,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周围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但他却能感受到视线的灼热,或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但他听到了柑轻微滑动椅子的声音,和坐在门口工位的女同事回避的视线。
      玻璃门关上是没有声音的。
      但在梏踏出一个部门的一瞬间,就有什么改变了或许。
      只是所有人还是在照常工作,宛如平日。

      黑发青年站在文件上标注的部门门口前,有些迟疑。一种莫名的异样被他明确的捕捉到,拉开门的一瞬间,里面的氛围就像信息一样进入他的脑子————
      他知道,自己被调到了一个惨淡的地方。
      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到离开前看到的那个视线,和众人的表情。这一切竟是和初高中时有些相似。
      那是一种好奇夹杂着漠然或是鄙夷的目光,当你对上他的眼睛,他会回避与你视觉的接触,仿佛在说:我怎么可能在看你这样人。绝对的冷漠里夹杂着藏不住的好奇心。刺入人的骨子里,滋生出一种被注视人扭曲的情感,又猜不透对方的意思。
      多少年过后他明白了。这是一种绝对的冷暴力。
      赤果果的。
      新部门的同事没有上前来跟他打照面,他们甚至没在自己的工位上,而是挤在一处相互讨论什么,还时不时投来那样的眼神。
      “我是坐在这?”梏拿手中的纸张点了点一个空出来的工位。
      几个人略有些发愣的看着他,小声的嘀咕也消失了。他当做默认,坐了下来。这个工位看上去表面覆上了一层灰,肯定最近都没人使用的。
      “新人。”沙哑而略有些尖锐的声音。梏抬眼,看到了走过来低着眼俯视他的人。
      他胸口的挂牌写着部门经理四个大字,头顶的头发稀疏,身材干瘦,皮肤微微泛黄,眼角有些纹路。身着的西装有些褶皱。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工作摧残的老职员。
      “呵。”他突然笑了。露出了不太好看的牙齿。
      男人单手插在裤袋里,黑发青年在这声低哼下瞬间皱起了眉头。但黑发遮盖住了他的眉毛,不甚明显。
      梏抬头注视着这个挂着部门经理牌子的人,然后面前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吊儿郎当的转过了身。他最后的眼神像是市井里讲价的人在看卖的菜。
      “他怎么会变成同性恋,是缺爱吗?”
      “不会吧?再缺爱也不能两个男人......”
      不远处低语的讨论声准确的落入他的耳朵。而他对此已经显现出麻木。这个新部门对他不是那么友好。
      而他也大致猜到了转到这的原因,以及前部门的那些人为什么以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
      不算重要。
      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小小打量了下自己的工位,点下了电脑的开机键。这里的电脑打眼看上去要陈旧很多。长久不用的机子再启动需要更长的时间,调用程序也会慢很多。长久不用的机子就会变得迟钝而难用。在这种情况下再突然频繁使用、讲求效率,就会让系统经常崩溃,寿命减短。
      短暂一天,部门没有人愿意跟他搭话。他自然的被圈在了没人一起的范围。下班时他抄起了打印错误的文件,进电梯遇到樱本。同一班电梯上的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交流。他的手中拿着打印的那一叠废纸,电梯停下三步并两步的走出电梯。
      他不抬头看街道上的人。顺手将手中的纸张一股脑扔在了公司前的那个垃圾桶里。
      必定会经过的面包店,
      他习惯性的拐了进去。
      今天收银的是个没见过的老头,排队收银的速度很慢。
      到了梏,后面就又排了好几个人。在他的肉松面包和手撕面包还没装好的时候,后面的人就把东西放上了台子。他把金额刚好的钱币交给老头,纸币被随手滑进了柜子里。等到把包装完,老头开始结算下一个人。他刚要提上袋子走。
      “喂,小伙子!”收银的老头突然说了一句话,把住了他的手。“你还没给钱呢。”
      那只粗糙而厚重的手钳制了他。

      ......
      梏从面包店里出来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手上提着面包店的袋子。他的嘴中叹出口气来。他已经厌倦了声势浩大的争辩和大吼大叫、语言斥责。“咳咳。”沙哑的咳嗽了几声。
      梏今天直直地穿过了石板桥,没有看一眼上面的光景。
      夜晚再次从梦中惊醒过来。
      单手撑住脑袋,感觉自己的精神在被无尽的消耗。这次不仅有之前的这些,还有各种这几天遇到的事情。
      沉默,争辩。沉默,争辩。
      梏的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麻木。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一叠纸张甩在了他身上。身着微有些褶皱西装的梏站在经理的工位旁。纸张砸在他身上的一瞬,像电影里一样有片刻在他面前飘散飞落。他低着脑袋俯视着经理,而对方的气势却占了上风。
      他打印东西又出了岔子,这次被新经理骂的铺天盖地。数据有误、排版出错。“气死我了。”经理转过椅子像是驱赶鸡鸭似的摆手,“你拿着这些废纸回家吧!”
      男人转过身对着电脑不再看梏,梏低下身捡起地上飘落的纸片。“你说你平常没事写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梏手中的纸张出现了小处的褶皱。继续捡着落在地上的文件,将它们收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实习的。”
      男人的语气里带有抱怨的口吻和小肚鸡肠。他尖锐沧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比其他人更清晰锐利。
      “还当同性恋呢。”细小的嘀咕声传入了梏的耳朵里。

      拾完地上的白纸,理了理,梏站起了身。向着面前的男人低了低身子,转身不做声响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觉得他骂得对。他就是一无是处。
      放在文件最面上的车线本静静地躺在那里。倾斜的角度好像被人动过。梏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

      顺家
      “明天就是葬...”“嘘!”小男孩说着,被他母亲捂住了嘴。
      客厅聚集了不少人,但鲜少有人大声讲话,都在小声低语着。所有人的穿着都以黑白灰为主。
      “那个神经病居然说想参加我儿子的葬礼。”她的声音是最洪亮而尖锐的,带着一丝神经质。女人似乎好久没休息好了,眼下的浮肿不消。

      “嘟嘟嘟——————”
      电话挂断,梏沉默了片刻。
      不到十秒。
      打了无数遍才通上的电话不到十秒就被挂掉。
      将手机放在面前,看着眼前的小方块亮起,他打算再拨通什么号码。点击着通讯录,落到了“母亲”两个字上。
      握着手中的手机,指尖碰在绿色的拨通键上。
      但他没有点下按键。

      下班,他没有再去那家面包店。直直的走向了公交车站。
      高峰期的公交车上早已没有了位置。过几站,人陆续下了些,车空了出来,黑发青年还是没有找空位坐下。他把着扶手站着,直到到达不远的目的地。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路线,熟悉的时间。一切都是熟悉的,熟悉的令人厌烦。就像被枷锁镣铐住一般。而他已经没有小道可以拐角选择。城市的另一边只是另一座同样令他再熟悉不过再痛苦不过的城市。而他也没有那么多空闲了,脑子早已被不知名的东西镣铐住。偌大的城市,这样的他无处可去。
      走出公交站,他避免不了的走向了那座石板桥。
      却没能就此路过石板桥。

      这是他实习的第十二天。顺逝世的第六天。
      青年男孩手中的公文包被他扔在了一旁,他坐在了这个最熟悉的位置。天边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只是这天看起来不无垠,水看起来也不浩瀚。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而他坐在这也显得突兀了起来。
      街的对面,路过桥的人们走动着。周围的商家歇凉的扇子没有停顿。一个妇女拉扯着孩子,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坐在石板桥的怪异成年人。但是嘴里又和另外一边的阿姨念着:“这就是那个去世的孩子的那个同性恋男人吧?”“哟。真不要脸。看这样子都二三十岁的人了,还和大学生谈恋爱。”“还敢在人前丢人现眼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孩子沉默着不说话,眼里泛着光亮。
      梏沉默着。望着天边的黄昏和远处的江水。现在太阳还未落尽。金红色的太阳炙晒着,让天边似是带着火热的温度。红橙黄几色搅和着天空,灿烂的光亮洒在江面上,泛出金色的波澜。他咧嘴嗤笑了一声,肩膀遂即跟着抖动起来。
      他抿着嘴,紧紧吸着气。眉似是扭曲在了一起,带着疲惫的眼睛反射出美丽的景色。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光景映在他黑褐色的眼瞳中。这和以前是那么的不一样,但...
      天空和水是那么漂亮。
      下一刻,他的眉毛微皱,用手遮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表情。手指面部紧紧贴合着皮肤。
      一行什么从他的脸庞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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