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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人们,不堪一击的脆弱 ...


  •   所有的都和故事里描述的不一样。

      下午上班时间
      站在打印机前,他甚至有想看打印机里的纸张像电影里一样飞出来满屋都是——才明白现实世界的打印机只能一张张规整的将纸吐在出纸口。
      “你用完了吧?”
      “......”
      “喂。”“别乱按了!”后面的人阻挡了梏点按打印机上的按钮。“没墨了看不到吗?”
      梏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出纸口不再出纸张。
      “抱歉。”他下意识低语了一句,拿着手中的东西就走了。他没有和那个人有眼神的接触。
      回到部门,他这个下午再没有下过位子,再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流。旁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如此熟悉,敲打的变奏让他的心潜移默化的被影响着。这个下午没有人找他讲话,他专注在自己的电脑前,摆弄文档,完成工作。不再想看到隔壁一群人的交谈,不在乎是关于谁。
      下班。街道上的人群,周围的环境,话语声。他的耳边传来不同的讨论,这些声音统统塞入他的耳朵里。他低垂着眼睛双目似乎有些失神。屏蔽掉听人三言两语这个习惯,大脑飞速的转动。走的步调偏快,嘴里没有碎碎念,面部没有什么表情。
      随后他又走进了那家熟悉的面包店。随手抽上盘子,选面包的速度比昨天快了很多。再到收银台前,他不自觉的察觉着收银员的表情是否有变化。而收银员小伙子只是照常收银。
      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抿着嘴,咽了下喉咙。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周围。他蓦然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善。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上学期间。他那除大学外如蝼蚁上身啃食自我的十二年。再也不想回到的经历,影响他一生的那段时光。熟悉的感觉上升,但他说服着自己,此时的他比那时更加镇定自若。
      他又路过了那座石板桥。提着手中的公文包,踏上桥的一刻下意识瞥了眼那个熟悉的位置,还有景色。下一秒又收回视线。动作有些迟缓却也没有更多停留。一步一步,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走下了不长的石板桥。和这个地方擦肩而过。快步走向出租楼的方向。

      “哟,梏。”
      还没爬楼到家的门口,略快的速度瞬间定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皮鞋点地的声音变缓,步步走过了最后一层楼梯。
      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志?”梏淡淡的念道来者的名字。

      招待朋友进入家里,梏走到水池前,给他接了杯水。水槽里留着两个碗,静静地躺在一处。
      志正对着电视坐下,略有些紧张的双手在大腿上搓了搓,“我看了昨天的新闻,就想着今天来看看你。”“好在这个地方离学校也不是很远。”
      梏站在台子前涮了涮杯子,“你还在学校。”问道。
      “嗯。交了留宿申请准备考研。”志三两句交代了。
      聊天陷入一阵沉默,梏不再说话。黄晕的灯光下两个人僵持着沉默的坐着。志打量着周围,这狭小的环境甚至没有一张固定摆放着的餐桌。中间只有简单的空白,旁边就是灶台,窗口就是书桌。实属简陋。
      在柑东市果然不好租房子,特别是他们这样的学生。
      梏将水杯递给了志。随后给自己也接了杯,打开了电视机。坐在了志的旁边。
      他们就这样坐在地上斜对着彼此。余光半看得到对方的角度。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视在放着节目的声音烘托着氛围。
      志拿着玻璃杯,先打破了沉默。“...你跟爸妈说你回学校了吧。”
      “嗯。”梏没有回避。
      “呃......”志似乎没想到他回答的那么干脆。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被这一句打断了,“你爸妈,和老师打电话了。”“说想要跟你沟通。”
      “......”梏沉默了片刻,“老师那边我会跟他说明情况。”他回答道。算是做出了答复。
      “我知道最近顺出了事。”志久久没有喝下一口水,“你现在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是你从刚放假到现在你已经好几周没和家人联系了。”“之前假期也没住在家里吧。”
      “你估计也不是很想掺和进这些事情,”梏说。“这些你都别管了,我之后会处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真的很想你。”
      “......别说了。”梏的话语变得冰冷带着尖刺。“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现在情绪不好,我没办法跟你理性的讨论这些。”
      “我知道,顺出事了你肯定比谁都不安。”“但是这就像你爸妈好几十天见不到你一样,你好歹跟家里报一声平安吧。梏。”他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和经历,说着这样的话。
      “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他一字一句说道,“别再提顺的事情。”声音带着些冷漠。
      “梏。”志的语气有点叹息。但始终没有面对梏,“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一个假期而已这是怎么了?”他并不想跟自己的友人这样讲话。
      “这种事情我不可能跟你解释。”“事实就是,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这是他搬家实习的根本原因。
      “你平时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志说着,“你想想,如果你像顺一样出什么事你爸妈...”
      “顺去世了。”
      梏接过了志的话,对方停住了嘴。“所以别再提他的事。”黑发青年嘴里说出来的话平静而如冰渣。
      “......”
      “......”
      “我和我爸妈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志,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这辈子再不可能回到那个地方,无论顺的事情有没有发生。”
      “梏。”志说着,“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更不应该这么想。”“你这样只会把自己...”
      “我拜托你不要让我想起那些破事!!!”梏抬起了脸,表情略有些扭曲。“我真的已经很痛苦了。我在努力了。”“我以为现在就已经开始变好了,但是不是!”“你知道吗?顺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道。”“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物质上的事情。”“他不跟我活在一个世界了。”我甚至在别人后知道他的死活。他的话语带着颤音。“我父母。他们这么对我,我本来已经很痛苦了,我也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了。是他们,在他妈一直踩过我的底线在我的良知上践踏。”“谢谢你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来提醒我这些。”他的语气有些讽刺,充满了锐利与攻击性。
      志的眼睛瞪大了些,他一时间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梏......”
      “你还要我怎么办!”
      “我已经很痛苦了你明白吗?”
      “我很理解他们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不该牵扯的人,该照顾的人都尽量照顾到了。”
      “你还要我理解他们的痛处吗?”

      “别再让我更痛苦了。”
      “我真的不是圣人。”

      面前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梏调整了一下情绪,下一秒略微恢复过来。“你走吧。”就像是一切都结束了。“这件事情我会向老师说明的。不会再劳烦你跑来见我了。”
      “麻烦你了。”

      志的离开是无声响的枪炮。
      “草。”梏关上门过后不久,一脚踹在门上。
      牙齿磨合的声音响动,“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他有些气急攻心。电视上的新闻播放着。“我们拒绝事故的采访。”熟悉的声音,梏下意识的抬起了脑袋,看到了熟悉的顺的母亲的身影。她表情冷漠,回绝着媒体,根本看不出来刚刚丧子。
      他想下楼买箱啤酒,但是下一刻就下意识打消了念头。
      他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他深知酒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的习惯是直面自己的问题,而这份清晰又竟让他如此痛苦。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都没有比谁强多少。
      愤怒和悲伤同时涌入他的胸口,难受的感觉令他感到胸口闷痛。他在争执间吐露出了他那不愿面对的事实。
      顺走了。
      真的走了。
      他隐隐约约这几日做到的梦,他不愿意面对的一切,抓紧的一些希望。
      摔的细碎。
      扎进了他的骨髓深处。
      还有他那曾经最爱的家庭。
      “呵。”完美的生活和烂透了的生活破碎的一样轻易。
      珍惜并不会让东西变得坚固,除了保质期变长,一切还是会一样一碰就碎。
      他早该知道。
      但他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在心理上从未。
      就算有,也只是他以为而已。
      “你们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梏喃喃着,他的眼角没有泪。“啊!——————”只是不住的嘶鸣。
      他胸口的气息越来越闷,堵住了他的心脏蔓延到他的嗓子眼。他缓慢而深深地吐息着气,坐起来,走到书桌边。但胸口的气息难以平复下来。干涩的眼珠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拿起桌上两日未被动过的顺的笔,在他工整的笔记本上写下草草的大字:
      我喜欢跑在山上,和伙伴拿砖头围起篝火。
      无尽的在山野逃窜,怕被风抓住。
      也喜欢城市的电影院,回家路上的盲人行道。
      我站在上面,跟爸妈说它直通往我家的方向。
      我看得到母亲流下的泪水,
      年幼的我的自卑与无助。
      我永远记得坐在桌前装睡觉的无数个课间,
      给自己在脑子里找寻乐子。
      自我安慰的摆脱困苦。
      我喜欢坐在水库看天和水连成一线,
      还有远处密密麻麻的森林。
      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
      也没有人再关心。
      那个同样有天和水的石板桥,
      我遇到了他。
      我爱他。

      他的笔不是被放下的,是在手中不受控制的划出了纸张。本子上的字越画越乱,或许除了他没人看得懂这逐渐变大而毫无章法的字体。

      那一年开始他们一家不曾再回到农村过。他永远记得的那个快乐的地方,有他的哥哥姐姐,玩伴,和造出石板路的大伯。几家人共筑的院子,不知道对面世界的土山,流水的田野,小黑狗和猫。
      他坐在车上同父母最后一次离开那个地方的难过。
      在柠西市的出租屋,和爸妈一起逛街的喜悦。街边可以看到卖鸡蛋饼,转糖人。灯火通明,热闹的春节。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
      新家里,那天爸妈在客厅不断的争执吵架。母亲的崩溃吼叫,父亲的低语沉默。那是他们离开农村之后不久。
      学校不如意的生活。坐在水库上,从高处往下看。高的俯瞰一切,水和森林和天相连接。一切变得那么渺小。他似乎是站在世界之巅。
      遇到顺的那个将近傍晚的时刻。他坐在这一方,顺坐在立柱的另一边。
      他说着:“你说人为什么要成长?”“就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希望自己永远就这样。”
      “我不想去想那么多了。”“虽然我知道没办法,但是我就是不要。”
      “我就是不想。”
      然后在石板桥边他转眼看到了朝他微笑的顺。蓦然他的视角转变,面前看到的不再是两个人,而是顺坐在旁边对他笑着自我介绍。自己的手触碰到了石板桥面粗糙的质感。他下意识冲过去抱住了顺,紧紧地。
      开始大哭,崩溃的哭泣。泪水沾湿了顺的肩膀,顺熟悉的揉揉他后脖颈处的头发。将他抱住。不紧但很合适,不会让他感到异样。
      顺从来不会诧异他瞬间崩溃的缘由,只是什么也不说静静地抱着他,一遍一遍说着“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重复着,重复着。
      而他会相信他说的话。不是大骂他不懂。
      他紧紧地抱着面前的人,手不自觉的变紧,触碰着,感受对方的气息。一丝不对劲,自己似乎没有抓住顺,有些不真切。好像没有抓到任何东西,没有任何实感。这不是像是顺的身体,那么轻盈,越触碰越觉得不真实。
      顺的声音在耳边开始模糊,安慰自己的动作开始感触不到。
      他停止了思考。
      双手在下一秒抱住了空气,面前什么也没有了。周围一片漆黑,自己漂浮在这片漆黑中。他看到了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近不远,闪着光,又好似变得透明。
      他好像再无法靠近顺,
      无论如何,
      他真的再也无法靠近顺了。

      他在梦中呓语,痛苦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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