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惩治 ...
-
在他们的印象里,顾云怀一直是一个软弱可欺的形象,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
可是现在那个往常柔弱低贱的人正冷傲而又高贵的站在沦为阶下囚的他们面前。没有怯懦没有害怕,甚至连一丁点的不安都没有。她明明温柔的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温暖,反而让人心底发凉。
这才是真正的顾云怀。
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证据,只是这么冷淡的一句话,就已经充满了信服力。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顾炜瞪大眼睛看着她,怒不可遏的道,“你怎么敢!”
顾云怀仍旧笑得温柔,她轻声反问自己的父亲“我为什么不敢?”
“顾云怀你个贱人!”顾雨桐突然从何秀然怀里挣脱而出,不管不顾的朝着她冲过去,却最终被牢门拦住,便只能像个疯子一样伸出手胡乱抓着空气,嘴里是止不住的咒骂。“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一定是你蛊惑了公主殿下,一定是你故意挑唆她对付顾家……”
顾云怀毫不在意她的咒骂,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不那么在乎了。因为自从待在李长吟身边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的世界有多么狭小,而真正的世界有多么宽广。何必一直为了角落里一只将死的虫子而扰乱自己的心情呢?
不过,顾雨桐有句话还是说对了。的确是她蛊惑了殿下来对付顾家不是么?而且这个办法还很好用。
“你还是学不乖,哪怕到了现在也还是要逞口舌之快。”顾云怀伸手将鬓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话,所以打算让你以后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顾雨桐睚眦欲裂,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惊,一时间咒骂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顾家生你养你,却没想到养了一个反咬一口的白眼狼!顾云怀,你真是和你娘一样的下贱骚货!”何秀然气得身子发抖,指着顾云怀骂道。却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一出,顾云怀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
张斐然闭着眼睛安静的待在一旁,她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顾家如何对待顾云怀的她一清二楚。可她也并不无辜。虽然她没有如同何秀然那样欺辱顾云怀,但也做到了足够的冷漠。也对顾云怀做过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报应么?
李长吟一过来便听见这句话,她眸色一沉,面若寒霜,而后她走近顾云怀问她:“他们骂你了?”
顾云怀很诚实的点了点头,而后又轻轻一笑,完全不同方才没有温度的样子。“虽然妹妹骂了我很久,但她有一句话提到了殿下……”
“嗯?”李长吟挑眉。
“她说辞忧蛊惑殿下。”
李长吟轻笑,不置可否。
她不是没有实权的顾云怀,所以对于这几人的咒骂也不是警告威胁就能完事的。
“这几个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干脆就把舌头割了,免得脏人耳朵。”
秦锡点头称是。
李长吟看也没看几人惊慌恐惧的眼神,只转头看着顾云怀问道:“要回去了么?”
顾云怀点头。
见也见过了,只是这几人的表现实在让她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们能够有一些不一样的,有趣一点的反应,现在看来也不过几条垂死挣扎的疯狗。
得到答复的李长吟一点没拖沓,只吩咐秦锡领路,几人很快便出了天牢。
秦锡恭恭敬敬的送走了二人,待回到天牢后便吩咐将张斐然和顾义筠单独关押进了一间牢房。又找来人勉强的给顾义谦处理了一下伤势。好歹明天才问斩,总不能今天就死在牢里。
至于那几个李长吟吩咐了要拔掉舌头的那几个,秦锡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总归是要流放的,交代人在路上动手也不迟。
“这些都是朝廷重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秦锡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义筠一眼,吩咐一句便转身离开。
顾义筠蜷缩在角落,埋着脑袋,低声对身旁的母亲道:“娘,儿子从来没让您失望过对不对?”
张斐然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己儿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联想到秦锡将他们母子二人单独关押的举动,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丝明了。
她忙不迭地的点头,眼里闪烁着泪花。“是啊,我儿从来没让为娘失望过。”她出身虽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富贵之家,嫁入侯府之后也一直过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一朝沦为阶下囚说不害怕迷茫是假的,再加上要被流放心里也就很慌乱了。她没有何秀然几人的歇斯底里也不过是她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罢了。
但是现在,她的儿子让她看见了希望。
——————————
因为太晚了的缘故,李长吟没再回未央湖,而是直接返回了栖梧殿。
许是见了“家人”的缘故,顾云怀的心情一时间有些纷乱低迷。她的仇已经报了一半,反倒没那么在乎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反而有些迷茫了起来。她从重生之后便一直将仇恨埋在心底,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报仇,都是为了将那些人拽入地狱。可是她从没想到这件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样轻飘飘的完成了。
接下来,她又该如何呢?
然后她想到了李长吟。
她前世热爱读书,与普通爱女红的女儿家也不一样,让她感兴趣的是家国政事。而重生以来她也读过不少书,名家名篇如数家珍,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她前世就已经看过的《楚记·北州》
这是一本野史,总共只有三卷。记载是史上第一位皇帝也是一位女帝洛朝歌与第一位女王爷祁也的故事。
这本野史让她对书中二人产生敬意。也曾一度让她有青史留名的想法,尽管她只是一个侯府出生的庶女,可她却产生过这对世人来说极为荒诞可笑的想法。
后来经历了太多,她这个想法也就渐渐淡了。但是现在她又不得不重新将这个淹没在思绪中的想法挑出来。
因为李长吟。
那她可不可以再荒唐的想一次,就算没办法青史留名,也要在历史上留下一点痕迹。她顾云怀,不想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他人的附属品。
重新确立了目标之后,顾云怀一下子从低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整个人又重新焕发了色彩。
李长吟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有打扰她,现在看她眼神又明亮起来,便不客气的上前将她压在了身下,把她困在自己和柔软的床之间。
“想明白了?”
顾云怀就势伸手环住她洁白修长的脖颈,望着她的眼神有些炽热,而后一笑道:“在殿下身边待久了,总归会学的聪明点,也就能想明白。”
第一次被顾云怀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着,李长吟觉得有些莫名,但好在她并不讨厌,反而因此升起了一丝欲念。
“会说话。”李长吟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乖孩子。”
翌日
今日是顾炜、顾义谦、何为丘、刘从良四人被处斩,顾家几人被流放的日子。
因为处罚的是算是功臣之后和朝廷命官,崇德帝索性将阵仗摆大了些,吩咐由上官致和王忠良二人做监斩官。
此时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
而就在离问斩台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里,天字号包厢中的窗边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李长吟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头束玉冠,脚踏云纹涅丝履。长袍袖口是精细的金丝滚边绣的复杂古朴的花纹,平添几分神秘深沉。她的眉眼本就生得有几分凌厉,线条也是棱角分明,此刻又特意化得英气了一些,还贴了一层逼真又浅薄的胡子,看上去便如同一个肃杀的江湖公子。
她身后坐在桌边的是一身白色广袖流仙裙,气质清冷出尘带着面纱的顾云怀。
青崖也扮成了一个男子,候在顾云怀身后。除此之外李长吟没再带其他人出宫。
“快到午时了。”李长吟的目光望向了问斩台,淡淡的说道。
问斩台上,四个将要被处斩的罪臣已经被押上了断头台,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浑身脏乱被绳子绑了个结实,背上插着问斩牌。而问斩台的四周聚满了百姓,对着台上的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辱骂和扔菜叶。
顾云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她低头饮了一口茶,刻意将语气放得悠扬了一些。“殿下带辞忧出来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么?”
李长吟却是转过身,弯腰在顾云怀耳边声音低哑而暧昧地道:“看来娘子将为夫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啊。”
她刻意咬重了“娘子”“为夫”几个字眼,语气里透出几分不满。
顾云怀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她侧目娇嗔李长吟一眼,轻声道:“夫君……”
“要乖,”李长吟直起身子,伸手轻抚她的柔顺的长发,轻声补充道,“要听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顾云怀垂眸,压下心里那点酸涩,乖巧的重复她的话。“妾身会乖,也会听话。”
李长吟随即勾起唇角,语气温和的问她“时刻到了,要看吗?”
“夫君不是说那会脏了妾身的眼睛么,妾身只用看夫君就好。”顾云怀仰头看她,露出的眼眸明亮而专注。
“也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李长吟很满意的她的回答,接着便没了下文。她转过身重新走到窗边,一眼望过去,便看见顾炜头颅滚落在地上的血腥场面。
无头的尸体还在喷洒着有温度的鲜血,被砍落在地上的头颅仍睁着眼睛。倒是挺不甘的,李长吟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心里却不怎么在意。
承袭功臣侯爵之位的四品官员又怎样?就是满身荣誉握有实权的王忠良,也不敢在背后这般议论她,也不敢轻易动她身边的人。
真当她不知顾义谦攀附李佑希时都说了些什么吗?真当她不知顾炜此人的狼子野心吗?宫中乃至朝廷处处是她李长吟的耳目鹰犬,没有她探查不到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让崇德帝心生忌惮。
她就是这般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为君之大度之胸怀,不该用在这等乱臣贼子身上。
看着顾义谦的人头也落地了,李长吟眯起眼眸,顿觉无聊的关上了窗子。继而走到顾云怀身边坐下,好心情的问道:“醉云轩的鱼做得很不错,一会儿你尝尝看?”
顾云怀喜欢吃鱼,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但李长吟对划入自己范围的东西都很细心,更何况顾云怀还是她唯一的一只金丝雀。
“比起夫君的厨子做的鱼如何呢?”顾云怀喜欢她的细心,但也不敢沉沦于她的细心。李长吟就像是罂粟花,迷人但危险。
“差上一些,应当是差在了食材上。”李长吟嘴也是养叼了的,毕竟她出生皇家,且不论那两年苦日子,后来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吃穿用度她再节省也是比普通人高处一大截的。
顾云怀一笑,皓明公主自己的小膳房,用的食材那都是仅此于皇帝的,醉云轩本事再大也是比不过皇家的。
正谈话见,店家小二便将菜肴陆陆续续呈了上来,而后招呼一声,麻溜的退下了。
“尝尝看?”李长吟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挑去鱼刺放进顾云怀的碗里。
青崖候在一边,见状眸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便移开了目光。
顾云怀将面纱摘下,拿起筷子将碗里的鱼肉夹起递入口中,鲜美的鱼肉在口中化开的那一瞬间让她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味鲜肉嫩,夫君也尝尝。”顾云怀说着,直接用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递到李长吟嘴边。
余光瞥见顾云怀动作的青崖心里一跳,顾云怀究竟是一时得意忘形忘了礼仪还是刻意这么做的?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李长吟很给面子的将鱼肉咬进了嘴里。
那不是公筷,是顾云怀用过的筷子。虽然知道李长吟和顾云怀实质上是个什么关系,但是跟了李长吟许久的青崖也了解自家殿下在一些细节上有多讲究。也许床上能抵死缠绵,但床下该分开的还是得分开。可是刚刚殿下分明是在纵容顾云怀。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顾云怀心里升起几分愉悦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跟了李长吟这么一段时间,她一直尽最大努力摸清李长吟的脾性,自然也知道她是有洁癖的。床上和床下不一样,这个顾云怀也是知道的,刚才那一下,只是试探。但她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顾云怀心里已经逐渐明了,自己在李长吟心里的地位比李长吟自己想得还要略高一些,只是这一点李长吟自己显然都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