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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漠庭再起朔风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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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进深秋,漠北和林王庭失陷。
摩禺可汗王帐,拖勒纳看着面前的斥候,问:“说的可都是真的?”
斥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千真万确!海勒可汗调兵遣将,突袭和林王庭,顿莫克殿下已经兵败退出和林,如今海勒可汗已经要趁势南进与可汗一较高下。”
“阿可布戈!”拖勒纳握紧拳头,眼中的愤怒不言而喻。
拖勒纳只听得斥候继续说道:“此外,海勒可汗也向大秦发出了求援。”
这倒并不出乎意料,毕竟,为了争夺可汗之位阿可布戈本来就在拉拢各方势力,南面最强大的大秦自然是他的首选。之前他联合柔冉疏利可汗就是因为大秦出兵而使两面夹击和林王庭的计划功亏一篑。
拖勒纳的眼中露出凶光,“阿可布戈,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义!”
天统十三年十一月,拖勒纳率军亲讨阿可布戈,于昔木土脑大败阿可布戈军,斩三千人,阿可布戈北遁。拖勒纳令军勿追,待其自悔。
阿可布戈以为拖勒纳军怯战,越十日,复南进,至失烈延塔兀之地,与拖勒纳军激战,不分胜负,战至黄昏,各自收兵。次日,阿可布戈因其党有异志,遂率军西走,逃到谦谦州。拖勒纳命合出统领一军,驻扎于和林,以监视阿可布戈。
拖勒纳在赏赐了拥立自己的诸王,然后返回王庭。三个月后,阿可布戈被部下所杀,首级献与拖勒纳,其余部归顺拖勒纳。至此,拖勒纳在两年的鞑靼可汗争夺战中,大获全胜。
鞑靼的内斗告终了,拖勒纳终于击败了阿可布戈,从此两汗分立的局面彻底结束了,鞑靼只剩下一位可汗,摩禺可汗拖勒纳。拖勒纳完成了统一鞑靼的重任,成为了鞑靼的新可汗,受到了整个鞑靼的拥护,然而此时作为可汗,拖勒纳却仍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这几年雪灾,内战,层出不穷,如今的境地,鞑靼虽然恢复平静可是也元气大伤。更严重的是,鞑靼内部也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团结,稍有不慎草原上的族人就成了敌人,鞑靼便会分崩离析。如今的鞑靼已然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境地,
而他最大的威胁则来自曾经的太子阔丹,毕竟他也是先汗也速在和林王庭召开库里台大会册立的太子。阔丹如今身在长安,也一直对返回漠北继承汗位念念不忘,而他现在势单力薄,要想扭转局势只能寻求外力的帮助,南面的大秦,是他唯一的指望。
天统十四年,漠北的消息传到长安城是五月,等阔丹听闻消息,已是六月初了,顾不得长安的酷暑难耐,阔丹急切前往萧疾府上求见。
“阔丹太子身为也速可汗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返国继位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又何须多虑呢?”萧疾之言依旧客气,又道:“要大秦的军队帮您驱赶强敌返回漠北继承汗位,却不知完事之后会如何?”
阔丹紧盯着面前的萧疾,纵然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纵然知晓鞑靼内战的背后少不了大秦的推波助澜,更少不了这个萧疾外相的出谋划策,他却不能爆发,思索些许,言道:“自古华夷一家,那鞑靼与大秦就是兄弟之邦,如今大秦助我归国,有何不可?况且两国乃是姻亲,可是萧相亲往鞑靼请我前来长安与大秦联姻的,姻亲有难,如此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萧疾知道,如今的阔丹,是硬不起来了,言道:“阔丹太子想必也听说过柔冉疏利可汗与乌苏乌满都可汗之事,乌满都可汗是我大秦的驸马,陛下便对乌苏加恩备至,疏利可汗背信弃义,为我朝太子所败,就看阔丹太子日后称汗想做谁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纵然极其不满,阔丹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故作惊讶道:“萧相这是哪里话,切不可听小人挑拨。阔丹在此承诺,若大秦能助我返国继位,鞑靼日后定与大秦亲如一家!”
“陛下自然是相信阔丹太子的为人,可小人作乱也是不得不防的。”阔丹刚放下警戒,却听得萧疾笑道:“再者说,陛下不是早就将一位大秦贵女出嫁阔丹太子为妻了吗?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阔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只能答应。
“萧相说的是,中原女子美而多才,阔丹一直是求之不得!如今大秦陛下满足我心愿,此恩阔丹铭记在心。烦请转告陛下,就说我愿效法乌满都可汗,愿大秦与鞑靼永为友好,鞑靼的牛羊便是大秦的牛羊,大秦的丝绸也是鞑靼的丝绸,两国之间亲上加亲,千秋万代,子子孙孙,血脉相连,万仞难割。”
阔丹屈服了,昔日鞑靼的太子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萧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后恭敬道:“外臣一定将阔丹太子的话带给陛下。烦请殿下耐心等待就是。”
适逢大朝,前鞑靼太子阔丹被召至大殿之上,阔丹此次觐见已无前时心高气傲之态,他自小喜好中原文化,又在长安夹着尾巴待了两年,自然是学会了小心谨慎委曲求全那一套,在朝见时,极显恭敬之心。阔丹言道:“臣阔丹本为鞑靼太子,然父汗骤崩,王庭内乱,不幸滞留长安。未尽人子之责,心实愧惭,鞑靼与大秦已是姻亲,摩禺可汗拖勒纳不服王化,故臣请大秦助我征讨诛之,以全天下。”
武皇帝不禁心中冷笑,阔丹倒是好算计,明着称臣,却要打着大秦的旗号行征伐之事。助他返国击败拖勒纳称汗,汗位他来做,大秦出兵出钱耗费人力物力,怎能让他如愿呢。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可。”范平熙第一个出言反对:“鞑靼与我大秦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摩禺可汗亦与我朝相处和睦,怎可背信弃义出兵伐之呢。”
“臣亦如此想,我大秦向来与周边各族相处以和为贵,如何能妄动刀兵,有伤天和。且去岁出兵蒙兀各部我军将士已是疲惫不堪,怎可再兴战事。”陆言附议道。
“臣等附议!”众大臣亦纷纷附和道。
阔丹其实已然知晓结果,大秦君臣不过是做戏罢了,仍伏地叩首请道:“望求陛下兴义兵,行天伐,救鞑靼民众于水火!”
这样的情形武皇帝非常满意,他从御座中起身,走到伏地的阔丹面前,双手将他扶起,随即言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大秦社稷,朕当慎重。请阔丹太子静候佳音!”
瞧着那身躯高大的鞑靼人再度伏地叩首,不知为何,武皇帝竟然为他感到一丝凄凉。
朝堂上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一直持续到入秋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但是,朝野上下却都出奇一致地做着开战的准备,因为他们知道以武皇帝的性子,他迟早会出兵。
自海勒可汗死后,拖勒纳一方面频繁派出细作到边境刺探军情,另一方面指责大秦支持阿可布戈是公然干涉鞑靼内政背信弃义,最后还表明鞑靼仍愿同大秦修好之意。
武皇帝见拖勒纳公然挑衅勃然大怒,他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道:“辱人太甚!”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推倒在地,还将手边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蓝廷玉听到声响进来,“陛下。”
“太子回来了吗?”
不久前,武皇帝命李元徵代替他去巡视治河工程进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如今,北疆局势紧张,武皇帝自是要召回太子,询问意见或付以重任。
“回陛下,还没有。太子殿下去巡视河工,路上总是会耽搁些时日的。”
原本气急的武皇帝看到跪在地上叩首的蓝廷玉,叹了口气,恢复如初,对他说道:“派人去城门口盯着,若太子回来,让他马上过来见朕。”
凤銮殿中,赵皇后竟然一时兴起走到后面的园子里,练起剑来。她出身将门,虽然也学得诗书礼仪,却也有仗剑天涯之心。这些年一直都在深宫中,几乎忘记了她也曾习过武,甚至还是皇帝亲授的。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赵皇后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玉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机扯出水袖,勾上房梁,绕着大殿如天仙般的环绕在青色的剑光中,只在一瞬,瞅准一旁的剑鞘,水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水袖与青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剑法招式看起来不像是练剑,倒觉得是在随剑起舞,轻捷的身躯在空中婉转飞舞,依旧乌黑的秀发随着剑在空中轻舞飞扬,当真如诗如画!风华绝代间,浮光似影,日光似水。一路找来,却又不失淡雅。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赵皇后这一剑可惊呆了不少人,想不到大秦的皇后娘娘竟如此多才多艺能文能武!
正挥舞间,武皇帝突然出现握住她的手腕,赵皇后并未停下,而是与他对练起来。
几招之后,武皇帝顺势握住她用剑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他带着她手腕轻轻旋转,剑也跟着慢慢转动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把地上的落叶也卷了起来,在空中飞舞。
两人停下后,一同走回凤銮殿坐了下来。
“朕已让元徵回来了。”
赵皇后笑道:“陛下思虑周详。如今,大秦与鞑靼关系日益紧张,摩禺可汗又遣人送书辱我□□。臣妾方才还在想,想去求陛下召元徵回京,让他带兵出征沙场征战,也算是他为了大秦,为了陛下,尽了太子的心力。”
武皇帝却握住她的手,一反常态道:“说什么胡话!谁说太子就要上战场,他自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皇后无奈地笑着说道:“陛下疼爱徵儿是好,可是也不能一辈子护着他。何况他又不是没有上过战场,他也是立过军功的。”
“这一次,不一样。玉晴,朕打算御驾亲征。”
“陛下,战场凶险,就算你不让元徵替你去,也不用御驾亲征啊!况且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的。”赵皇后担忧道。
“朕自会让他们同意。朕若是御驾亲征,命太子监国,这后宫就交给你了。放眼整个天下,朕最信任的只有你。朕若不在,朝政交给太子,朕是安心的。就算我出了什么事,还有太子在,朝堂也不会乱。”
“策!怎么你就不能……”
武皇帝摆手道:“朕意已决!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朕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再无后顾之忧。”他轻轻环抱住她,“玉晴,我若是真上了战场,这里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