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49、第四十九章 语脉音温玉烟暖

　　七月已经接近尾声，大雨淅淅沥沥的，李元徵已在青鸾殿坐了几个时辰了。楚嫣这天一早就在福康殿那边守着，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这境况，他也只能等着了，只是随意看着乖乖站在殿内的李愥和李倩兄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宫女便上前将两个孩子领了下去。
　　派去福康殿查看情况的内侍回来禀报说，从白天到黑夜，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可孩子依旧还没生下来。
　　已到掌灯时分，福康殿里头更是一点动静都无，李元徵从不知时间可以漫长到如此地步，心中似是焦虑，又似是担忧，但顷刻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夜深，他丝毫困意也无，宫人送了晚膳过来，他只少许吃了几口。
　　于子夜时分，福康殿内一声婴孩啼哭好似将白昼带来。
　　“启禀殿下，宋良娣生了！”一名宫女急匆匆地从福康殿方向跑进来，跪在阶下叩头禀道：“禀太子殿下，宋良娣刚生了个小殿下，母子平安，太子妃娘娘让奴婢先来跟殿下禀报一声，请殿下宽心。”
　　李元徵暗暗定神，转而便笑道：“甚好！孤省得了！传孤的话，福康殿所有宫人内侍均赏三个月月钱，下去领赏吧！”
　　语罢，李元徵便起身径自往福康殿去。
　　到了福康殿，李元徵顿时喜逐颜开，快步入内，往那抱着襁褓的稳婆那边走。床榻那边，宋芷瑶鬓发已被汗浸湿，好在还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楚嫣正举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间细汗，笑道：“妹妹辛苦了。”
　　宋芷瑶瞥了李元徵一眼，有气无力地对楚嫣笑道：“姐姐没事。”
　　李元徵接过稳婆手中的襁褓，放在榻边。
　　楚嫣冲着孩子笑道：“孩子一天一个样，看这眉眼，和殿下简直一个模子刻下来的，跟愥儿也很像。”又对着李元徵一阵比划，说道：“殿下您看，这脸型，这唇角……”
　　李元徵抬头看着那孩子，觉得说的似乎很对，那模样确实很像李愥，真不愧是亲兄弟。他将襁褓抱了起来，低头吻了吻婴孩额头道：“他与愥儿是兄弟，自然像。等他长大些，愥儿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
　　“殿下……”许久没说话的宋芷瑶轻咳了咳，说道：“请殿下为他起个名字吧！”
　　“名字！”李元徵下意识多看了那孩子几眼，思忖片刻后说道：“之前钦天监和礼部拟定了几个名字与孤，孤看，就叫崇系吧！”
　　“崇系，李崇系。心系天下，胸怀家国。果真是好名字！”楚嫣低低附和。说这话时，分明看了李元徵一眼。
　　宋芷瑶忽鼻头一酸，一下子都想哭出来了，谢道：“臣妾谢殿下为系儿赐名！”又楚嫣道：“姐姐，快把崇系抱来我看看。”
　　楚嫣闻话连忙从李元徵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往宋芷瑶面前一抱，安放在床榻里头。孩子哭过了一阵，此刻安静的很，睁大着双眼，盯着宋芷瑶，那眸间炯炯有神，又纯洁至极，好似星辰璀璨，眉头紧抿着。
　　“崇系可是俊俏的很。真像殿下。”宋芷瑶连连言道。
　　李崇系洗三完没几天，李愥突然拿着一本李元徵教他开蒙的《三字经》神情严肃地来找楚嫣。见他这副神情楚嫣不禁笑道：“怎么，愥儿，瞧你这架势，要来给我当先生不成？”
　　李愥却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笑容也收起来了，看着还挺认真的，道：“父王说了，母妃肚里的宝宝很聪明，听得懂我说话，所以叫我从现在起每天教他念书。”
　　楚嫣笑眯眯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教？”
　　李愥没回答她，而是径自翻开书本，朗声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
　　这日夜里，李元徵来青鸾殿看她，打算今夜留下来陪她，正准备吹灯就寝时，楚嫣急拦住他，说道：“殿下，这么早就吹灯干嘛？”
　　“就寝啊。”
　　“可是我不困啊！”
　　李元徵道：“已近亥时了，你平时这个时候都已经睡了，今日怎么还不困？”
　　楚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睡不着，毫无困意。我白天睡了一整日。”
　　“怎就睡了一整日？”
　　“你说呢？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
　　“是谁让愥儿来给我念书的，一念就是一整天，不论我怎么说都不行，所以好巧不巧我也睡了一天。”
　　李愥还小，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不读，他又刚开始开蒙，正是兴致正高，就知道一味地拉着楚嫣读书。不得不说，这小家伙挺凶残的，楚嫣被他那种念法听得昏昏欲睡，刚睡着，小家伙就把她叫起来，继续听他念书，如此往复。
　　精力充沛的楚嫣拉着李元徵聊天，只要李元徵一快睡着，她就叫醒他，继续说话，直到深夜困意来袭，才停了下来。
　　烛灯一夜未熄，直到燃尽。
　　也不知李元徵怎么跟李愥说的，第二日小家伙自个儿就会看时间了，读了一个时辰就收了书本，然后拉着她陪玩。
　　当父母的也是事多。李愥自幼活泼好动，调皮捣蛋又古灵精怪的，可自打他开蒙后，不调皮捣蛋做坏事了，但也不再像以前活泼，又把楚嫣愁坏了。
　　她将自己的担忧说给李元徵听，李元徵倒觉得她显然忧思过虑，劝道：“愥儿开始懂事了而已，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愥儿才三岁啊，这么早就懂事，真的好吗？他会不会变得不快乐了。他还小啊！本应该活泼好动，爱玩爱闹的年纪，现在却变得跟个小古板似得。再这样下去，愥儿岂不是要变成满口仁义道德的小老头了！”
　　李元徵拍着楚嫣的肩浅笑道：“愥儿是嫡长子，他的肩上有不可推却的责任。他自小聪慧，这是好事。再过几年，等他正式进了学，他还会变得更好。他如今的改变，正是学以致用的表现，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何须多心？”
　　“虽是如此，徵，你也不可掉以轻心，真要把愥儿教成一个小老头，我可不依。”
　　李元徵握了楚嫣的手：“愥儿的将来，父皇自有安排，你放心便是。”
　　楚嫣点点头，怀孕的人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被李元徵哄好了。
　　白驹过隙，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楚嫣生产的时候。李元徵对这个孩子亦是满满的期待。小家伙大约是迫不及待地想出来，离预产期还有十天就提前出来了。也就两个时辰，小家伙就出来了。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生了个小郡主！”稳婆刚剪完脐带把孩子放入襁褓中准备出去报喜，李元徵听到孩子的哭声直接走了进来，稳婆赶忙行礼报喜。
　　小家伙躺在臂弯里，李元徵心软得一塌糊涂，哪还记得要失望，他是想着再要个嫡子，可是楚嫣给他生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是他的珍宝。
　　李元徵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早就等在外面终于被允许过来的李愥跑了过来，跟着他的还有李倩，代王世子李崇宇。
　　趴在床边，李愥忍不住戳了戳妹妹的脸，正好被回头的李元徵抓了个正着。李愥吐了吐舌头，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李愥看了会儿，好整以暇地看向李元徵，道：“父王，妹妹怎么这么小啊！”
　　“你刚出生的时候，长得也不比她大。”李元徵拍拍他：“让妹妹好好休息。”
　　李愥看着父亲匆匆离开的背影，忙叫道：“父王，你去做什么？”
　　李元徵头也不回地道：“取名！”
　　原先以为生的会是儿子，没想到的是这胎会是个女儿，李元徵毫无准备，匆忙跑回英华殿翻典籍。
　　洗三那天，小郡主终于迎来了她的名字，李萱。萱，萱草，传说可以使人忘忧。晋代嵇康于《养生论》中写道：“合欢益忿，萱草忘忧。”李元徵希望她能永世忘忧，远离烦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