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想要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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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结束傍晚的训练后，纱织冲了个澡就坐在客厅的吧台旁，她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倒了小半到醒酒器里，耐心地等了半小时，这才倒进高脚杯中，端着慢慢抿了起来。
“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吧”。
诸星真将一只胳膊搭在吧台上，姿态放松。
他灵体的衣服似乎可以随心改变，自从天气转凉后，为了应景，他也穿上了黑色的毛衣，露出漂亮的锁骨，贴身的毛衣将他漂亮的骨架勾勒出来，配上那张好看的俊脸和微挑的嘴角，怎么看比起维护和平的奥特战士，更像电视上的男模。
这位臭屁的男模出门时还会加一件羊驼色的大衣和与纱织款式类似的米白色围巾，总而言之，怎么帅怎么来，非常人类。
“我妈妈是中国人，在中国过了十八岁就算成年了，没问题的”。
纱织随口应付道，刻意无视了自己其实严格来说还未满十八岁的事实。
“你这不就一个人喝闷酒吗？看这样子还挺熟练的？”
“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她自从爸妈离世开始就学会喝酒了，虽然日本管得严，但架不住她家里的酒柜藏酒丰富，而且她一个人，酒量也不大，这么几年下来根本没喝掉多少。
纱织喝完半杯，又倒上了一点，端着杯子走到身后的落地窗旁，呼出的热气碰上冰冷的玻璃，瞬间铺上一片雾蒙蒙的白色水汽，天空挂着一弯瘦月，周围环绕着厚厚的云层，早上听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雪。
纱织晃了晃酒杯，余光瞥见客厅的神龛，闷下一大口，然后像是急切地打断什么似的，抬手用力擦掉白色的水汽，将额头抵了上去，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她觉得自己大概有点醉了，但这样飘飘然的状态也是她所追求的——思维停滞，放空自己，因此淹没了灵魂的窒息感也能被隔断了。
“喂，我说，你怎么才喝两口就醉成这样啊，要不要回床上睡觉？”
“不必，我现在还好，等会儿再……”
纱织的话戛然而止，她放任自己沉溺，但其实本身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醉的厉害，而此刻，她看到了对面小巷中的一双眼睛，倏地清醒过来，眼睛的主人——是那个女人！
纱织转身放下酒杯，冲到门口，抓起大衣和钥匙就往外跑。
“喂喂喂，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诸星真在一旁目瞪口呆，然后反应迅速地操控变身眼镜飞进少女的大衣口袋。
没有围巾的阻拦，寒风顺着领子往身体里钻，纱织没多久就已经手脚冰凉，那个女人发现纱织追了上来，迅速沿着小巷往深处跑去，纱织的脚力在真的魔鬼训练下变好了许多，紧紧跟在对方的身后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中，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
纱织深吸一口气，屏住紊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女子转过身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张脸，纱织心中愈发得震惊。
“我是谁？我是谁你不是最应该知道的吗？午夜梦回时你不应该无数次见到这张脸吗？质问着你，为什么死去的人是自己？”
“你……”
少女不由后退一步，瞳孔骤缩，似乎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喂，纱织，你给我振作一点啊，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一旁，真的灵体向前一步，仿佛要将她护在身后，少年半侧着身子，开口询问道。
“什么情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这姑娘什么都没告诉你啊”，女人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几声，又冲着纱织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信任所谓的奥特曼啊，还是说曾经的事情太过不堪，所以假装一切都不存在了？”
“你看得见真……你到底是什么人？”
纱织也回过神来，她收起震惊的表情，打结的大脑也开始运转起来，之前她一味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但事情的发展明显已经超出了预料，既然对方能看到灵体，那么来者肯定不只是普通的地球人这么简单。
“我？我是来向你复仇的恶灵，遵从那位大人的意志，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日向……纱织”，最后几个字在她口中被反复咀嚼，仿佛恨不得将对剥皮去骨。
“那位大人是谁？”
少女再一次发问。
“哼，你还不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讳，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下一次见面，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女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时空的扭曲，一道裂缝打开，她面朝两人缓缓后退，直到整个人都进入裂缝中后，她和扭曲的空间一齐消失，仿佛没出现过一般。
。
回到家里，纱织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连灯都懒得开，朦胧的月光穿透身后的落地窗，像是给地板铺上一层虚幻的雪。
真走到了少女面前，两眼定定地看向她。
“告诉我那个女人的事，是她吧，除了年龄以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和你去祭拜的另一个坟墓照片上的人”。
纱织沉默了，她难堪地别开脸，不愿对上那仿佛能勘破她内心的眼神。
“为什么？你不信我？”
真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步步紧逼。
“不……不是的”，她有些慌乱地否认，但还是没有直面最开始的问题。
“那就告诉我，纱织，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无声的叹了口气，纱织明白自己大概是逃不下去了，不论是那个意外出现的女人以及她口中的“那位大人”，都代表着这件事情已经不止是她的私事了，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留下一道深深的咬痕，最后还是开了口。
“导致我父母去世的那场车祸，除了我父母外，其实还有一个三口之家死去了”，诸星真面露了然，“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今天去的另一个坟墓，就是那三个人”。
纱织觉得身体被冰冷的空气入侵了，她只觉手脚冰凉，双目对着空气的某处，没有焦点。
“那天夜里，两辆车面对面对撞，另一辆车里的孩子正好和我差不多大，而在这场事故里，很遗憾，我的父母是肇事方，也就是说，他们是杀人凶手”。
“……”。
诸星真的灵体在月光中显得更加透明，薄纱一般的质感映照在他的脸庞，显出了几分神性的光辉，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形象远去了，少女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可以将可怕的怪兽打败、保护宇宙的、不折不扣的战士。
“而我，是杀人凶手的女儿”，她将自己蜷在沙发上，干巴巴地重复道，企图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本心。
“那天夜里，是因为我任性的要求，爸爸和妈妈为了能在生日的第一秒给我祝福，急匆匆从机场赶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差导致爸爸太过疲劳了，没能注意信号灯的改变，就这样和迎面而来的车子正面相撞”。
这些话她从没对第二个人说起过，这对于纱织来说并非是过于沉痛的过往，或者说，她并不愿承认自己将其视为苦痛，那和承认自己的懦弱无二，但此时将这些说给对面那个少年时，她却莫名的产生了想哭的冲动。
沉入深海中的船只有时也许并非保藏宝藏，只有无用的废弃品和一具具腐臭的尸骸。
一直没能说出口的事情，被埋葬在心灵深处，只有一年的这两天，无法抑制的负面情绪会将她不断淹没，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躲避，但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哭。
而在这个夜晚，这样幼稚的倔强，却被眼前的人轻易打破了。
“一个人背负起了五条生命努力生活着，真是了不起呢，纱织”。
纱织猛地抬头，心底的空洞似乎因少年的这句话而彻底展露，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啊！那么温柔将我养大的人，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因为这种事而蒙羞，甚至失去了性命！而我却有口难辩，因为对面失去了更多，因为爸爸妈妈是过错方，因为我还活着！就因为只有我还活着！”
少女终于爆发了，她捂着脸嚎啕大哭，透明的液体从指缝中泄露，这么多年来，心底积累的所有委屈和不甘，长久的压抑下，无法痊愈的伤疤鲜血淋漓。
“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怨恨全世界，包括我自己在内，但我最终还是逼迫自己走了出来，我……明明只是想好好活着啊，明明一切都要走上正轨了，明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为什么却偏偏这个时候被亡灵找上门来？！”
拼命掩藏的痛苦被揭穿，那个女人带着那张脸质问她时，纱织其实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说的没错，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她被亡灵缠绕，在噩梦中辗转，但是她拼命挣扎着逃离了这样的过去，而如今，可怕的阴影再度袭来。
真干脆席地而坐，他的坐姿随意，抬眼安静地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纱织，双目相对，纱织崩溃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归位，她擦干眼泪，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崩溃之下说出口的话语，只觉得双颊烧得慌，暗自庆幸有黑暗的遮掩，对方大约没看出来。
“感觉好点了吗？”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失态的样子”，纱织的话音还带着鼻音，时不时还伴随着吸鼻子的声响，显得有些好笑。
“别这么说，谁都有不愿提起的过往啊，倒是我，抱歉啊，逼你揭自己伤疤”，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咧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过，我还挺开心的，毕竟纱织对我说了真心话”。
“你也有吗？”
“什么？”
“不愿提起的过往啊，有的话你也说给我听好了，这样就抵消了”，少女扯出一抹笑容。
“嘛，确实有啦”。
诸星真看着少女洗耳恭听的样子，露出无奈的表情，不过他却没什么犹豫，就这样讲述起了自己的“黑历史”。
“我曾经一度为了追求力量而触犯了光之国的禁忌”。
“禁忌？”
“是的，刚相遇那阵我也和你提到过的——等离子火花，我们奥特一族的能量之源，我当时一心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所以擅闯等离子火花塔企图触碰等离子火花”。
“那你这是没成功？”
“对”，少年露出略显复杂的神情，有怀念，有庆幸，有淡淡的悲伤，还有一丝难察的孤寂。
“我被赛文奥特曼拦住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我老爹，然后被迫穿上厚重的装甲在一颗荒星上与雷欧奥特曼，也就是我的师傅进行训练，当然一开始基本上都是我在挨揍，对方可是奥特兄弟中也排名第一的体术高手，我教给你的宇宙拳法也是出自他之手，再后来的故事就是你所知道的内容了，我们收到老爹的求救信号，然后我和贝利亚展开了殊死搏斗，最终集合同伴的力量打败了贝利亚”。
“所以某种意义上你是少管所出来的啊……”
眼眶还泛着红色，纱织却不禁轻笑起来。
“倒也没错”，少年也笑了笑，并不否认对方的玩笑。
“要不是有父亲和师傅的帮助，大约我这辈子就会因为走上歧路而毁了，所以我也并非世人想象中的完美英雄，而且”，他顿了顿，“我其实也会因为不想在你面前展露出自己不堪的过去而故意隐瞒这些事，现在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故事说完了，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挂在客厅的钟表不会因为人的悲喜而停歇，指针已经走到了一天的尽头，秒针又往前走了一格，在静谧的夜中发出“哒”的清脆声响。
“生日快乐，纱织”。
诸星真突然开口。
少女愣住了，多少年了呢，多少年没有听别人对她说过这种祝福了，五条性命沉沉压在她的肩上，甚至连过生都成了一种罪恶，这两天于她而言，从来只有悲伤和沉闷。
“难得的生日，我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就答应你一个承诺怎么样？”
“随便什么都可以吗？不怕我直接把你卖了？”
纱织再次展露出一个微笑，她能感觉到对方潜藏在话语背后的安慰，二月的夜晚，屋子里的空气还带着凉意，她的心却仿佛被人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非常非常的暖和。
“只要不伤天害理，不违背原则，什么都可以喔”。
真也笑了，窗外似乎下起了雪，洁白的雪片飘落在天地间。
“那……如果我说要你和我……谈情说爱呢？”
少女仿佛被少年的笑容蛊惑了，又或许是之前那点红酒的后劲比较上头，也可能是她的心扉被温柔的男孩打开了一角，她不自觉用玩笑般的口气说出了一直隐藏着的心声。
闻言，对面却突然沉默下来，纱织浸在夜晚迷离氛围中的大脑也倏然醒了过来。
“抱……抱歉，我随口说说而已的，冒犯到你了吗？”
“这种事，不要用开玩笑的口气来说啊，我会忍不住当真的”，长久的沉默过后，真用低沉的嗓音开口道。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某种东西像是即将沸腾的热水般冒了个小泡泡，然后越滚越大，泡泡越来越多，似乎在等待彻底沸腾的瞬间。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笨蛋”，少年的声音一直都是元气满满的，仿佛随时可以出征一般，带着无数的力量，给人以无以复加的安全感，此刻亦是如此，明明是无奈的口气，拖着尾音的话语却莫名平复了她上下起伏的心。
“这种事哪怕是玩笑，也要由我这个男孩子先开口才对吧”，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纱织猛地瞪大了眼睛。
和战斗风格相似，说话口气有着些许野蛮的赛罗，相处起来却又和邻家哥哥一样的诸星真，一直以来都被视为英雄的奥特曼，明明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少女而言，这样的他却依旧是不可亵渎的存在，这样的他，此刻却仿佛在说，他们怀有相同的心情。
一时之间大脑出现了一片空白，她眼也不眨地看着长相英俊的少年，眼前的事物慢慢朦胧起来，也不知是生理产生的泪水还是源自某种心情的释放，无声哭泣着的女孩瞬间让刚刚还在帅气告白的诸星真不知所措起来。
“怎……怎么了嘛，你别哭啊，真的是”，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一抱自己心爱的姑娘，无奈虚拟的灵体穿透了少女的躯体，无论是温度还是触感都无法传达，少年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叹息。
他控制着少女的一只手，轻轻为她拭干眼角的泪光，双手虚虚捧着她的脸庞，眼眸中含着暖阳，“抱歉，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你了，作为男友失格了呢”。
“什……什么嘛”，就这样自作主张的把关系改变了，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答应来着。
不过，这样强势的英雄，所以她才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吧。
曾经的纱织，胆小，冷漠，自私，事不关己，对于外界的恶意装作视而不见。
也许她在过往那么多岁月里一直抱有期望，期待有人能强硬的把她从保护壳里拉出来，拉到有暖阳的田野，给予她前行的勇气。
一直在等待的英雄居然真的降临了，大概这已经用光了她一辈子的幸运，少女曾经是这么想的，所以被回应这种事她从没有期待过，直到此刻，曾经一度拯救过她的光芒拉开门扉，用稍显粗暴的方式住进了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想要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