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巷星星》今時

6、月亮都看见

　　宋星祺回家的时间更少了。九月想知道他的消息，只有去网上搜他的名字。然后看着说着他名字的人，一天天的越来越多。
　　他出道后第一次回家，是春节。九月和爸爸等他吃年夜饭，等到晚上十点。
　　九月爸爸瘪着肚子发出抗议，“要是这个小品演完他还不进门，我就不等了！说什么也不等了！”三分钟后，九月爸爸被小品逗得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
　　“老李的这首歌唱完他还不回来，我就不等了！说什么也不等了！”半分钟后，九月爸爸跟着天王李眯着眼深情款款地唱了起来。
　　“这个相声听完他要是还不回来......”几乎怒发冲冠的九月爸爸话没说完，有人走进家门，戴着帽子口罩，身后只背着一个双肩包，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张开双臂，“我回来了！”
　　九月老爸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扑过去抱住宋星祺，“你小子可算回来了！长这么高了啊！”宋星祺一只手回抱九月老爸，一只手和他身后的九月打招呼，小声又说了一遍，“我回来了。”
　　“你剪头发啦？”他问九月。
　　“嗯，你长好高。”九月仰头看他。
　　隔着还在中间扑到宋星祺身上的九月老爸，两个人开始聊了起来。
　　吃饭的过程中，九月老爸一直指着电视上的明星问宋星祺，这个你见没见过，那个你见没见过。宋星祺大部分都摇头，九月老爸皱起眉来拍了拍他的肩，“还得再努努力啊，我还想靠你和天王李攀上关系呢！”
　　“爸。”九月说，“你让他吃饭。”
　　“哦，吃饭吃饭，来，小宋多吃一点，这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九月老爸赶紧给宋星祺夹菜。
　　客厅四面的墙上，贴满了海报，宋星祺慢慢地看了一圈，凑过去问九月，忍不住笑，“这你贴的啊？”
　　“我爸贴的。”
　　“哦。”
　　“你不吃鱼吗？”
　　“你给我夹。”
　　“不要，你又不是没长手。”话虽这么说着，九月却还是夹了块鱼肉放到宋星祺碗里。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九月老爸到底不年轻了，坐在电视机前靠在沙发上已经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九月洗了碗，叫爸爸洗脸洗脚，催他上床睡觉。宋星祺不在这边，九月穿了外套走出家门，到隔壁宋家。他果然在这里，正把一炷香插在爷爷的牌位前，低下头双手合十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放下手，很长时间里就那么站着，时而抬起头看一看屋子里的某样旧物件。他身上只穿着卫衣，因为太瘦背影显得空空荡荡的，像是被风吹着的一根孤草。他转身看见九月，语气平静，“吓我一跳。”
　　“我爸让我问你今晚睡哪儿？”
　　“怎么？”
　　“他怕你一个人在这边害怕。”
　　宋星祺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现在这张凳子对他来说显得太小了，他张开腿，把手插在衣兜里，“所以你来陪我吗？”
　　“不，”九月开玩笑，“我爸来陪你。”
　　宋星祺也低头笑。
　　忽然外面“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冲上天空，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来，夜空里火光颤动。宋星祺和九月都朝天空望去，看到一角小小的烟花，绽开来，又落下去。
　　零点了。
　　“新年快乐。”九月说。
　　“新年快乐。”宋星祺也说。
　　外面烟花在一声一声地响着，两个人一个在门边一个在屋里，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看着彼此。九月吸了吸鼻子，“我回去睡觉了。”
　　“别睡了。”宋星祺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停下，“咱们出去玩吧。”
　　“去哪里？”
　　“哪儿都行。”
　　“那我去叫上阿超。”九月说着转身要走，被宋星祺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我们去吧。”他说。
　　白叶巷不在什么繁华地带，离热闹的市中心更是遥远，放完零点的烟花，很多人都关门睡觉了。如今和他并肩走在这条巷子里，九月觉得，巷子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小了。他的肩已经很宽了。
　　他们走没什么人的小路，在寒冷的冬夜里两个人都拉紧衣服，高高地竖起领子，把手揣在兜里，然后讲些无聊的废话，斗嘴或者笑，跑跑跳跳，月亮挂在天上，跟着他们走。绕了一大圈后，两个人在一个冷清的江边广场坐了下来。宋星祺去一边的自动贩卖机买咖啡，九月坐在长椅上搓着手等他。
　　“请问，你是宋星祺吗？”四五个结伴的女孩经过宋星祺后忽然又折了回来，围上来后其中一个大胆问。
　　宋星祺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女孩们爆发出尖叫，请求合影。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等着的九月，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语气里的温度也瞬间跌破零下，“请问，那边坐着的那一个，又是谁啊？”其他女孩齐刷刷地朝九月看来，目光尖锐神情冷漠，就像是非洲草原上本来开开心心捕到食的动物一抬头忽然看见了对手。
　　事后宋星祺把接下来的一幕称为九月的演技大爆发。
　　只见她双目含泪嘴角抽动哆哆嗦嗦地从长椅上站起来，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啊？是宋星祺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宋星祺吗？”
　　其他女孩儿果然信以为真，以为九月也是粉丝，甚至拉着她帮忙拍照。拍照结束后九月跟着大家一起和宋星祺说拜拜，等她们走远后悄悄折了回来，在宋星祺身边坐下。宋星祺捂着肚子，在她身边笑得不成样子。
　　“行了行了，”九月摆摆手，“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有你的啊，小粉丝。”宋星祺搂了搂九月。
　　“别笑了。”
　　宋星祺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顺势揽过九月，“来，咱们来合影一张。”
　　刚刚粉丝为了感谢九月的帮忙，说也要帮九月拍。九月说自己没有手机，她们以为九月是害羞，就算了。
　　一、二、三。
　　茄子。
　　“土死了。”九月说，“现在谁还喊这么老的口号。拍的照片也难看死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尤其是我。”宋星祺抱着手机傻笑着欣赏。
　　“走了，回去睡觉了。”
　　宋星祺坐着不起来，“不回去。”
　　“那我走了啊。”九月站起来，两只手揣在兜里顶着风往前走。宋星祺慢腾腾地站起来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之间渐渐拉出一段距离。
　　“我还不想回去呀——”他耍赖似的拖长了调子。
　　第二天，九月爸爸开车送宋星祺去机场。因为发展需要，经纪公司的总部，搬到了经济更发达的北方B市。送走宋星祺后，回程的路上，九月老爸载上了一位三十多岁商务人士模样的客人。客人一钻进后座就打开电脑工作起来，车子开到市区快到目的地，他才关了电脑，注意到车内环境的与众不同。
　　车里能贴东西的地方都贴上了大大小小的贴纸，最前面摆着装在精致相框里的相片。
　　一眼看过去，照片上的人是个漂亮的小男孩。
　　客人笑了，“师傅您还有追星的爱好啊？”
　　司机师傅也笑了，“您说这个？这是我家的小孩。”话里有几
　　分藏不住的骄傲。
　　“这样啊。”
　　“他叫宋星祺，您休息的时候，可以去网上搜他的歌听，是个唱歌很好听的孩子。很小的时候，还拿过咱们省唱歌比赛的第一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