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局外人 ...

  •   1.
      赵澈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怎么了?”
      李倾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过多的悲伤情绪表露出来,像奶奶那样拉住赵澈的手,“奶她……很严重。”
      李倾尽量说得委婉,但赵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打颤,指节发抖,“怎么会呢?不是说没事么?”
      李倾不想再描述一遍医生说的话,也不想再回忆心率仪刺耳的哔哔声,只是怔怔地看着赵澈,“你去看看吧。”
      赵澈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自从醒来后还没有下过床,猛一起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床棱上,李倾搀扶着赵澈,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了奶奶的病房。
      赵澈不敢相信床上全身连着机器插线,戴着氧气面罩的是自己的奶奶,闭着的眼睛被松弛的眼皮堆成一条缝,赵澈去喊,没有回应。
      “奶——”
      赵澈的泪珠子落到白色地板上炸开,一滴,两滴……
      “奶我要是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快点叫到人,就不会这样了,都赖我,都赖我……”
      赵澈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紧接着还想扇第二下,可一下子就被李倾给拦了。
      “澈儿,别这样,这不赖你。”
      赵澈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场天降之祸降临到自己身上,自己侥幸挺了过来,以为奶奶也能像自己一样相安无事,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奶奶会重到危及生命。
      “李倾,搀我起来。”赵澈哽咽着说。
      李倾扶起赵澈,赵澈就颤着身子往屋外走。
      “你干什么去?”
      “找大夫。”
      “找大夫干什么?”
      “我要去问清楚我奶到底咋了。”赵撤颤着嗓音,“为啥还不醒啊!”
      李倾看着赵澈的样子,心里像被拧出了血,双手抱住赵澈说:“澈儿,我们不去,不去行不行!”
      李倾知道,大夫怎么会嘴下留情,大夫只会一字不差地,不带一丝一毫情感地道出患者的真实病情,赵澈听到,跟用刀划心窝子有什么区别。
      “我要去,问他们为啥不给我奶治,为啥!”
      李倾紧紧地抱住了赵澈的身子,刚才涂完点就得脚趾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澈儿,我们不去,不去。”
      赵澈使出了牛的力气一心想要挣脱李倾的束缚,一种绝望通过赵澈一次一次的挣扎击碎着李倾的心,李倾看到赵澈好像失去一切的痛苦样子,坚毅的心终于瓦解。
      “医生给治了!但奶她不行了!”李倾一声吼,同时松开了紧抱住赵澈的双臂。
      赵澈不再固执地往外走,而是又瘫软在地上痛哭,胸脯激烈地起伏,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
      李倾也跪在地上,从后面用结实的手臂再次挽住赵澈,“澈儿,有我呢,我们一起陪着奶……”
      赵澈不再哭闹,但也不说话,就坐在奶奶的床头前,木木地盯着奶奶的脸,李倾递给他水,他也没有丁点儿反应。
      李倾实在见不得赵澈这个样子,也更不想听见心率仪发出的哔哔声,那种有规律的,重复的电子音响不仅折磨着人的耳朵,更摧残着人的心性。
      李倾从后面用手掌摸了摸赵澈的头发,轻声轻脚地走出了房门,坐在走廊靠墙的一排座位上,脱下鞋子
      刚才和赵澈扭捏的时候又流出了新的血,已经和袜子黏连在了一起,轻轻一扯,就钻心的疼。
      李倾没心思管这些,相比于眼下的事情,自己的小伤显得微不足道,穿上鞋,朝主治大夫的科诊室走去。
      大夫的科诊室就在同层的尽头,李倾走进去,大夫正在低头翻看着一些单子。
      “大夫你好,我是403患者的家属,我想询问一下患者现在的情况。”
      “奥……”大夫抬头看了李倾一眼,用鼠标在电脑上扒拉了两下,“是那个昨天晚上和一个小伙子一起送来的,一氧化碳中毒,对吧?”
      “对。”李倾回答。
      “现在病人处于昏迷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基本上靠药物维持着生命体征,但再多的我们真的做不了了,就算做,也只是徒劳,只是花钱罢了。”
      大夫的说辞算是真实恳切,直到现在只有等着,奶奶能多挺一秒,赵澈就能多陪奶奶一秒。
      “谢谢您。”
      李倾道完谢另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就听见一声细心裂肺的哭叫从走廊的那头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奶——”
      李倾心头一震,闭上眼,胸腔里的气翻腾着无法呼出,迈着步子奔向病房。
      2.
      小城镇中的葬礼,赵澈披麻戴孝,拿着奶奶的照片走在前面,后面拉着奶奶的棺椁,没有太多的亲戚,一路撒着纸钱缓缓走向坟地。
      雪还没有化,阳光反射到人的眼睛里一阵花白,落在地上的白色纸钱也快速隐没,和白茫茫的大地融为一体。
      坟地在镇子外一座山丘的背面,挖掘机在挖奶奶的坟坑,土地表层底下都是没有解冻的冻土,挖得艰难,赵澈就这么盯着,看着坑一点点变宽,变深,那就是奶奶最后的归宿。
      纸马,纸人,纸车,都是活着的人想出来祭奠逝者的方法,人死了,能带走什么,烧成灰烬的,只不过是最后一丝可见的念想。
      那么大的一堆冥祭物,烧到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深黑色纸灰,覆盖在瘠薄的土地上,在小小的坟头前显得那么扎眼,那么格格不入。
      没有丧席,葬礼完成后,可数的亲人寥寥安慰了赵澈这几句后各自分散离去,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也回家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并那么亲近或者根本就与自己不相干人的离去而过分苦恼,但对于赵澈而言,崩塌的,是一整个精神世界。
      赵澈解下丧服,坐在堂屋的马扎上,屋子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地上全都是泥泞的脚印,被堂屋内的温度蒸干后,像一块块结痂黏在地板上看起来脏乱不堪。
      前天还和奶奶一起围着火炉子泡脚,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谁成想,现在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没有了奶奶呢喃的话语,爱意的抚摸,厨房也再不会升起蒸腾的烟火气了。
      “澈儿。”
      赵澈听到敲门声,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澈儿”这个名字,以后只有李倾叫了。
      赵澈拉开门闩,李倾宽大坚实的身子就堵在了他的面前,赵澈有一种想抱上去的冲动,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从身体上得到慰藉。
      “进来吧!”
      赵澈蔫耷蔫语地说完转身就想往堂屋里走,没想到李倾主动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一种巨大的安全感袭裹了赵澈的全身,那是一种依靠,可以真实触摸到的安全感。
      “澈儿,有我呢!”
      李倾的话搅了蜜,坚定而永久,让人有掩饰不住的悸动。
      赵澈俩人围坐在火炉子旁,相对无言,李倾提拉着暖壶倒了杯热水递给赵澈,“嘴唇都起皮了,吃不下饭,总该喝口水吧。”
      李倾这么一说,赵澈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抿了抿嘴,嘴唇上干裂的唇皮上下剌得慌,吞了口水,喉咙的沙哑感觉似乎瞬时间觉醒,一时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李倾从棉服口袋里掏出被老胡摔坏的手机,“尽力了,修不好。”
      赵澈接过手机,手机的屏幕与机体重新安装在了一起,赵澈在手里拨弄了几下,抠出内存卡,沙哑着嗓子跟李倾伸手说:“手机。”
      “奥!”李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连忙掏出手机递给赵澈。
      赵澈把李倾手机里的内存卡抠出来,又把自己的这张安进去,点进文件夹,里面都是赵澈平时录的视频。
      “奶,看这,这是镜头!看见没?”
      “看见了看见了……哎呀!别照奶了,不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奶美着呢!”
      “就我大孙子会说话!”
      “清不清楚?”
      “清楚!把我脸上那些个皱纹都给照出来了……”
      ……
      “澈儿啊,晚上放学早点回来,奶给你炖排骨吃,还有那个鱼,你不是一直说想吃么,你李婶今个去市场,奶托她从市场上带回来一条。”
      “奶,鱼我想吃浇汁的。”
      “行,鱼头熬汤,鱼身子浇汁。”
      “奶你对我好!”
      “奶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别录了,快把煎饼吃了上学,看看都几点了……”
      ……
      “看奶给你做的大棉裤。”
      “不是!奶!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穿这种手工做的棉裤的!还绿底料子大红花!”
      “穿里面谁能看得出来?听奶的,暖和!”
      “现在都穿这种保暖就够了,看见没?保暖!”
      “你自个摸摸有奶给你做的厚么?等你岁数大了寒腿,后悔都晚了!”
      “奶我真不用!”
      “必须穿!不仅得穿棉裤,那个棉服也得穿,不到教室里不准脱,也不能敞怀,要不一出汗,冷风一吹,肯定感冒。”
      “奶……”
      ……
      “看我奶包的大饺子,这个盆里是煮的,这个盘子里是锅贴,这边是猪肉的,这半边韭菜鸡蛋的!”
      “吃吧吃吧,别录了,要不一会凉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奶你喝饺子汤干啥?”
      “一是暖胃,还有就是有一句老话,‘原汤化原食’,以前吃不上白面,更别说饺子了,一年到头就过年吃顿饺子,煮完饺子的白汤里面有面粉,喝下去,水消化了,里面的面粉就留在胃里头了。”
      “那奶你小时候都吃啥?”
      “白薯干,小米,棒子。”
      “能吃饱么?”
      “咳!饿不死就成,日子苦是苦,但不也活下来了么!”
      “奶我想喝小米粥,特稠的那种。”
      “成!明儿奶给你熬。”
      ……
      “胃疼怎么还喝凉水啊,放那,奶给你煮一锅热汤。”
      “……”
      “奶跟你说,胃疼得养。这两天,荤的,硬的不能吃,凉的不能喝,奶给你熬清粥,煮面条。”
      “啊?”
      “不光这两天不能吃,以后吃东西更得注意,冰棍顶多一天一根,现在天冷了最好不吃,觉得胃有疼的苗头了就赶紧喝水吃药,别忍着,胃病就是这么忍出来的。”
      “不至于吧!”
      “奶还能给你亏吃?来,赶紧把热汤喝了。”
      ……
      赵澈看完最后一条视频,一股难平的情绪潮水似地涌上心头,满脸的泪花纵横交织,李倾看着赵澈哽咽着一颤一颤的身子,莫大的心疼让他抑制不住上前抱住赵澈的冲动。
      “澈儿,不怕,有我呢。”
      李倾用厚实的手掌抚摸他的头,像安抚一个走失了的的孩子,一下一下,轻轻地,不敢用力,不舍得用力。
      “奶她就在那坐着泡脚,在那站着擦桌子,在厨房做饭,还叫我摘菜,还在的,明明还在的……”
      “澈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李倾看着赵澈崩溃的样子,自己又不能代替他受这份罪,一种想表达却又无能为力的憋屈感堵在心口顺不下去,吐不出来。
      3.
      “你回去吧,李阅在家没人照顾。”赵澈说。
      李倾一直抚慰着赵澈的心请,他的状态平复了好多,但又不敢留他一个人在家,“你去我那睡一晚吧。”
      “不用,以后都是一个人的日子了。”
      李倾知道这是赵澈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以后必须独自面对生活,最简单的,也是首要做到的就是独自一人居住,适应没有奶奶照料的日子,但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李倾不放心。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李倾态度坚决。
      “不去。”赵澈神情淡漠一口拒绝。
      李倾看着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你要不去,我就把李阅搀过来到你这住,反正我得照顾你。”
      李倾知道赵澈肯定不会让自己倒腾李阅,看着赵澈没有说话感觉事情有门,一手翻起赵澈的身子搂住腰像扛米袋子一样就往门外走。
      “你干嘛?”
      “硬的不吃来软的,软的不行只能软硬兼施了!”
      “我就算去你也得先放我下来啊!”
      “你同意去我那了?”李倾顿住脚步。
      “我自己走。”
      李倾真是把赵澈拿捏得死死的,赵澈锁了门,李倾走在前面,赵澈一路就跟在他身后三尺不到的地方,李倾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他丢了。
      李倾把赵澈安排进自己的房间,自己先去李阅的房间看了眼,永远都是蔫悄蔫悄的步子。
      赵澈这几天是真的累了,看到床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瘫软在上面,像煎锅上的一个煎蛋,亟待翻面。
      赵澈把鼻子埋到被褥上,那种淡淡的只属于李倾的气息让他沉醉,好像挨住了李倾的身子,让他心安。
      李倾从李阅的屋子回来,用手做着睡下的手势,“睡啦!”
      赵澈无力地把头歪向卧室门口,轻声说:“你弟怎么无时不刻都在睡觉?”
      李倾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这辈子可能是瞌睡虫托生的!”
      赵澈轻笑了一下。
      “哎你笑了!”李倾赶紧和赵澈一样趴在床上歪过头对着他。
      赵澈别过头,李倾岔开腿从赵澈后背上迈了过去,趴在赵澈的另一侧对眼看着他。
      赵澈又别过头,李倾又想从赵澈身上翻过去,结果还没等李倾把这个动作完活,赵澈就一个一百八十度翻面,李倾牢牢实实地坐在了赵澈的胯骨上。
      李倾是悠着劲儿坐上去的,要是按照李倾这结实的身子骨,不留余地毫不犹豫地坐下去,赵澈下辈子就只能废了!
      李倾挽住赵澈的身子一个侧滚翻,自己平躺在床上,赵澈实打实地坐在了李倾的胯上。
      “你硌着我了!”赵澈想要起身。
      李倾双臂控制住赵澈的身子不让他动弹,“不能啊,我也没那啥啊!”
      “那啥是啥?”赵澈一脸雾水。
      “那啥就那啥呗!”
      赵澈这才明白李倾的意思,一副你丫欠揍的表情,“我说的是胯骨硬!”
      “嗯。”李倾点头,一脸装傻,“我也说的是胯骨硬!”
      “你甭又给我来这套!”赵澈还是没有挣脱李倾的束缚,“整天文字游戏你不嫌腻啊?”
      “只要是你,不用说是文字游戏,就算干瞪着眼我都特知足。”
      赵澈听到这句话暂时性放弃了挣扎,依旧坐在李倾的胯上,神情沉顿,婆娑着眼睛看李倾,“倾儿,我想这么叫你。”
      李倾满是欢喜,笑着露出半截牙齿,“你早该这么叫了!”
      “倾儿!”
      “哎,我在。”
      “澈儿!”
      “哎,我也在。”
      “倾儿!”
      “哎,我一直都在。”
      “澈儿!”
      “哎,我也一直都在。”
      “……”
      4.
      赵澈以为自己会睡个昏天黑地不知昼夜,谁成想第二天早上天刚透亮就醒了,可能心里还是装着事儿,不能完完全全地放松身心。
      赵澈轻声轻脚地掀开被子,无意间看到李倾结实白皙的胸膛上除了手术留下的一条细长淡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疤痕,猜得出来这是李倾在孤儿院打架留下的。
      赵澈用食指轻轻地在李倾胸膛上的疤痕打圈,可能李倾经历过的那些苦难,自己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但从此往后,他想知道李倾的一切,关心李倾的一切,真正地把他完全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醒了?”李倾睁开了眼。
      “嗯。”赵澈点头,“本来想让你多睡会,还是把那给弄醒了!”
      “你那手指头老是在我胸脯子上转圈,搁谁谁扛得住?”李倾睡眼惺忪地笑。
      “奥!那个……我看见你身上有疤,就……就……!”赵澈结结巴巴地说。
      李倾可不管赵澈结不结巴,一个手臂就又把赵澈重新揽到了被窝里,李倾温热的肌肤触到赵澈的后背,在赵澈后耳朵根缓缓道:“昨天晚上舒不舒服?”
      赵澈的后耳朵根子刷得一下就红了,一直扩散蔓延到脖子,脸颊,“哪有你这样的,还问!”
      “你害什么臊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作奸犯科了呢!”李倾哈哈直乐,然后又一脸认真地把脸探到赵澈的面前,“我说的是昨天晚上睡得舒不舒服!”
      赵澈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努力装出愤愤的样子说:“无聊!”
      赵澈想起身穿衣服,但李倾似乎每次都能力道精准定位精准地把赵澈揽在怀里。
      “澈儿,这世界上有一种见面是要拼上全力的,我累了,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也不知道能陪着你的时间还有多长,但我希望你就是我那个拼尽全力已经见到的人。”
      李倾缓缓地说出这几句话,好像是一种誓言,不过誓言太过沉重,更像是一种随心的倾诉,道出的,是心底最真挚的情愫。
      “嗯。”赵澈点了下头,目光里只有李倾的脸,“你也是我拼尽全力已经见到的那个人。”
      5.
      赵澈回到家推开大门,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萧条感扑面而来,堂屋里还保持着昨天晚上乱糟糟的样子,没有一处是干净可以下眼看的。
      赵澈猛吸了口气,振奋起精神,稍低,拖地,擦屋子,摆货架,俩小时的整理后,堂屋内终于有了以前整整齐齐的样子。
      收拾完一切,赵澈坐在马扎上顿时感觉空落落的没有抓挠,刚才的堂屋内凌乱不堪,好像有太多的东西堵在胸口排不出来,现在整理好了,一切井井有条,本以为心情会好些,却出奇地感到满目荒凉。
      “赵澈。”
      赵澈抬头看,见高诗岩从门外走了进来,以为他要买什么东西,连忙开口道:“买什么?”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奥!”赵澈赶紧给高诗岩拿来个马扎,“我应该亲自去谢谢你的。”
      “不用,就住在对门,远亲不如近邻,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就是……”
      赵澈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股巨大的悲伤又涌了上来,“这不赖你,我已经很谢谢你了,奶她走得很安详,没遭什么罪,我已经很知足了。”
      高诗岩沉默着没有说话,知道赵澈在强忍着心中失去亲人的悲伤。
      “那个……”高诗岩吞吞吐吐。
      “嗯?”
      “我有个东西,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给你看。”
      赵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等着他把东西拿出来。
      “这个东西可能和你奶的死有关。”
      高诗岩此言一出,赵澈全身的神经立刻就抖擞了起来。
      什么叫和我奶的死有关?我奶不就是因为煤熏中毒而死的么?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自己可是亲耳听到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死亡诊断,亲眼看到医生开出的死亡证明,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高诗岩从棉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说:“那天晚上下大雪,雪下得正盛,我拿手机拍窗子外面的雪拍到的,你看看吧!”
      拍雪?拍雪有什么好看的!就算它再怎么好看,能拿到国际摄影展上拍卖,那又和奶奶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赵澈心中有万般疑问,但还是颤抖着手接过了高诗岩手中的手机。
      这是一段四分多钟的视频,赵澈按下暂停键,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有防盗窗的铁栏杆,窗子的对面就是自己的家门口,烟囱里缓缓地冒出淡淡的薄烟,雪在不停地下,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赵澈就这么看着,这种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异样的画面反而让赵澈知道提起了心,因为他知道高诗岩要给自己看的,绝对不止满屏的雪这么简单。
      一分多钟,视频中出现了一个人,一开始侧对着镜头,然后背对着镜头,是个男的,赵澈眼看着很是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镜头由录雪开始聚焦到这个男的身上,他戴着棉手套和线帽子,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揉成一团,快速地塞到了自己家的烟囱里。
      那烟囱只有一人的高度,他塞完后又用胳膊往里捅了捅,最后左顾右盼地离开了视频的录制范围。
      赵澈现在不仅手在抖,连心都是抖的,他腿打着软跑到外面看烟囱,里面果然塞一团什么东西,赵澈把手探到里面扯出来,那是一块厚实的毛毡。
      赵澈傻了,满脑子都是乱的,跑回堂屋又拨动着视频的进度条看了一遍,这个人的背影好熟悉,是谁呢?是谁呢?
      赵澈满头是汗,手却冰凉,一下一下暂停着找这个人的侧脸,努力辨认,这人……这人不就是黎光明么!
      赵澈什么都明白了,自己的手里拿捏着他的把柄,表面上和自己求和,其实暗地里是想至自己于死地啊!
      高诗岩拿过手机,语气镇定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地说:“我只能帮你到这,视频我给你看了,但我不想卷进这件事情里。”
      赵澈眼神飘忽,哽咽着说:“嗯,我明白。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高诗岩拍了拍赵澈的肩膀,走出了门外。
      赵澈靠在门板上,此生莫大的愤恨冲上心头,他黎光明凭什么这么做,自己已经让步了,都说了他爱怎么做都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为什么!
      赵澈强忍住满心的苦楚和泪水,不让自己像个落魄者一样狼狈,咬着牙,指甲扣进门板的缝隙,抽搐着脸上的肌肉,“我奶死了,我要你黎光明赔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