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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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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灯去焰,炉香成灰。
天色半明,云承县已经近在眼前。
广五春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温子怀怎么说?”
小柳子不知何时又潜水上了船,头发还湿漉着,他恭敬地道:“果然不出小爷所料,温子怀虽说同意借兵调兵,但却是拖延了一个时辰。过了约定的时辰才爽快地把调兵令给了我。”
少年笑了笑,摇摇头,说:“温子怀那个人精,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以为要到明日他才肯借兵了。”
“五春小爷,那温子怀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他看着不太像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广五春起身,看了看茶室里还残留着的粘液,半干不干的,印在桌子上尤其显得恶心。
但他还是笑着说:“得罪我与否温子怀并不在意,反正对他来说……我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谁会在意死人想什么。”
小柳子听着很震惊,咬牙切齿地道:“温子怀这个小人!莫非他早就知道了九曲湾、朔翁还有围船之事?”
“就算不知全貌,但也肯定略知一二。两个时辰前肯定有人向他漏了消息,他才知道我平安躲过这些来路不明之船的追击,所以才肯借兵与你。”
小柳子一拱手,沉默不语,又是羞愧又是气愤,他还是大意了。
广五春又笑了笑,只是眼底冰冷得很,他拍了拍小柳子的肩膀,打趣着:“不急!一会小爷给你出气。”
小柳子更是惭愧,拱着手不敢抬头看少年,随后又低下头慢慢地说:“小的们无能,还得累得小爷来善后,小的真是羞愧。”
“和温子怀这样的人精打交道,你们不出差错,已经是做得足够好了。”
“那小爷……那温子怀说要来见您,硬是让人抬着他到码头。您要不要见他?要不,小的把他撵回去?”
少年摆摆手,示意不用,又说着:“一会船靠岸了直接让他上来就好。轻点,别晃着我们的温大县令了。”
“是!”
小柳子退了出去,广五春负手而立,语气平平的:“那五哥就不远送了,祝六弟这一路都能旗开得胜。”
少年的头顶上传来一声:“多谢五哥!六丑定不负你所托!”
随后来人跃窗而出,拎着一对千斤重的大铁锤,却能踏水而行宛如平地,可见功夫之高深。
少年转过身走到广六丑之前待着的梁上,横梁很低,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张信纸。
上面写着:雨止风息春点缀,云散月明吾来清。
少年看了看,面色无改变,但年底却多了一丝笑意,他轻轻地叹道:“六弟果然学坏了,这等唬人的小玩意儿都学会了。”
小石子进来伺候,他笑着打趣:“小六爷长大了,这是能体谅你的苦心。”
广五春长长地叹了口气,左望望右望望,看着小石子一头的雾水。
“五春小爷,您这是作甚?”
“小石子,我很老了吗?你这话说的,感觉我都七老八十了,像是长了六丑一辈似的。要知道我只比六丑大半岁。”
“是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小的该掌嘴!”小石子轻轻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哼!一个两个就会哄我开心。”
“小爷,真不是哄你开心。您真心实意地待我们,处处为我们着想,我们也是看不得您内心苦闷呢。”
少年知道这种捧人的功夫自己绝对比不上这群小厮,只得竖起大拇指当做回应。
“小爷,温子怀到了。”
“就在码头上?”
“是的。看这架势是等了许久。”
少年摇摇头:“真是不老实啊,和小柳子说一套,自己做一套。小爷我这就去会会他。哦,不对……让他上船来。”
很快,大船靠岸,船夫钉锚,收下船帆。
广五春刚沏好一杯茶,才递到嘴边,便听到了温子怀的声音。
“我的五春小爷哟,下官可算是见着您了。”
“哎哟喂,温县令您真是折煞我了。来人,把温县令安放好,莫要磕着碰着了。”
虽然说的是如沐春风的话,但少年却并未起身,依旧是坐在凳子上,说完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温子怀的随从把担架放到桌子旁,这么一来,少年就显得居高临下。
但这温县令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毫不在意,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痛哭流涕道:“五春小爷呀,下官真的对不住您。”
“此话怎讲?温县人遭此大难,身受重伤,还能想着我这个小吏,真是让人不禁落泪呀。”
“五春小爷呀!都怪我拖延,要不然您可是要被那歹人袭击了!您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下官该怎么向主子爷交代呀。都怪我都怪我!”
说到最后温子怀已经是涕泪横飞,看着是悔恨不已。
少年也一把回握住温子怀的手,语气真切地道:“谁能料到那伙贼人竟然如此大胆,在云承县袭击了你,竟然又敢跑到江上截杀我!这群人真是胆大包天啊!温县令您还是要早日康复,才能彻底剿灭这伙歹徒!”
温子怀听得一噎,顿时不知怎么接话,但很快又回握广五春的手。
“下官定当铭记在心,遵从五春小爷的吩咐。彻底绞杀这群贼人!”
“安东驿、九曲湾、云承县这一带的百姓有福了,温大人真是大青天啊。”
温子怀被少年这么冷嘲热讽着,已经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迅速转换话题。
“五春小爷,不知您是如何从那伙贼人手下离开的?如若是哪位过路英雄相帮,我云城县定当厚礼相待。”
终于来到重头戏了,广五春将温子怀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轻轻地笑了笑。
“确实应该如此啊,所以我才想要温县令来这间茶室看看,帮我看看到底是您的哪位熟人出手相助的。”
“什么?是我的熟……”温子怀还是不解,但他猛地一抬头,看到了桌子还有窗边的粘液,立马瞪大了双眼。
“温县令觉得眼熟不?”
温子怀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看向少年,看着他满脸笑意,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这县令立马松开了握住广五春的手,但却挣不脱,因为少年还没撒手。
“温县令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故人吧,我很好奇呢。”
温子怀长叹一口气,语气少了之前的热络,平静得很:“既然五春小爷都已经知晓,那又何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确实是不知。温县令,看来你和这位救了我一命的贵人关系极好呢。”
“你想知道什么直说了吧。”
少年松开温子怀的手,对方的手“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广五春起身,拍了拍手,看向窗边那道痕迹最明显的粘液,垂手而立。
“温大人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这个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我说了算。”
“那……五春小爷你可要失算……”温子怀一边说着,一边猛地跃起,抽出袖子里的拂尘,狠狠地抽向少年头部。
看这人凶猛的模样,哪还有那个断脚又折腰的样子。
只不过广五春早有准备,向后跃起,快速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而一张闪着金光的渔网从天而降,一下子将温子怀连同他的担架和拂尘都压在了地面,让其挣脱不得。
“啊!”温子怀想要撕脱金色鱼网,未曾想到一触碰便感觉手心一阵痒痛。
他张开手掌一看,五指和手心已经一片红肿还冒出了水泡。
“广五春你下毒!”
“我如若不下毒,我焉有命在?就凭温大人这一记拂尘,足够我丢几次小命的了。”
温子怀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广武村。他想要尽力躲避金色鱼网的覆盖,但他越是挣扎这渔网接触他皮肤的空间越是多。
这一下他的脸上颈上包括脚底都长起了水泡,让这温县令感受到了万蚁啃噬,实在是痒得不行!
“快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你若是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你莫要痴心妄想!广五春!!!”到最后温子华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因为红肿以及水泡已经蔓延到他的耳边眼边,他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了。
少年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挥挥手,几个设下埋伏的小厮立即后退,让广五春能够直面温子怀的惨状。
他想伸手掏耳朵,耳朵真是被喊得有些疼了。这两个月来,一个两个的都在怒吼他的名字,不就是被他坑了吗?至于这么悲愤吗?
想想他当时被这些个人接二连三设计的时候,也没这么失态呀。啧啧啧,这些古人涵养功夫果然不到家。
“温大人,您说我是该称呼您为殿下还是广大少爷?亦或是某位不知名的大人呢?”少年挑了挑眉,语气轻佻地问道。
“呼呼……”温子怀大口喘着出气,强忍住剧痛和巨痒,一字一句地道:“广五春你以为你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
少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指,笑着说道:“谁说我要躲的?我留你一命,不过是想钓上更大的鱼罢了。你看我就在云子码头钓了一个时辰的鱼,就钓上了好几条大鱼。你猜猜,我这次在云城县耽搁这么久,能钓来什么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