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暗流汹涌 ...
-
“盟主,回去吧,李公子他,也许去别处了呢?”
沈弈一把甩开属下的手,声音嘶哑,“他一个瞎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
属下劝不住他,只能看着他疯子似的翻这找那,但院子就这么大,又怎会有人在?最后沈弈失魂落魄走出来,斜眼却瞥见旁边紫藤架下的黄杨木桌上,横着一张古琴,是那人闲来无事常喜欢弹的,他走过去,手抚在琴弦上。
琴面花纹斑驳,银白丝弦黯淡无光,手触上去,仿佛还见那人容颜依旧,端坐在那里,满襟明月,一曲清风。
那虚幻的影像与他指尖相触,唇角无意间轻勾,便是繁花似锦冰消雪融,可当他指尖一抬,就全都不见了,空余下心海久久不能平静。
“守好这里,如果他回来,随时通知我”
“是,盟主!”
近来江湖局势风起云涌,传闻南疆那边又兴起了一个精通巫术蛊毒的门派,说是那女子被情郎负心,她情郎找的那姘头在南疆也是颇有势力,煽动造谣说成是她自己不检点,三人成虎结果没人信她的,还要把她赶出村子,那女人平时在人前却是极柔顺温和的,一天夜里突然消失,也没人在意,只当是她自己惭愧难当离开了。
谁知又过了几日,某天晚上,村庄里被漫天火海淹没,嚎哭惨叫声不断,女人一袭蒙面黑纱,银佩饰额,双目鲜红如血,带着一群同她一样的打扮的人,屠了整个村子,具体过程是怎样没人看到,后来人们才说,原来那女人是南疆神秘巫蛊一族的传人,只是因为喜欢上了那负心汉才隐瞒身份,屈居在这小村庄,真真让人乍舌不已。
而沈弈这边,近来他特意避开徐义山和曜泉庄主,暗中联合绿蚁门细腰坊这些中小门派的掌门,精心谋划布局,绿蚁门不大,可门中人尤擅机关暗器之道,听说几十年前的暗器高手林九辞,就是出身绿蚁门。
只是后来皇宫一战之后,林九辞失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暗器绝学也多有失传,绿蚁门也就渐渐没落下来,绿蚁门的年轻掌门柳无欢和沈弈私交极好,少时两人读的是同一个私塾,上树下河捉弄老先生都是常有的事。
细腰坊这个只收女徒弟的门派倒是江湖上的一股清流,坊中多收留一些被遗弃的孤女,豪门贵户也乐意把女儿送到她们这里来,细腰坊掌门是个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传说年轻时候也是教坊中色艺双绝的第一美人,后来不知怎么拜了名师,学了一身武艺,才开了这细腰坊。
而今坊中事务都由一双姐妹花方兰音、方碧月操持,方家当年也是名门望族,她二女的祖父曾在朝中握有大权,谁知受死对头陷害在朝堂上被横参一本,最后闹得家破人亡,只留下两个孤女被掌门收留。
细腰坊擅以柔克刚,以舞技入武艺,武器也尽是些绫罗花伞,用起来赏心悦目。
沈弈找他们来也是有自己的思量,如今自己刚当上盟主,立足未稳,徐家和曜泉山庄又伏在他身边蠢蠢欲动,一个一心想着想把他推下这位子,另一个则想将他当成傀儡皇帝控制,为今之计就是扶植起自己的势力,正逢魔教势大,自己若能带着他们打赢几场胜仗,收复丢失据点,在江湖上闯出名气来,到时就算徐家和曜泉山庄一齐发难,他也有的说。
几个年轻人围坐在方桌侧,桌面上铺着整张地势图,高低起伏错综复杂,沈弈站着,手指向一处。
“三处据点最难攻陷就是城东一处,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魔教当时也是借着武林大会之机掩人耳目,毒杀了我们两岗明哨才成功潜入,而这两处,土寨据点位于高山密林深处,位置虽然突出却也极易设伏,最后这处是商道要地,行商必经之处,四周无遮挡,反而最好拿下”
柳无欢摇着扇子,“那我们的第一战,不如就从这最容易拿下的开刀”
沈弈却摇头沉声道,“不妥,我们能想到的,魔教肯定也能想到,以魔教教主的心机,他们必然早就有所防备”
“那你是想”
沈弈指尖移回到最初的位置,看着他们,“我们攻打城东据点”
方兰音在旁掐着腰接话,“盟主,若想攻下这处,我倒有一个想法”方家姐妹虽是孪生,性子却截然相反,兰音外向开朗,碧月羞涩寡言,而论武功两人则不相上下。
“哦?说说看”
“前些日子坊里赏秋菊办花宴,我和姐妹们也四处采了好些各色花瓣磨碎做成香粉,发现其中一种绿叶月瓣菊磨碎之后非但不好闻,反而味道刺鼻,而且丢掉那花粉炸开时候烟雾滚滚,可害苦了我们不少姐妹,我就想啊,魔教攻打我们擅长用毒粉毒烟,我们何不也来个以毒攻毒?配合柳兄的机关术,定能取得奇效”
沈弈听过之后点头,“的确是个好办法,那花瓣你可还有剩下?”
“姐妹们都要扔,让我拦下了,留了好多呢”
“无欢你这边”
柳无欢闻言扇子唰的一合,也舒眉一笑,“兰音妹妹这条妙计不错,我那有些小机关,正好能派上用场”
玉阶生寒,珠帘浮动,红尘巅灯火幽晃的雅间里,李君遥正靠在榻上小憩,这时候红衣倩影急匆匆从廊里穿过,一众侍女屈膝垂首,“左护法”
李君遥闻声动了动,一旁铜壶滴漏缓缓敲下一滴水花,极轻的一声,晕开圆圈扩散无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红情垂首抱拳,“主子,城东据点被袭,我们,全军覆没”
李君遥愣了下,倏尔唇角晕开一丝弧度,红情忐忑看着他,只有她知道这人的脾气秉性,并不如看起来的这样云淡风轻,他年少时好战且任性,当年她是跟着他一起一路打上来,那个十几年间唯一走出鬼罗刹城的少年,连真正的恶鬼罗刹都要惧他三分,他的弯刀是世间最锋利的杀器,而他的本质,一直是个杀手。
那是她曾见过的,无比惊艳,独一无二的刀法,她从未见过那样快的刀,和那么冷的眼神,如舞步般优雅,也如鬼魅般绝情,割下那鬼罗刹臂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笑的,自那之后,他被鬼罗刹城所有杀手奉为神明,也是永不消散的梦魇。
李君遥没说话,红情也没起身,铜壶嘴上又一滴水珠缓慢凝结,啪嗒砸下。
“沈弈这小子,还真是小看他了,无妨,丢了就丢了,反正也是抢过来的”
红情讶异看向他,李君遥靠在那里,覆眼的绸带柔顺垂下,他发上别了一支清透如雪的梅花玉簪,衬得发色如墨,温清透骨,一手枕着额头,另一只手就搭在榻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随意极了。
“红情,准备准备,迎接我们的燕大人吧”
月上柳梢头,本该寂静的黑夜,红尘巅巨大华美的楼阁却灯火通明,一队长而威严的仪仗簇拥一人走进这包罗万象声色犬马之地,浓妆艳抹的老鸨扭腰咯咯笑着迎上来。
“呦,燕大人,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为首那人身着藏青色锦鸡纹的官袍,腆着个大肚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护卫,他瞅着鸨儿眯起眼睛。
“我听说你们这准备了那个?”
鸨儿香帕掩口,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自然备好了,还都是尖货,嘿嘿,大人进去里头慢慢瞧?”
燕大人满意点头,肥球似的身子一步一挪晃上了楼,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柳无欢搭着沈弈肩膀走进来。
“沈弈,你别总愁眉不展的了,我们这首战告捷,你多笑笑嘛,不会还在想着那什么算命瞎子吧?不是我说,你都找了多久了,这洛阳城就这么大,说不准人家出城探亲戚呢”
沈弈今日也穿了一身雪白袍衫,用金银丝线绣了云纹,腰上镶嵌一块古玉,垂下金晃晃的流苏坠子,那把金鳞剑就悬在腰上,他领口处微微敞开,更衬得面如冠玉俊逸风雅,刚进来时候就有姐儿以扇掩唇偷觑着他笑。
两人入座,有美人上来给他们倒酒,见他还是沉着脸闷闷的不说话,柳无欢无奈了,“来来,今儿咱们哥俩好好庆祝下,给兄弟我个面子嘛,红尘巅可不是想来就来的,你知道订一回雅间得花多少钱?开心点啦,荣妈妈!”
“来嘞来嘞,呦这不是柳公子嘛,好久没见你了,哎呀这位俊哥儿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捏着扇子软软靠在栏杆上,脂粉味厚得呛人,柳无欢摇着扇子,似是已经适应了,跟她说道,“别打趣他,这我朋友,意中人跑了正消沉着呢,来两壶好酒再来两个美人儿让他放松下”
沈弈瞪了他一眼,柳无欢一脸无赖随他瞪,老鸨抛给他个很懂的眼神儿,团扇朝上一挥,“海棠,小梨花,快来招呼着二位公子”接着又对沈弈说道,“哥儿不是我说,纵你那意中人天仙似的,那也是镜中花水底月,看不见捞不着的,又怎么比得上我这眼前美人?”说着扇子在他肩膀上敲了敲。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