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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奉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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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吹熄了油灯,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倒不是因为旁边躺了个陌生男人,只是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会穿越?是就这么男扮女装做姚卓的老婆还是找机会逃出去?逃出去去哪?自己具备在这个世界独立生存的能力吗?
江知脑子清明地转悠到天将明,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刚睡着,就听见朦胧的敲门声,伴着毫不收敛的男声,“少爷!少爷!”
寂静的深夜,江知冷不防被惊醒几秒,烦躁的把脸埋进枕头,又沉沉睡去。
姚卓似是习惯了这种‘半夜问候’,不用问也清楚是什么事,他微微扬声对门外的人说,“不用。”
江知又是一颤,意识清明了一瞬。
他脸还埋在枕头里,恨不得把耳朵都给包进去,皱着眉闷声嘟囔:“神经病吧这大半夜的!”
门外小厮本来要走了,又隐约听见房里传来男声,以为是自家少爷又有吩咐,于是又贴门上:“少爷您叫我哎呦这门…怎么推不开?少爷您是不是反锁了?”
这回还没等姚卓出声,江知便一骨碌爬起来,阴沉沉的看向紧闭的房门,一句‘你他妈再吵一个试试’已经来到了嘴边,才开口说了一个‘你’字,便被一把捂住了嘴。
姚卓扬声道,“今天不用!你下去吧。”
江知呆坐了会,等起床气慢慢消了,才冷静下来。他皱着眉颓然哼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还泄愤般的踢了脚被子。
没一会,又好像从没醒过般陷入睡梦中。
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正准备解释一番顺便对吵醒了他表示抱歉的姚少爷:“……”
等到第二天上午,小桃一遍又一遍的拍门声把睡眠中的江知吵醒时,江知终于忍无可忍捞出个枕头扔过去。
凉枕砸到门上咚的一声,小桃愣了一愣,随后拍门声愈演愈烈,“少爷!少爷没事吧少爷...大山!少爷好像摔倒了!大山!”
大山便是昨晚来敲门的小厮。小桃竟然试图叫他把门踹开。
安静的小院霎时间闹腾的鸡飞狗跳,姚少爷头疼的扶额,一手摁住旁边因为睡眠不足导致满脸不悦的某人,一边无奈地喊住小桃:“我没事!你们先下去。”
然后赶在六亲不认的江知拎刀砍人前好声好气地安抚他,“弟弟,他们只是要扶我上茅房。”
江知一瞬间意识回笼,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爬起来看着身边早已经睡醒却因为行动不便,门又反锁着,而不得不干瞪着眼在他旁边躺了一早上的姚少爷。
江知抹了把脸,“急吗,我扶你去。”
江知下去开了门,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爬回床上的时候还不忘放下来那两片大红床幔,然后小声说:“你让他们送衣服进来,我给你穿。”
他让姚卓靠着床头,他坐在旁边,慢吞吞地给他换衣服。
江知搞不懂哪件衣服怎么穿的时候,便胡乱给他系上,姚卓叹了口气,“还是我自己来吧。”
正合他心意。
等江知拿起自己那一层层女式襦裙,不由得微微拧眉。
等到人家半身不遂的姚少爷都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穿着整齐,他还在和那个分不清正反的裙子较劲。
门外小桃又来敲门,“少爷,少夫人。让小桃进去侍候穿衣吧?”
江知动作一顿,等到姚卓扬声说‘不用’,他才又慢慢摸索着穿起来。
小桃又说:“那少爷和少夫人快一些,夫人还等着少夫人去敬茶。”
姚卓说:“知道了。”
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江知才说,“我不会女声,那我只能装哑巴。”
姚卓嗯了声,看着他一粒一粒把扣子扣上,直到仰着脖子扣紧最上面一颗,盖住微凸的喉结,才情绪不明地说:“辛苦了。”
江知扯了扯领口,心道还不如他以前那个颈环舒服,这么热的天裹这么紧的高领,还没出门就觉得闷得难受。
好在他早已习惯了男扮女装,也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尽量沉默。
他给姚卓穿鞋,扯扯唇说了句:“姚少爷,这还是我头回伺候别人穿衣服穿鞋。”
姚卓垂眸看他,认真地说,“赵裕,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
江知是最不屑什么兄友弟恭的,但当下他还是费力把姚少爷抱起来放到轮椅上,说:“走吧姚少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那些人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极其不舒服,他把这种不舒服归因于他本来就讨厌被旁人的眼光注视。
他理所当然也见到了姚碧华,那个女人身着华丽,戴着闪耀的首饰,拇指上莹绿的姚家掌事扳指象征着她的地位。
江知双手捧着茶奉到她面前,她淡淡瞟了一眼,并不接过。
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了?江知想。
江知也不觉尴尬,虽然心里快烦死了,弓着身子很累但他能忍,‘婆婆’给‘新媳妇’立规矩嘛,总会有这一遭。
姚碧华旁边一个小丫鬟‘好心’指点他,“少夫人,奉茶是要跪的。”
哦。
江知一手端住茶盏,一手一撩裙摆,就要跪下去。
姚卓皱眉叫住他,“赵…弟…”
赵裕吧不能叫,一叫岂不露馅。弟弟更不行了。
他索性放弃称呼:“过来。”
江知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停下了动作,看他纠结称呼心里暗自好笑,还想着幸亏没叫什么娘子媳妇的,不然他非表演个当场绿脸不可。
他是无所谓跪不跪的,但能不跪他还是很乐意的。当下把茶盏往姚碧华手边一搁,屁颠屁颠地走回给他撑腰的姚少爷身边,正好趁今天看看姚少爷在姚家到底什么地位。
姚碧华年过四十,早就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她面上毫不显露一丝不悦,只是淡淡看向姚卓。
姚卓先拉着江知坐下,才不慌不忙的迎上姚碧华的视线,“母亲见谅,他身子弱,站不了太久。”
边上姚成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古怪,他哪见过大哥这么‘柔情蜜意’的眼神?还有昨天他送去一堆东西大哥只留下那罐药膏!还说什么站不了太久!!!
突然‘啪’一声巨响,吓他一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姚碧华一拍桌子,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怒气,“胡闹!我这个做母亲的喝杯媳妇茶,都喝不得了!卓儿,你竟找这种理由来敷衍我?”
姚卓神色淡淡,安抚地也很敷衍:“母亲别动怒。”
姚碧华激动的情绪却真的被这句敷衍安抚下来了般,又如慈母一样:“都是一家人,不用什么跪不跪的,这茶我喝了,总该叫我一声吧。”
变脸真快。
江知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看戏,没什么要理会的样子,反正出来之前已经说好了——他装哑巴。
至于怎么解释就看姚少爷的了。
姚少爷给他一个他没看懂的眼神,还笑着问他:“来前不是都练好了?这会当着母亲的面怎么又害羞了?”
江·生平从不知道害羞二字怎么写·来前也并没练什么·更不知道怎么突然改变了计策的·哑巴知:“......”
等姚卓眼里含着浅淡的笑看着他,他大概明白姚卓是在等他说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弯腰朝姚碧华拜了拜:“母亲。”
少年嗓音一出,大堂里坐的人一时间神色微妙。
有个身着绿绮罗衫的女孩咕哝几句:“嗓子好粗。”
其实也不是粗,就是不像女孩子的声音,何止不像,简直不聋的一听便知…
!!!
说话的是姚家唯一一个女儿姚熙,她缓缓瞪大眼,这声音细想是好听的,不过像是男声啊!
再看看给母亲请安的‘大嫂’,这背影虽然难掩清瘦,但是比寻常女子还是要健壮高挑许多呀。
姚熙将要惊呼出声,旁边的姚成忽然掐了她一把,警告她:“别多嘴。”
姚碧华应了这声母亲,关切的问他:“嗓子不舒服?”
江知刚想点头,旁边姚卓伸手拉他坐下,倒像是真怕他站久了累坏了。
姚卓说:“母亲不知道么?”
姚碧华喝茶的手顿住,“卓儿房里的人我自是不清楚的,身子不舒服便叫个郎中来瞧瞧。”
“无事,兴许是昨夜叫的狠了,累坏了嗓子。”姚卓笑笑,“新婚应该都是如此,母亲是过来人,应该知道的。”
姚成:“咳、咳咳咳…”
江知:“?”
“胡闹!”姚碧华没料到他说这么大不逆的话,气得脸涨红,“不用激怒我,我也知道,昨夜你院里毫无动静,今早上我差丫鬟去看,也并无落红!”
江知:“???”
事情好像往他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了?大白天的这一屋子人说什么落不落红的合适吗?
“哦?我房里的事您这不挺清楚的。”姚卓不紧不慢的发问,“那您又何必演这一出。”
“卓儿,我知道你怪我。”姚碧华言之切切,“但母亲都是为你好啊!母亲若不是想这么个法子,你一个半残之身,上哪找合意的姑娘?”
“母亲说的是。”姚卓赞同的点头,“我这么不容易娶到一个,是得多谢您。”
姚碧华心里一惊,姚卓又笑道:“所以您,还有这一屋子的人,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要是真能落红你们才该担心吧?”
姚碧华拿不准他指的什么事,一时没接话。
“这茶也敬了,人也叫了,媳妇规矩也立了,回去他这身衣服就不用再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