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家 ...
-
六月末，学校小树林的叶子翠得晃眼，蝉鸣遍布在校园各个角落。
学生们烦透了这些蝉的聒聒，与其在这没有空调的破地方受罪，他们更愿意赶快考试，赶快回家。
陈琅晃晃头，感觉左脑的碎渣渣和右脑的脑浆混成了一头糊涂——经过了地狱式的培训和期末复习，他觉得自己正在精神分裂的边缘游离。
考完试固然开心，但是相比其他同学，他讨厌家庭，甚至烦透了那种氛围。
前段时间某个男人突然联系他，每天几十个电话骚扰，恨不得他手机打爆。自从陈琅离家上大学后，家里人就搬了地方，除了母亲陈惠兰以外，基本上没有人和他联系，这次电话那头换了个人，他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要钱、敲诈、逼他买药、病情加重……无非就是这些套路，陈琅摸得清清楚楚。
陈琅的母亲离婚后，生父王宝川答应承担孩子一部分的费用，然后就和狐狸精消失得得无影无踪。外加靠着贫困生补助和奖学金，节俭的他没感觉到混得有多辛苦。直到那个男人插了一脚。
这次他接了电话，是高中同学景天。
“陈老头子！啥时候回来呀？我带你去学校门口吃烧烤！”
“好呀！先等我忙完了再说，估计七月三号就到家了。”
“行，东站是吧？我去接你。给你说，我养了一只猫，加菲，回来一起撸个痛快……”
景天在电话那头没完没了地吹着他的猫，吐槽着他现在的同学，脏字不停地往外冒，语气堪比街头小混混。
景天虽然痞里痞气，但是个特讲义气的主儿，从高中时期俩人就称兄道弟，闲着没事一起跑到小吃街撸串。因为父母都在国外，他一个人嫌寂寞，总叫上陈琅一起住，添点烟火气儿。高中毕业后自己单独租了一房，每逢假期就会接陈琅一起住，不仅帮助陈琅远离他的操蛋家庭，还可以排解寂寞。
“话说回来，你妈还好吗？”
“她……就那样吧，精神状态不稳定，回来后我给她送点药。”
“郭民志那傻逼没找你茬儿吧？”景天对陈琅家的事情了解得透彻。
“操！提他干嘛？”陈琅不满地骂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找了，要钱呗，说是治病。”
“按理说你就别管他，他有个当爹的样子吗？估计就是敲你几笔，然后拿去吃喝赌。”景天着实瞧不起陈琅的继父——一个吃喝赌家暴都干的混账。
“我不管，谁管？我妈还治不治病？郭庆呢？他还在床上躺着呢！谁管他？”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道了声再见就挂了。
陈琅的家庭情况着实复杂，景天很佩服他这种“一人撑起一家”的责任感。奈何气概不能当饭吃，生活总是充满着苦难，慢慢将一个人的命吞噬殆尽。
金洵东站并不是很大，火车上的人大包小包地挤在一起，差点把陈琅挤成一片薄薄的蜜汁猪肉脯。
“唉！陈老头子！陈琅！”一个穿着红格子衬衫、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开心地挥舞着手臂。
“妈蛋我等了仨小时！”他一口气吸光了手里的可乐，潇洒地投进旁边的垃圾桶。“来来来带你撸猫。”
“嗬！你小子变化够大呀！难不成你真打算混□□了？”陈琅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叛逆青年”——一条破洞裤、腰上还别着类似大金链子的装饰，头发剃成了板寸，外加嘴里叼了一根烟，咋看都不是个正经家伙。
“卧槽你他妈还纹身！”陈琅突然盯上了景天的小臂。
“这不是纹身，是纹身贴，我怕疼。”
“怂逼！你他妈能不能正经点儿？打扮成这样是想抢劫还是杀人哈？”陈琅觉得景天的打扮过于辣眼睛，也许是上次差点被卖留下的阴影。
“我承认我傻逼！”景天赶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以为谁都像你？乖乖的学霸？”
金洵市在SS省挺偏僻，只是一座小城市，尤其陈琅出生的地方，那边风气不太好，骂街是家常便饭。陈琅清楚记得他小时候，每天早上能听到楼下搓麻将声、汽笛声和骂骂咧咧声掺在一起，成为他的起床铃。陈琅在这种环境下能长得这么乖张，也是难得。
除了掏心掏肺的好基友景天，尽是些不好的回忆。陈琅对这鬼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
“呦！陈家小子回来了？你家那混球昨天还摔了我的盘子，记得帮他陪。”
“方姐，别说了，这孩子摊上一疯子妈，弟弟又是个病秧子，他爹起码还没扔下娘俩走哩！算不错的。”
老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陈琅的家事几乎成了别人的笑柄。自陈琅上高中以来，老师同学、附近邻居没少在背后嚼舌根，甚至成了很多大爷大妈的闲谈。陈琅这几年来没少被人戳脊梁骨，只剩下景天愿意默默和陈琅在一起闹。
恶心，打扮得人模人样，背后说三道四，还不如街头流浪的狗！
“老头子！别在意，他们这是嫉妒你上名牌儿！再说了咱也不住这儿，我专门买了离这边挺远的地儿。”景天安慰着陈琅，带着他快步地走过这条老街。“别和他们计较，掉价儿。”
陈琅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快看！这是我买的二手货！”景天指了指藏在角落的一辆车。“这是我的宝贝，我小老婆！”
景天为了能够“追求自由的灵魂”，早早拿到了驾照，现在又入手一辆小破车，四舍五入也算实现了梦想。
小破车在马路上一路“嘎吱嘎吱”，终于在靠近一栋旧公寓楼的空地停了下来。
“别说，你这地儿还挺好，虽然没啥人，但楼下可不缺吃的。”陈琅伸出脖子向外面环视了一圈，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别瞅了，二楼！”
刚一进门，一股子浓重的灰尘味儿差点没把陈琅呛死。陈琅皱起眉头赶快捂住鼻子：“景天，你多久没打扫这鬼地方了？”
景天住得时间久，自然不明白陈琅的反应，只见他快速地把脚上的鞋子飞出去，从冰箱旁边抱出来一坨毛毛的东西。
陈琅定睛一看，嗬！果然是景天口中的那只加菲猫。只不过这猫眼神迷离，一副见到小母猫飘飘欲仙的样子。
虽然很无礼，但陈琅脑中突然飘出“色胚”俩字。不知道景天平时都给它灌输什么龌蹉思想。
“来，大飞子，给你哥嗷一个。”
眼前这团肉乎乎的东西显然不领情，在景天怀中拧了几下窜掉了。
“嘿嘿嘿……过来喝瓶可乐歇一歇，咱们就下楼撸串。”
眼看自己的猫不给好兄弟面子，景天略微有点尴尬，他决定等吃饱喝足后和陈琅一起对大飞子来场“混合双打。”
“诶？你不说是学校对面的吗？说改就改哈！”
“切！前两天关门大吉了，老板一家不做了，说是要回老家。再说今天你折腾得这么累，不如就近解决。我觉得这家比那家还好吃。”
无论景天怎么扯，陈琅绝对相信他，毕竟高中时景天带着自己吃遍了学校附近的馆子，一次雷都没踩过。
这家门店真的小，而且有点脏，生意也还行，也许是地段问题，基本上是附近住户来这边喝酒唠嗑。
只见景天掀开店门的透明门帘，拿了一瓶啤酒，一屁股坐在陈琅面前的小马扎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趟家瞅瞅？”
陈琅盯着眼前杯中渐渐上涨的茶色液体，等着涌上的泡沫慢慢消失掉，宛如自己心头的那团火。
“明天，明天晚上。你不用管，我不想扯上你。”说完便一口气闷完了自己的酒，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不行，我得开车带你过去，万一你出事了还有个照应。”景天早就猜到了陈琅会这么做，毕竟他摸透了好兄弟的脾性——自尊、敏感、独立，生怕麻烦了别人。但他也懂得陈琅继父那德性，怕陈琅被这家伙搞出个三长两短。
果然，这提议被陈琅一口回绝，他只要求景天帮他看看公交线路，其他的便不再提。也是，毕竟自己家事，把别人拉进来受罪算什么好汉？
景天也觉得不太合适，为了活跃气氛，他递给了陈琅最肥美的一串羊肉串，开启了新话题。
“老头子你去这么长时间，除了寝室的几个兄弟，就没认识个女朋友？”
“有个暗恋的，她不喜欢。”
陈琅并没有按照计划走，他考完西方经济学后在室友们的怂恿下立刻找到了柯琳琳，可惜柯琳琳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就在一上午，表白悲剧一气呵成，陈琅甚至可以创造全校最快记录了。
奇怪的是，陈琅对这事儿并没有多遗憾，可能自己爱得不够深，也可能自己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往后的日子，该过还是过。
景天情绪上也没有很大的波动，他知道陈琅的心中，学习大于美女，结局这样丝毫不奇怪。
“那你们换新老师了么？我们今年老师全部换了一批。”
“有，我认识了一个长得特别帅的，教育家顾银鞍，也是我学长，你听说过他没？”
景天看看陈琅，觉得家伙脑子喝坏了，他学长我知道个屁？而且仔细观察后，这老头子的眼神好像变了，变得异常熟悉。
卧槽这不是家里大飞子眼中的那种迷离感吗？
景天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尖——面前这家伙难道男女通吃？
吃吃喝喝到了十点多，俩人摸着滚圆的肚皮回家往地上一滚就进入梦乡。殊不知此刻的金洵东站，顾银鞍正拖着行李箱前往落脚的酒店，包里还装着那面神秘铜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