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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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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定都也总算暖和起来,泽衍这回的伤势似乎极为凶险,哪怕回到定都后仍旧数次危急,也到如今才算稳定下来。
洪溪来看泽衍,看他慵懒的半躺在窗下的矮榻上,敞开的衣襟露出裹着纱布的胸膛,一直延续到结实的腰身。他看着窗外,头发散落肩头。窗外是一棵西府海棠,枝头挂着娇嫩的花朵。
“真是难得,你竟然肯见我了。”
洪溪笑着进去,泽衍缓缓回头,眼角眉梢的冷漠,他勾起嘴角:
“洪溪,活该你大事无成。”
洪溪陡然变色:
“你什么意思?”
“顾海棠为什么就生疑了?”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泽衍淡淡一笑,仰头闭上眼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派人跟着我,眼睁睁看洪辙把我带走,要我性命吗。”
洪溪蹙眉,却听泽衍继续慢慢道:
“无关紧要的事,也就无所谓。洪溪,你大概还不清楚,不是我离不开布塔家,而是你和你的舅舅,需要我。若非你承诺你登上王位许我的一人之下,你以为我耐烦在这里为你出谋划策?”
他指尖点着他:
“大事小情分不清,是布兵图对你重要,还是这场无畏的猜疑对你重要?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手脚,葬送的只有你自己的前程。”
洪溪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以泽衍的聪明早晚发现他做的这些事,但没想到这次的事会引起泽衍如此大的反应。
但确实,没了布兵图,他的宏图大业只怕又要推迟许久。
“泽衍,气话别说了。我从王宫得到消息,洪辙在盛京的细作很得力,他如今在父王跟前越发得脸,父王又交于他许多差事。”
“关我什么事?”
泽衍轻轻冷笑,洪溪也拉不下面子说软话。这档口小厮进来禀报,说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洪溪大惊:
“你要做什么?”
“见你,自然是和你告别。我凭什么为你筹谋,还要承受你背后的算计。从此天高海阔,我什么样的日子不能过?”
他慢慢起身,长发倾泻而下,敞开的长衫露出整个上身。他交代小厮:
“把我的鹦鹉记得带走。”
小厮应声,洪溪顿时急了: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你别赌气了!”
他试图阻拦,泽衍抬手避开,只朝着内室走去:
“我累了,要歇了,还请四亲王回去吧。”
洪溪忽然就后悔了,泽衍为他筹谋委实不少,他如今的亲王之尊不也是泽衍为他谋来的,可他就因为泽衍凭空而来就对他猜疑不断。
“泽衍,总不能让我跪下求你吧。”
泽衍冷嗤一声就关上了内室的门。洪溪咬牙,扭头去寻布塔亲王,看布塔亲王脸色铁青,就知道这阵子怕也不少给这个做爹的赌气。布塔亲王想了想:
“你也不要太急,他接二连三受伤,如今还伤势未愈,走不远,大约会去他在松磐河边的别院住。”
“不急不行,洪辙的细作动作越发的大,北境布兵图除唐家外就只有大炎皇帝及其心腹知晓,倘或那细作能打入大炎皇帝心腹中,那得到的就不仅仅是布兵图那么简单了。到时候,我与布塔一族,恐怕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布塔亲王皱眉: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泽衍去盛京。”
布塔亲王沉吟:
“虽说没人比他更合适,但顾海棠可是也去盛京了,你让泽衍去,万一遇上,岂不是让他去死?”
洪溪叹气:
“舅舅,我如今不怀疑他的忠诚。但这次的事您就没细想过吗?顾海棠恨毒了泽衍,可最终除了那一箭,她其实还可以做很多。固然有可能是对自己箭术的自信,但也有可能,是下不去手。”
“都射穿了还下不去手。”
布塔亲王嗤笑:
“我看她是恨的要亲手了结泽衍。”
“这一趟最好的结果不仅仅是找出洪辙的细作并杀了他,还可以替代那个细作,夺取果实。能做到这样的,除泽衍再无他人。”
布塔亲王也心动了。
“但现在的问题,别说让泽衍去盛京,他是显然不愿再和咱们一处了,你要如何呢?”
洪溪想了想:
“唯一能打动他的,只有权势。但我已经许了他将来一人之下,还能许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方才见到泽衍看窗外的西府海棠,他对顾海棠下了不小的心思,但最终非但没成事,还被顾海棠伤这么深,他不恨么?
洪溪笑了:
“或者,泽衍根本不必避着顾海棠。他总想去报这一箭之仇的。”
*
顾海棠在嘉宁伯府沉寂了半个来月,她阔大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下人,肯涉足的也只有采楹阁的人。李妈妈和翠翠也因此被明月居的人寻着由头欺负。
这日天气不错,顾海棠在院子里广玉兰树下的躺椅上捏着话本意兴阑珊的看,顾采楹脸色难看就进来了。顾海棠扫一眼,继续看话本。顾采楹嗫喏了好半晌才问:
“五妹妹,司梅怎么了?”
顾海棠又看她:
“你问她做什么?”
“三姐身边一直都是梅兰竹菊四个大丫头,下头那三个都换过了。只有司梅是从小跟着三姐到大,三姐也最信任她。原本三姐是要把司梅给我,我看得出来司梅并不情愿,可出去这一趟回来司梅就不见了,三姐就要把司菊给我,那个司菊……”
顾采楹有愤愤之色却不敢有怨怼之言,顾海棠又去看话本:
“她死了。”
顾采楹惊诧:
“死,死了?”
“嗯,西泠不愿大炎与北徵联姻,派了死士去杀公主,结果找错地方,把司梅杀了。”
顾采楹张口结舌,这也太叫人意外了。顾海棠却趁势问下去:
“你说司梅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
大户人家姑娘的贴身婢女有许多都会给姑爷做通房,司梅既然这么得顾明月信重,怎么会不愿意给顾明月分忧解难。
“大约是嫌弃温家?”
“我看温行舟还有几分姿色,尤其你做正妻,她去了不是正妻胜似正妻,怎么就不愿意?”
顾海棠毫不留情戳顾采楹伤疤,顾采楹呆呆怔怔也没意识到,反倒认真思索:
“你说的也对。”
“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顾海棠状似无意的问,手却下意识捏紧了书。
“心上人?不能吧?没见她与府上哪个人走的近,大哥二哥又进学不在家。”
“府外呢?”
“府外?那就不知道了,司梅不少替三姐出去跑,三姐惯买首饰布料和补品的铺子,都是司梅亲自去取。”
“怎么明月居不从府中走分例?”
“父亲疼她,除了分例,每月都许她自己买东西,三夫人也从不干涉。”
顾海棠若有所思:
“明日咱们出去逛逛?”
顾采楹很高兴就应了,顾海棠叫红姑去禀报小江氏,小江氏照样的不干预,让人预备好马车,第二天姐妹两个出门去逛,顾海棠也是阔别久违,盛京那三道最繁华的大街变化不少,但繁华依旧。
一直走到青龙大街街头,顾海棠的眼神才算一定。街角那家叫观妍堂的铺子里挂的衣裳,样式与顾明月初到北境时穿的很像。
不同于寻常的宽服大摆,顾明月的衣衫大多袅娜纤细,能趁出越发盈盈一握的腰肢,显得人格外娇柔,这种衣衫年轻姑娘喜欢,但世家大族往往会觉轻浮,是轻易不肯叫自家姑娘穿的。
顾海棠指着观妍堂道:
“这家的衣裳倒别致。”
顾采楹看过去,脸色微微变了。去年顾明月就是让她换了这身衣裳,才让她落入如今境地。但顾海棠已然走进去,这不是个大铺子,客人也寥寥,顾海棠才看了几件衣裳,就有个妇人迎了上来:
“姑娘想做衣裳么?咱们这里新到的料子,姑娘选选?”
顾海棠看过去,那是个面容寻常却很温和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比顾海棠还高一点,五官骨感较强。
这种样式的衣衫应该出自南方,但铺子里做工的却是个北方妇人。
“我倒是喜欢,只是这衣裳大约不太适合我。”
顾海棠有些惋惜,妇人上下打量她:
“怎会不适合,姑娘生的如此细致,这衣裳稍稍改一下,趁着姑娘的英气和这岁数该有的娇嫩,会越发相得益彰。”
还是个读过书的。
顾海棠笑了笑:
“这位大姐说的倒有理,我再瞧瞧吧。”
她又看了半晌,回头朝那妇人问道:
“只不知这样的衣裳要去哪里买搭配的首饰?总觉着搭配不好要难看的紧。”
“姑娘要真心喜欢,转头到那边的白虎大街,有家广玉居,他家的首饰都是南方样式,风流娇柔,配咱们家的衣衫是正好的。”
顾海棠点头,朝后面竖着的布匹看了看,指了一匹湖蓝色和一匹水红色道:
“那就给我和我姐姐都做一身吧。”
妇人很高兴,将她二人引到楼上量身,顾海棠便与她闲谈:
“大姐贵姓?”
“我姓邵,姑娘叫我邵大嫂就好。”
“这铺子就邵大嫂一人?”
“哪里,这是我外甥的铺子。他爹娘回老家养老了,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娘不放心,就央我在这儿照顾他。咱们这铺子里还有个做工的娘子,今日随我那外甥去别人府上给人选料子做衣裳了。”
“我瞧着这铺子不像老字号。”
“虽不是老字号,但也开了八九年了。”
邵大嫂手脚麻利,先给顾海棠量完,顾海棠就在旁边打量,似乎在看顾采楹,但其实在看邵大嫂。
楼下有人说话,顾海棠从楼梯往下望,恰与来人眼光对上,那人顿时脸颊红透,往后退了退。顾海棠从楼上慢慢下来,看这个相貌俊秀的青年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