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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辞旧迎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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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二楼包厢。
男人沉默,抽完了一支烟。
红裙姑娘不喜欢烟味,也没给他摆好脸色:“您叫我来,就是看着您装哑巴的?”
李友徳知道自纪时婉去了西南之后,崔老板就一直这副模样,见尹谨谨这样毫不顾忌,正打算找个理由把她叫走。
男人突然开口:“尹谨谨。”
尹谨谨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嚣张的架子:“怎么?”
崔郁也不在乎她什么态度,直截了当问她:“一个舞女,名气再大,也攀不上沈家的门槛吧?”
尹谨谨神色一僵,不出意料地炸了,她冷笑:“这关您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崔郁一点也没有把人气了个半死的自觉,自顾自地接着说,“就是作孽多了,想积点德。”
尹谨谨不明白了,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困惑”二字。
“怎么着?您还能给我攀扯个皇亲国戚呗?”
崔郁倒真的仔细想了想,说:“可以。”
他自己就是。
尹谨谨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想不出能接的话。
好在崔郁也不需要她接话。
“百乐门的产业以后归你管,明面上你是老板。”
尹谨谨不知道这位向来巴不得钻钱眼里的老板发什么疯,一时控制不住表情,面色扭曲。
崔郁压根不在乎她怎么想,好歹费口舌解释了:“我要去西南,百乐门不能没有人撑场面。李友徳不擅长这些,但你还过得去。”
尹谨谨面无表情:“哦。”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总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崔郁交代完以后就上了去西南的火车。
——
西南镇守府门前,少年为纪时婉拉开车门。
“姐姐,到家了。”
纪时婉下了车,看见熟悉的大门,听到这句话,眼角微红。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回到这里。
握着佛珠的手收紧,平复了心情,与纪期恒一起进了门。
纪期恒始终关注着她的情绪,小心开口:“姐姐,我让人建了一座佛堂,就在池塘那里,新买了几尾鲤鱼养着,你会喜欢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忽然喜欢拜佛,但能让她高兴就好了,总不过是折腾自家院子。
纪时婉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以示赞赏,却没有去看佛堂,而是回了她从前的闺房。
整个府邸都被叛军洗劫过了,肯定是很破败的,就算纪期恒让人修复了,有的东西还是不一样。
先前摆在书架上的书她常常翻看,边边角角难免会有磨损,现在却都是崭新的。
嗯。
辞旧迎新,也好。
夜半。
一个妇人叩门:“少爷,大小姐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少年起身,绕过堆着公文的桌案,来到被绑缚着跪地的二人面前。
“崔叔叔,崔大哥,”少年很有礼貌地同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两人一声不吭——倒不是他们拿乔,而是他们早就被毒哑了。
好在纪期恒也不是让他们来叙旧的。
“我原以为,崔家起事是效仿旁人,觉得有利可图,”他一边绕着二人慢悠悠地走,一边说,“可如今我查出,是崔家在背后煽风点火,意图联合旧王公复辟。”
他停在二人身后,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从前不曾看出,二位竟有如此志向,实在失敬。”
两声枪响,惊起树上鸟雀。
府邸里最后一盏灯熄灭,重归寂静。
从纪时婉房里撤下的茶水满满当当,尽数倒给常来府里的几只野猫喝了。
说来奇怪,猫在夜里本该精神得很,今日却在屋顶上趴着一动不动,也不曾找个隐蔽的地方。
而屋里,纪时婉面无表情地听得那两声突兀的枪响,在一片漆黑中阖上了眼。
——
眼下正是平叛之后的大清扫时期,崔家二少爷的身份何其危险,崔郁当然不会不知道。
所幸他离家多年,少有人记得他的长相,他以客商的身份回了西南,可是他在这里的产业都被崔家牵连,被查封了,只能临时找了个酒店住下。
恰逢急雨。
崔郁放好行李,对着镜子里一身狼狈的自己苦笑。
怪只怪当时他一心想着让那两个蠢货生事,连西南的产业都押上了,却不知道那姑娘就是纪时婉。
他本以为段二爷回京是为了引蛇出洞,将旧贵族一网打尽,增援的军队会来得很快。
他从来没打算算计纪家。
那两个蠢货死不足惜。
他也是。
他本来不该追来给纪时婉添堵。
可他还是来了。
在酒店住了一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崔郁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带上什么,终于只身一人站在了西南镇守府门前。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被放进去。
然而眼下他清闲的很,有的是时间在这儿耗着。
纪时婉心软,他正好拿捏住这一点。
于是也不为难告知他“主人不见客”的守门人,抬头看一眼万里无云的天,没怎么犹豫地跪了下去,半点不心疼名贵料子做的西装。
这里地段寸土寸金,周围的街市繁华,人来人往。
他从早晨跪到日落,守门的人不忍心,期间通报了两回,府里的主人大约是说不必管他,可围观的人很多,走了一些又来了一些,只有他一动不动。
书房里,纪期恒被气得半死:“他不要脸面了?大庭广众的,想让人说我纪家欺负人吗!”
还好,还好姐姐今日去寺里听经了……
少年僵住。
说起来,姐姐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崔郁的膝盖很不好受,但心情平静。
他从来都是很要面子的人,在京城的时候,常常花高价买一些没什么实用价值的字画挂在会客室充场面,西装也是专人设计。
然而真正走到这一步了,他又觉得没什么。
忽然,围着他的人群散了。
他转头,看见一双温和清澈的眼。
纪时婉下了车,见自家门前围了一圈人,就让家丁赶了。
没想到,本以为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了这里。
纪时婉眨眨眼,一时还有些惊讶。
说实在的,她想不明白崔郁来西南,来她家门口跪着的理由。
若是求她谅解,她也说过不怪他;若是为了婚约,都到了这地步,两人自是没有可能。
所以,纪时婉不太明白这人跪在这里的目的。
崔郁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难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听见她问:“崔老板,京城的生意被人抢了吗?”
不然怎么会舍得浪费时间赶来西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