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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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恒转头看着枞儿，轻柔地笑了一下。
他摸摸枞儿的脸，“这次，小舅舅恐怕要失言了。”
“枞儿，过来。”周寒之说。
枞儿流着眼泪挡在秦恒身前，哀求地看着周寒之：“四叔，你让小舅舅走吧！”
一名周氏弟子伸手往前一捞，便将枞儿抓了过去，转身递给周寒之。周寒之抱起不停挣扎的枞儿，在他后颈处一点，枞儿便晕了过去，被他抱在怀里。
秦恒见状，竟松了一口气，他想着枞儿晕过去也好，万一这次他逃不出去，看不到他的死亡，枞儿以后也好过一些。
杀阵之外，周寒之看着冷静的秦恒，缓缓道：“阿恒，是你将我从周氏的泥沼里拽起来，让我在周氏有了立足之地，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
“重要？”秦恒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中杀意勃发，“你口中的重要，就是背叛我，算计我，杀尽我所有族人？！”
周寒之那一直淡然的神色慢慢染上怅然，“阿恒，你是秦氏三公子，家世非凡，天品天资，端方疏磊，怎么能理解我这种每日都要看人脸色，连话都不敢大声说，连笑都不敢放声笑的庶出子，总是战战兢兢，从来没有真正快活的一日。若你也像我一样，生来便遭人嫌弃，整日被人随意打骂，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争，那么你便会知道，我走出今天这一步，并不奇怪。”
秦恒像在听什么荒诞的笑话，他冷斥一声，眼角发红，“分明是你自己自私自利，狼心狗肺，何必再找借口。你有‘苦衷’，便能拿我三千族人的性命去填埋吗！”
“我的确愧对你，愧对秦氏。”周寒之承认，“什么阴谋算计，我原本也不想碰的，可是不碰这些，我就没了活路。我若是你，便能与你一样，做个清风霁月，不为俗事纷扰的良善之人。只是很可惜，我不是啊……”
“阿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秦氏的所作所为我不后悔，因为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秦恒，他持剑刺了上去。
可是到了此时，秦恒才再次体会到了周寒之的心机深沉，对方将枞儿抱在怀里，看似呵护疼爱，其实是以枞儿为盾牌，让秦恒心生顾忌，不敢对他使出任何可能伤害到枞儿的招式。
秦恒忽然就想到了阿肇，在这一点上周寒之与阿肇有些许的相似之处，他们走的每一步看似随意，其实都是算计好的。只是一个尚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一个却毫无良知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秦恒愤怒又不甘地收回了剑。
周寒之慢慢地退到了战斗波及不到他的地方，抱着枞儿站定，终于不再言语。
隔着人幕，秦恒与周寒之对视，在身体深处，愤怒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再一次对自我的憎恶，以及深深的绝望。
秦恒整个人，从秦氏灭族那天起就一直紧绷着。逃亡的两个月里，秦恒不敢有任何松懈，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会出现那一日的尸山血海，亲人惨死的画面一幕幕地，一直在脑海里徘徊。那些刻骨的仇恨被他悉数饮尽身体，折磨得他几欲发狂。
无数次他提起凛岁，欲自尽向族人赎罪，可那将心脏都啃烂的仇恨，又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保持着理智。可到了此时，他已被逼到绝境深处。
秦恒是修真界最有天资的新秀没错，但他如今才元婴，未完全成长起来。周寒之为他精心设下圈套，便是要他埋骨于此，绝无逃走的可能。
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已是强弩之末的秦恒，忽然抬剑冲向了周寒之，不顾他怀里的枞儿，将凛岁直直地刺了过去。
周寒之见他拼着伤了枞儿也要杀他，心中一惊，不得不将枞儿扔给别人，自己拿出剑来挡。
下一刻，秦恒却突然停了动作，任由周寒之的剑刺进他的胸口。
周寒之错愕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恒。
鲜血溢满整个口腔，秦恒却张嘴笑了。他双手握住周寒之的剑，身体一点点下压，剑身刺穿肉身的声音让周寒之后背发麻。
双手划过剑身，两道血痕不停蔓延。
秦恒靠近周寒之，满是鲜血的手揪上他的衣领。他失去了很多力气，用很小的声音对周寒之说：“你不是不后悔，你只是不敢承认。周寒之，你亲手杀了……你从前最好的，也是唯一对你好的朋友。”
周寒之神色急变，他紧皱眉头，眼神死死地看着秦恒，强作的镇定摇摇欲坠。然后额角的青筋渐鼓，两颊紧绷，整张脸慢慢地多了一丝狰狞，眼底深处，露出了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秦恒痛快地笑了，然后他猛然后退，无比狠绝地将自己从剑身上拔开，松开周寒之，身体绵软无力地往下倒。
周寒之惊慌地回神，欲向秦恒伸手，似想扶住他。
但他伸出去的手，被秦恒挥开了。
秦氏翩翩三公子，若轻淡流云，朗日清风。
只是那一切明媚的过往，都消散在这厚重的夜色中。
秦恒倒在了地上。
几点血花溅落在他的眉眼上，夜风轻轻掠过，他望着天空的双眼慢慢合上，气息终绝。
手中的剑落地，周寒之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秦恒，脚步僵硬地踏前了一步，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探秦恒的鼻息，已是丝毫都无。
“阿恒。”
周寒之轻轻地叫了秦恒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轻轻闭了闭眼，然后在秦恒怀里，看到露出了半支熟悉模样的发簪。
周寒之将那发簪拿出来，便见是那日他陪着一起去拍下的净水碧赞。
明明有储物袋，却放在了怀里，想是时常拿出来把玩摩挲。想到这枚发簪原本的去处，周寒之的神色顿时扭曲了一瞬。
“滚开！”
愤怒的厉喝声响起，黑鞭忽然破空而至。
周寒之捞起秦恒，匆匆闪开。
面容憔悴的周寒霜身后跟着一批阻拦她的周氏弟子，一起闯入了阑江院。她直奔秦恒身边，未在秦恒脖颈处感应到半点跳动，心神俱裂。
她明明答应过阿恪，要护好阿恒的！
周寒霜猝然抬眸，她看向那把被周寒之扔在一旁的剑，那剑上还染着未干的血。
“你杀了他？”周寒霜双眼似被烧红，阴鸷地看着周寒之
周寒之怔怔地后退一步，他的眼神由始至终都落在秦恒身上，在周寒霜的质问下，眼底的那丝无措迷惘，渐渐消失，重新恢复了清明理智。
周寒之看向周寒霜，“大姐，事已至此，阿恒早晚……都要死，不是我，也会是大哥、三哥，或者是爹。”
他每说一个可能，周寒霜便被激怒一分，她一鞭子抽向周寒之，厉声怒斥，“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周寒之闷哼一声，站着不动任她抽了一鞭子，下一鞭子落下时，很快被他的人拦住了。
周寒霜被击退，看着再无气息的秦恒，险些站不住。
这两个月，受折磨的不止是秦恒。
这个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周氏女，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挚爱的未婚夫，杀死她的朋友们。他们口口声声说绞杀秦氏是为被其害死的修士们报仇，可笑的是，他们自诩正义之士，在剿灭秦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冲破秦氏的禁地，分割长生花。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一群被贪欲操控的傀儡。
她身上的正义、公允，还有那些浩然正直，一直伴随着她成长，是她的亲人们以一言一行为教导亲手赐予她的，可到头来，亲手打破这些的竟也是他们。她以往生活的环境，所听所见的人与事，都只是展示给她看的假面。
撕开这假面，下面遍布肮脏之物，它们早已成了积年尘垢，洗不净、抹不掉，而她竟来自这处！
她痛苦不堪，无数次地想她怎么好再去见秦恪，怎么再去见秦恒。
她还有何颜面！
如今，她更是失信于秦恪，她没护好秦恒。他们都死在她面前，死在周氏人手上，她依旧晚来了一步。周寒霜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看着眼前这些周氏人，这些人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面具下是张张恐怖狰狞的面孔。
她怎么能与这样的人同出一脉，同冠一姓！
周寒霜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扯下了代表周氏的外衣，将之前秦恪送给她的护身甲衣穿上。
手中燃起一团灵火，瞬间便将外衣烧了个一干二净，周寒霜凝视着这些人，冷声道：“周氏周寒霜，今日起，自请除族，摒弃周姓。从此，世上再无周寒霜，唯余镜月。”
“寒霜，休要胡闹！”
闻讯而来的周寒泽呵斥一声，“为了一个秦氏，你伤了多少自家弟子，父亲已经很生气，你现在去认个错，老实待在族里，哪里也不要再去。”
未料周寒霜手中的黑鞭直直地向他抽去，她冷言重复：“再说一次，世上再无周寒霜，唯余镜月。”
周寒泽捂着被黑鞭抽中的手，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疯了一样地看着周寒霜，“寒霜！我是你大哥，你居然用镜月鞭对付我？！”
周寒霜侧身一步，抬鞭指着周寒泽，“不止是你，便是你周氏家主来了，同样如此。”
此言可谓大逆不道。
“混账！”周寒泽大怒，指着跟来的人，“将大小姐拿下！”
若说在此之前，周寒霜虽已伤了许多周氏弟子，可也还手下留情。到了今夜，她终于不再客气，但她并不与这些周氏弟子频繁交手，她从始至终，都只盯着周寒之一人。
“将阿恒给我。”
周寒霜迅速逼近周寒之，要从他身边夺走秦恒尸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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