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之心》玉渊潭

5、第 5 章

　　隔日，云渐踏上归途。
　　云渐实在不想记得关于此行的任何事，他把新的礼服扔在一旁。昨天他与祖父争吵时的自尊心站了上风，但当时间一点点过去，旅途蹉跎，他的心被恐惧占据。在他还没有成年时，他从没有接触过吸血鬼，甚至于对鬼的印象也只是一具具尸体。吸血鬼仅仅存在于长辈的恐吓中。他听说他们是一群衣不蔽体、茹毛饮血的撒旦麾下，他们具有无比的美貌、苍白的皮肤，以此引诱无知的人类。一旦人类被抓住，几乎立刻就会被他们尖锐的牙齿咬破颈动脉，吸食鲜血，所以被抓住的人只有死这一条路。
　　云渐曾问过老师，那血统更高的吸血鬼呢？老师讳莫如深。
　　所幸街上还有一些老乞丐，他们很乐于告诉你他们年轻时见到的吸血鬼的模样，—在战场上。云渐用一个三明治的代价，换来了比学校里多一点点的生动奇异的描述，仿佛吸血鬼多了一副精灵面孔似的。但实际上，正常人都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假若如此，那人类早就变成猪圈里的牲口了。
　　新的衣物上有一封信。
　　云渐拆开来，没有署名。但是依据信中的措辞，很容易就能知道这是云石亲笔。信中详细描述了他对血族的了解，老实说，除了云石以外任何一个人给云渐这份资料，云渐都能为他赴汤蹈火，感激不尽。但这却是用他的命换来的，并且将永远被封在他嘴里。
　　上面记叙了经由神话传说到和平条约签订之前的常常一段故事。不同于人族广泛流传的圣经，尤大是神在第六日造的物，他与天地同寿，有能与天使匹敌的力量，酷肖神完美面容，以此来惩治地上所有贪婪的物种，吸食他们的鲜血，也就是吸血鬼的始祖。在神子耶稣即将升天之时给予他考验，并且惩治那些不听神谕的愚昧的人。但是后来血族的实力越来越庞大，神怜悯人与飞禽走兽，就命血族的繁衍变得艰难，且与人族□□，以此削弱他们血脉的力量，血族不愿意听从，神就剥夺了他们的心跳与体温，使他们与死物无异。于是吸血鬼众的血脉就不断稀释，最后根据血脉浓度决定力量大小。但是尤大的后人躲过一劫，并没有与人族通婚，保留了最原始的纯净血脉，这就是当今血族王室的来历，他们拥有远超普通吸血鬼的、无与伦比的力量。神得知了，便派遣小丑挑唆，于是吸血鬼王室分裂成三位，卡佩、诺曼和斯图亚特。诺曼追随了卡佩王室，斯图亚特自成一国，就是如今的南北血族王国。北国靠近人族，以人族鲜血为食，南国气候温暖，野兽繁多，又有北国相隔，以各种猛兽的血液为食。
　　北国上任王卡拉扬卡佩在前任王死后杀死了自己的胞胎兄弟路易斯卡佩,于497年继承王位.后于500年娶妻诺兰诺曼,也就是最后的诺曼公爵家的纯血血脉,并且养育了现任王菲列特卡佩。诺曼于513年死亡（怀疑是被卡拉扬卡佩杀死），515年续娶萝拉斯图亚特，516年与联邦签订《和平条约》，同年萝拉死。525年卡拉扬卡佩被菲列特卡佩杀死，菲列特卡佩继承王位，526年菲列特卡佩向联邦要求续约。
　　云渐知道自己要成为卡佩的的食物，不寒而栗。卡拉扬卡佩吞噬了两个纯血，竟然都被菲列特卡佩杀死了，那么菲列特卡佩的力量该如何强大！自己去，只有死路一条，可能生生被扼住脖颈，气也喘不过来，只能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被带走，被冰冷包裹着走下地狱。恐惧就像幽闭永不见光的泥潭，长出的一团团带着厄诅的草，把他的眼耳口鼻包裹起来，让人在肮脏丑恶的环境里慢慢绝望。
　　回到约克镇已经是深夜了，云渐一行走在静静的路上，只有车轱辘与沙土摩挲的吱呀声。夜里的湿气就像一层层的蛛网，把人和声音一起困在小小一方天地里，挤压着人的每一根神经。云渐挤在马车的角落里，在颠簸潮湿又安静的环境里昏昏欲睡。他的眉头轻锁，面容多有不甘。
　　忽然远处的一团火打破了沉寂，随后接二连三、许多火把举了起来，光线忽然明亮了，极有力的撕开了团团迷雾，像小小的利剑一般刺过来。马抬头嘶鸣，车直直地撞向前去又被迫硬生生的停止，车里翻江倒海。云渐在车夫骂骂咧咧中醒来，但长时间的倦意和突破夜幕的光又让他睁不开眼。
　　云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惊慌失措：“流放镇好像又有鬼来了!”
　　云渐冷漠答应。《和平条约》只是标明吸血鬼与人互不侵犯，但像这种被吸血鬼制造出的毫无理智的鬼并不在吸血鬼范围之内，约克镇应对这种侵袭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出动这么多人，对付那些能力极弱的鬼，稳操胜券。
　　鬼是吸血鬼制造出来的介于人和鬼之间的物种，它们不惧怕阳光和银，力量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只要吸血鬼愿意，他们可以把任何人变成鬼。但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毫无理智，高等吸血鬼制造的鬼，往往比许多低等的吸血鬼都强大。只是大部分吸血鬼贵族都不乐意做这种事，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对自身血脉的一种侮辱，只有低等吸血鬼才需要这样的下属。所以在约克镇遇到的鬼，都是一些能被壮年男性士兵消灭掉的弱小的东西。
　　云渐命令车夫直接按既定路线回去。果然没过多久，骚动就渐渐停止了。云渐本以为能直接回家，火光却没有熄灭。
　　火把没有熄灭，意味着有人死亡。
　　人群聚集的地方，云渐一眼看到镇长。周围几乎围了大半个镇的男人，有几个女人的恸哭声。云渐挤进人群中，他撞到了一个圆胖的身体，一个踉跄，是厨子希顿。云渐说了一句脏话，奋力往人缝里蹭。终于他身体一轻，到了人群中间。
　　入眼是几具鬼的尸体，似乎比之前那些鬼人的特征更加明显，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几乎没有人形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