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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自相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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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也不用裴哥哥再为我忧心,我们各自相安。”
“如何相安? ”
如何相安这句话,叶芳其没少对裴彧说过。
当下,换做了他来对自己讲这四个字,她反倒怔然呆愣,许久才道:“只要你我二人天各一方,今生不再相见,就是相安。”
“……”
裴彧侧脸看她。
“好。”
叶芳其不晓得自己跟裴彧这番算不算正式决裂。
反正她心中是不太舒坦,郁郁了许久,闭上眼便看到那玄衣墨发,沉稳而决绝的背影。
“芳其?”
千叶坐在叶芳其身边,仰头去看山庄上空飘荡的流云,“裴哥哥走啦,以后是不是不会再过来了呀?”
这丫头虽然年纪小,往往读不出大人心中所想。
却是敏感的,能够感受到叶芳其空落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也能发觉裴彧今日临去摸自己发顶时的呼吸,都比往日里沉重了几分……
真替芳其可惜,千叶心想。
接着,便是战火纷飞。
叶芳其离开了藏剑山庄,被派去镇守扶风郡。
“你就是叶芳其,藏剑山庄来的?”
来自西域头戴兜帽的刺客,背上背着两把弯刀,神出鬼没地跟在她身边儿,时不时就把脑袋探过来。
暗。
“听说你们庄里的女人都能单手抡起老王?”
尘。
“藏剑不是老有钱老有钱了,你看起来好穷啊姐妹!怎么连一匹里飞沙都买不起?”
弥。
“你的剑很漂亮嘛,但是看起来不咋厉害。上次潜入浩气营地刺杀,差点没被人家的藏剑弟子用鹿卢给削秃了……”
散!
“喂,你理理我呀?”
叶芳其一把剑砸过来,砸得这话唠噤声。
他原地惊了一阵儿才反应明白,啧啧有声:“好粗鲁!”
前者细眉微挑,侧首戏谑看来,“你们明教是烤羊肉串发家的么?”
“当然不是!”
“但是,我们西域的羊肉串的确好吃……”
他叫阿雅尔。
摘掉兜帽之后,能看到瀑布一般倾泄而下的棕色卷发。
叶芳其想薅一根研究研究,阿雅尔坚决不准。
原以为在扶风郡要沐浴着腥风血雨,必定心思沉重,再无曾经那般的无忧无虑,再见不得山庄明媚阳光下的皎洁细雪。
但阿雅尔和许多恶人同袍的存在,给扶风郡的秋色添了几分温暖。
安氏叛唐,裴彧曾与她对坐分析时事。
中间隔着一块玉盘。
他说,圣人如今不仁,大唐天下早晚不保。
他也说,就算大唐不保,也要一辈子做个正气之人。
“若我死了,被正气之人杀了,你给我报仇吗?”叶芳其勾唇,笑得自在坦荡。
“……”
许久,裴彧道:“报。”
叶芳其扶着太阿,坐没坐相;裴彧却正襟敛袖,十分端正。二人那时的风格浑然不同,却是那样一心。
可如今,裴哥哥怕是再不会如当初那般,毫不犹豫地说要帮她报仇了吧?
但叶芳其不恨不怨。
——无论当下如何,至少他曾经的那番话是出自真心,也便够了。
“想什么呢,芳其?”
阿雅尔大咧咧地坐了过来,没骨头似的歪斜在叶芳其身边。
后者扬手便是一个巴掌,道:“入乡随俗,中原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喂,”
这只蠢猫伸个懒腰,不悦,“三年,扶风郡多少迂腐之人都给我跟阿朵纠正过来了?就你冥顽不灵!”
叶芳其就是冥顽不灵。
跟裴彧学的。
她曾说他迂腐,沉闷,假正经……
还有什么来着?
一想起那个人,时间就仿佛过得很快。之后阿雅尔再说些什么,叶芳其没太听清。
等到暮色日西,她脑海中只剩下一抹剪影。
那人秉节持重,繁复的衣衫穿了一层又一层,挽着如瀑青丝,堪堪回首。
寻常的五官眉眼,却看得她挪不开目光……
“芳其!”
阿朵用蛊笛轻轻敲了下叶芳其的肩膀,苗疆少女稚嫩声线中满是被忽视之后的不爽:“阿朵在跟你说话呢。”
叶芳其抬头,眼中含泪点点。
“你、你怎么哭啦!”
重剑泰阿长五尺三寸,重六十斤,自从拎得动这玩意儿之后,叶芳其再没掉过眼泪。
于是阿朵眼眶也瞬间泛红,一把将叶芳其搂到怀里:“阿雅尔那不正经的,是不是欺负了你,一会儿我就放大蝎几去咬他!”
……
看到阿朵跟阿雅尔的尸体时,叶芳其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
苗疆少女还宝贝似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蛊笛,冷血的毒虫和蛇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它们应该跟现在的叶芳其一样无助,不晓得往日里蹦蹦跳跳小嘴叭叭不停的小主人怎么不会动了。
阿雅尔死也死得前凸后翘,很是风骚。
叶芳其将他们埋在了扶风郡附近的一座山上,他们曾在这里比试轻功,每次都是会幻光步的阿雅尔赢。阿朵每次都说,下次一定要让七秀姐妹来帮她雪耻……
“山上没路,以后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
说完这话,叶芳其转身就走,再也没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