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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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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彧将手覆着案几之上那方白玉镇纸，许久才收回来。
提了一支狼毫，笔起墨落，这是他给叶芳其的最后一封信。
此后，封笔。
她向往的是自在逍遥也罢，亦或为了成全她师父寄托的情意也好。既决议要入恶人谷，那他们便就此别过吧。
她不信他，也不愿追随他。
他不强求。
“你和我已再无瓜葛，此后相见，出手绝无留情。”
他题下最后一句，像是费尽了浑身力气，精致的狼毫被随意搁在一旁，任由残墨晕开在不染一尘的宣纸上。
半月后，藏剑山庄。
“芳其，你的信。”
千叶又去信使那里拿来好几封无人招领的信件，其中被忽略时间最长的，便是写叶芳其收的那封。
叶芳其无奈地看着淡黄色皱巴巴的信封，她将珍爱的千叶长生立在一旁，指尖揉搓眉心。
眉间一颗妖冶绝艳的朱砂痣，也似乎受她情绪所感，略褪了些颜色。
裴彧的字，一如他就算再如何激怒也不愠不火的性格。一笔一划，横平竖直，严苛地遵守着叶芳其向来不屑一顾的所谓规矩。
那个比山庄盛产的玉髓玄铁还要顽固的人，他会写什么，她早就在第一次叩见雪魔王遗风之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不想看这封信，懒得再去回应和纠缠。
没想到千叶这小丫头这般不识时务，非要将烫手的一页薄纸送到她这里来。
扔了，觉得对不起裴彧。留着，平白委屈自己。
她摇摇头，最终将信藏在了常年见不得天日的剑匣里。
“芳其，你怎么不看彧哥哥寄来的信？”
“太文绉绉，看不懂。”
“彧哥哥喜欢你。”千叶偏着脑袋，点缀着金镶玉的马尾一晃一晃，让叶芳其想到儿时的自己。
她叹了口气，“也许吧。”
“你喜欢他吗？”她紧追不舍。
更长的一声叹气，“也许吧。”
……
坐落在山庄正中，西子湖畔的楼外楼，昭显着藏剑叶家的财帛和地位，藏剑弟子从来不避讳世间的纷争，也永远不秉持什么低调做人。不似天策少林那般刚正不阿，不像纯阳万花那样避世而居，独有自己的一副风骨。
就像遨游在天地之间的一阵风。
君子如风。
叶凡看向爱徒，她跪得端正，“芳其，入恶人谷，你怨为师么？”
“徒儿自认不是什么正义斐然之辈，恶人谷也不都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单单不被俗世规矩束缚而已，我向往自在逍遥，愿意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师父不过是为我搭了桥，我又如何会怨？”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裴彧。
脑中浮现出这两个字，叶芳其又觉得脑仁疼了。
“芳其不会为他背离自己。”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叶凡令她回房，再不多说一句话。
原以为与裴彧再次见面，定然会在硝烟重重的战场上，不分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叶芳其没想到，在离开藏剑山庄之前，她还有机会见到他。
“芳其，芳其，彧哥哥来了，二庄主让你去楼外楼见他。”千叶弯弯的眉眼里尽是喜悦的颜色，温文尔雅的万花弟子，总是遭小女孩喜欢的，千叶喜欢裴彧，也喜欢叶芳其，她更喜欢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
眼角一阵抽痛，叶芳其起身，理了理仪容。
“你见他神色举止如何？”
“与平常无异，还是那般温柔，像二庄主常年把玩的那块暖玉。”
“就你会奉承人。”
若论长相，裴彧实属一般。
莫说藏剑大庄主，被江湖混混戏称作庄内一枝花的叶英他比不过，就连芳其的师父，不怎样讨人喜欢的叶凡，都比他俊美许多。
好在他并不在意自己长相如何，好像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芳其，你在等什么？”
“我……是否不应该见他？”这见面的事情也许是逃不离的，叶芳其知道，但她下意识地问。
千叶蹙眉，“为何，芳其，为何你跟五庄主离开一段时日，回来就变了个人？”
“你不是说，彧哥哥在你眼里十分好，他只消一笑，便胜过春风十里，比秀坊姐姐的妙舞神扬更令人心仪？”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昏话？”叶芳其愕然，再看千叶一脸笃定，方知定是自己酒后失言。
“千叶，勿论我以前是否说过这话，你日后就当做我没说过一样，否则便是害了你彧哥哥，懂吗？”
“嗯？嗯……”
千叶似懂非懂，叶芳其长舒口气。
恐怕她与裴彧，是此生命定的敌人。
事已至此，她如何能再留念想，如何能藕断丝连？
也罢，这次一见，就当挥刀斩情丝，彻底做个了断吧。
裴彧是奉东方谷主之命，前来藏剑山庄拜访大庄主叶英。叶英现在剑冢闭关，叶凡又不便相见。由此，便也只有叶晖一人来接待他。
“让芳其来。”
但听叶晖这话出口，裴彧本想拒绝，终是两页薄唇翕动两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余情未了吧，他自嘲地想。
她是那样的没心没肺，为所欲为。
而他，不甘心就此决裂，更不想让自己与她最后的交结只成了那封石沉大海的信。
哪怕再听她道一句珍重也好……
叶芳其还是原来的叶芳其，高束的马尾垂坠在腰间，一晃一晃。明黄的衣袂轻翻，炯炯精神，英气十足。
不喜欢戴禁步，腰间别着两颗枣子大的银铃，她每走一步，都带起阵阵清响。
她作揖：“裴哥哥。”
他点头，二人相视无言。
摇着一叶轻舟，叶芳其站在船头，水上的凉风吹起她额前两缕细发，吹在眉心那颗朱砂痣上。
“我的信，你大约是没看过的。”
裴彧坐在船中，青玉裂纹杯在手上握着。无奈这船划得太不平稳，杯中初泡的西湖龙井，一半倾与了如墨的玄衣。
“我不看信，你今天才不至于太难堪。”叶芳其道：“若是放放狠话，裴哥哥在行，真决绝起来，怕你还比不过我。”
啊……
他轻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上手接那船桨。
叶芳其并没有反抗，将船桨交给他，双手背在身后：“车船机关，是我比不过你了。”
“若论惹人忧心，也是你略胜一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