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和他的干儿子》木鱼小姐

8、Chapter8 孤儿

　　汝淇举刀杀了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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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淇一直是个幸运儿。他出生的那地方叫秋水镇。名字挺美：不关秋水事,饮恨亦无声.可惜名字再美，没什么.屌.用。一西北国家级贫困县。年均人收入在两千以下。许多男壮劳力打光棍，有些户人家关起门来共妻，反正自己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
　　汝淇的老爸自然没有单身。不然怎么会有汝淇？汝淇老子是个破教书匠。在家里是个独子。爹妈早死了。
　　汝淇他妈就是个农妇，地地道道的那种。邻里李大娘摔个腿，她都能炒馊饭似的和自家汉子讲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第一个赶去送鸡蛋面条的也是她。
　　汝淇他家在秋水镇也是名声昭著的一家。原因别无二致。汝淇老子是邻近唯一一个拿高级职称的数学老师。而且汝淇家还是低保户及各项补贴优惠捞得多的。其实，他家不穷。这得从他妈赵凤霞身上说起。

　　原来，赵凤霞起初想嫁的不是教书的汝乃文，而和村东头的村支书儿子看对了眼，还怀了孕。后来，汝乃文就稀里糊涂作了一个幸运的接盘侠。
　　汝淇出生那夜，汝乃文抱着自己大胖崽，吧唧一口亲在儿子腮帮上，“宝贝肝儿！”赵凤霞结婚后还是抢手货。她是百里挑一、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但十分痴情。不然怎说？她跟初恋村支书（儿子接了老子的班）偷.情勾搭，还帮丈夫汝乃文弄了校长当。
　　可以说，在汝淇六岁前，他家还是秋水镇上人人歆羡的富得流油的象征。时常邻居李大娘咒骂自己大儿媳咕嘟道：“你有凤霞半点用也好！”正在对着晒场前漱口的汝乃文装作若无其事，唾一口满水到地上。
　　汝淇六岁前起码乏善可陈。他妈泼妇好强，而他爸是个好好先生。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了他平庸的幸福。
　　他妈有一天不知怎么地好死不死地掉进河里淹死了。汝淇如何使劲想，他妈死时的模样还很模糊。大概是和肿得发胀的白面馒头一般面目可憎。难不成眼珠子凸暴，惨白惨白，还留着一条舌头在嘴唇外？恕他实在想不起来他妈入殓的情形。
　　一个人为人风范自死后看得更清晰些。赵凤霞之死，秋水镇上的人毫不客气地说：“是被老天爷收走了，狐狸精不长命啊！”
　　风言风语四下逃窜，直到溜进汝乃文耳里。他面上点头附和，却一病不起。最后，莫名其妙在那年夏天里最热的一天死掉了。收尸的时候，道士捂住了鼻孔。妈.的，不积德！
　　于是，六岁的汝淇就被素日亲近的李大娘一家收留了。汝乃文加上赵凤霞生前所有的存折，包括信用社的、农业银行、邮政的，都被李大娘和她大儿媳半个月后趁傻瓜蛋儿汝淇出门打水仗卷走了。据后来汝淇搞清楚整整两万五千块。当时是笔巨款。

　　按道理说，李大媳妇八年下不了一个蛋，汝淇应该过得不差。何况还有他爹妈的一笔死掉的巨款？
　　但是汝淇过上了劳心劳力的童年生活，就是像高尔基巨著童年里悲惨世界一般。李家家里是没有男娃。但李家媳妇儿的小侄子是能上天入地的小霸王。
　　汝淇小时候就坚定一个信念：孩子就是浓缩了的妖魔鬼怪。李小霸王在的时候，汝淇就不准上桌。专吃剩下的冷馒头。时常半夜爬起来上茅坑。这还不是什么不幸的事。 李家媳妇儿金珍自汝淇来家半月后就让他和自己学洗衣裳，李大爷的大裤.衩，李家婆娘的内.衣.胸.罩都被汝淇揉.搓过。还别说，他洗得衣裳忒干净了。人又乖，脑筋似乎不好使，以至金珍向村长夸耀自己教得好。
　　村长的额头青筋跳了跳。脸上忽红忽白。但年轻村长娶的是城里的老婆，教小孩子跳舞的。所以，汝淇孤立无援。
　　一年在小孩子记忆里，再怎么不开心，不过是下河捞鱼的一瞬。汝淇很快七岁了。李家人也没多坏，就是防止汝淇以后翅膀硬飞了，就不给他送书，“白浪费钱了，看他个傻蛋样！”
　　汝淇不爱说话，自老子和娘埋在坟里，就是个黯器。何况吃不饱穿不暖，手指肿得跟胡萝卜一般，冬天下冷水洗碗筷的时候，虎口皲裂，开了跟剪刀缝一样的长口子，慢慢地滴血。
　　一般，金珍斗地主输钱了拿他出气给他甜甜爽爽的耳刮子时，汝淇还坚强，他一滴泪都没有掉。以前，他妈凤霞还在世的时候，他不小心摔地上了，不等他妈买大白兔糖吃就不起身，哭得前襟湿漉漉的，鼻涕都由黏糊糊的变成干脆脆的。
　　现在他不敢哭。因为精瘦有力的李奶奶会用拨火棍狠揍他一顿，还要瞪他。好吓人，他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后，在甜甜的梦乡中流眼泪，没有发出声，梦见他妈穿着红艳艳的漂亮布衫对他温柔地笑。李小霸王睡在他边上。李小霸王睡炕上，他睡泥地上。
　　总之，自汝淇这个倒霉孤儿来了李家后，家务全他包。像从水井打水之类的，村里人看不过去，就也轮流代劳。李家不是没装轧水机的钱，说是要物尽其用。村里人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作接盘侠。一七岁的小孩能干啥，吃白饭？
　　最让村里人暗地里唾骂的是，汝淇七岁了还不送去上大班。看来李家人没打算让他念书，早点长大去打工挣钱，估计是这个打算了。七岁汝淇还不认识一个字。

　　七岁后汝淇的人生只是机率碰撞下的结果。谁叫恰巧收养他的不是村里其他稍微有点廉耻良心，知恩图报的村民呢？偏偏是李氏一家子。生活就是碰巧之下造成的结果。而汝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受害者。老天爷究竟有没有慈悲？没人答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