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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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欲隐，暮色渐沉，黑夜的降临往往并不意味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新郑城郊的小木屋中，婉灵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盯着灯烛出神，浅浅的眸光随着跳跃的烛火忽明忽暗，眼中的难过和痛恨亦在光与影的交替中若隐若现。
婉灵的心思向来极少外露，多年的从警生涯已经让她习惯了将真正的情绪隐藏，转生习武之后，更是沉稳不少。
她早已不是什么都会写在脸上的小女孩了。
可是如今流沙反水是真，她被推出去承受这种无妄之灾亦是事实，重大打击接踵而至，让她如何还能继续保持风轻云淡的无谓假面？
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又抽抽鼻子，有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难怪流沙最近的态度越来越奇怪，难怪他们看她的神色越来越戒备，难怪流沙离她越来越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流沙早就不信任她了，而她居然还在傻傻地为他们出谋划策，简直可笑！
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杯中清水被震得荡起层层波纹，晦暗交明之中，婉灵眼中滔天的怒火与恨意在肆意疯长，清秀的面庞渐渐染上狰狞，眉间朱砂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邀请函。
婉灵就这样一动不动独自一人坐了许久，任由心中思绪如暴雨过境，安静深沉的夜里，惟有台上沉默的长烛以命相伴，直至最后连烛芯也在蜡泪死去。
倏然归于黑暗的屋中幽幽传出一声叹息，似是蕴含无限感慨惆怅，而后桌椅轻响，不久便只余轻浅绵长的呼吸声在夜色中飘荡消散。
只是，没有人看到，厚重的暮色之中，原本榻上安眠的婉灵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尤为诡异。
天边的鱼肚白再次出现的时候，婉灵便已经做出了决定，适当的浅眠避免了噩梦的干扰，足量的休憩让女警特有的果决得到充分的发挥。
既然流沙这般不念旧情，便也没有必要放下身段卑躬屈膝地去求他们，她谢婉灵也不是什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他们绝情，那她就比他们更绝情。
作为赵一的小弟子，婉灵学会的可不仅仅是名满天下的鬼谷剑法，谁能想到，后世所传颂的“鬼谷子的智慧”在与现代元素相结合之后，竟能展现出如此难以攻克的魅力。
婉灵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完成了这项宏伟的工程，她要这里变成谁都无法入侵的坚固堡垒，是有来无回的死亡丛林。
微微昂首，天边似血残阳映入眸中，火红温柔的霞彩逐渐扭曲嗜血，微扬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凉的微笑，仿佛是最冷酷残暴的恶魔。
夜幕降临，狩猎，即刻开始！
轻轻阖眸，一切归于黑暗，远方的地平线上，夕阳沉沉落下，最后一缕微光缓缓湮灭于暮色之中，婉灵蓦地睁开眼，眸光如水，锐利似鹰。
晚风微凉，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落叶飘下，方才的姑娘已然不见。
夜晚的林间总是带着几分不同于白日的阴森和恐怖，影影绰绰的枝叶在月色下来回摇摆，仿佛招魂的鬼魅，风声在林中低沉呼啸，像是冤灵的哀嚎。
婉灵立于树梢之上，身后的衣带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眸光阴狠冷傲，自负又狂妄。
乱葬岗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尸如山，亡者惨白的面容和干涸的血迹令人心惊，清清冷冷的月光洒下，平添凄凉。
冷静的眸光飞速略过每一具尸体，很快便看到了拥有熟悉面容的男子，婉灵勾唇浅笑，飞身而下，却并没有急着救人，反倒是先从怀中掏出一件破旧染血的黑色外衣，撕成碎布，而后又从身边的死尸上拆下几块带着碎肉的人骨，将断口处稍加打磨，而后将碎布松松垮垮缠绕其上，斜斜插入泥土之中，其他的均散乱撒开，伪造出一副为野兽啃食殆尽之假象。
待婉灵做完这些，才不疾不徐地将那面熟的男子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粗略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之后，便背着他快速离开了现场。
夜风呼啸，乱葬岗一片寂寥，逝去的灵魂在这里安息游荡，诉说无人倾听的故事，暗红的血迹渗入泥土，残躯破衣在风中沙化，唯有人骨散落一地，触目惊心。
婉灵一路踏风而行，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小心翼翼地将背上虚弱的男子扶上榻，又烧了些许热水帮对方清理了伤口，换上新的草药和绷带，看着榻上男子呼吸渐稳，这才松了心中紧绷的弦，眼中闪过微微笑意。
“这碧血玉叶花果真名不虚传啊，这次，你可是要欠我一个超大的人情了呢，墨鸦。”
半趴在床边，托着下颚，眼中欢愉逐渐扩大，一身的倦意却不期而至，猛烈得仿佛连骨头都软了一般，墨鸦安静俊美的睡颜，是意识坠入黑暗前接收到的最后的讯息。
婉灵本是想小憩片刻，毕竟最近事情太多，几乎夜夜无眠，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浪费了，岂料此一睡竟安稳无比，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也不知是不是一夜好眠的缘故，婉灵只觉今日格外神清气爽，舒畅得就连一连数日的阴郁心情也去了大半。
榻上墨鸦还在安然沉睡，面色却明显好转了不少，婉灵又细细查了一遍，确定伤口没有发热感染的症状，才微微放下了些心。
虽说有碧血玉叶花坐镇，但是眼下墨鸦尚未苏醒，她亦不敢妄下断论，一切还是得小心为上。
下厨做了些早膳，又煎了一帖药，炉中灶火正旺，罐子里的中药在咕嘟咕嘟地翻滚，袅袅炊烟随风远飞，格外具有生活气息。
接下来的几天，婉灵每天分拣草药，练剑读书，煎药做饭，打扫庭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似乎开始渐渐远离喧嚣尘世，如同白粥稀饭，平淡却温馨。
她就这样一边有条不紊地打理着一切，一边安静地等待墨鸦醒过来。
第五天的黄昏，墨鸦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睁开了眼，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将面庞的轮廓勾勒，桃花眼中流光点点，带着几分罕见的茫然和迷糊。
婉灵看着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呦，终于舍得醒了？”
随手把东西往桌上一搁，婉灵上前几步，一手撑着床沿，重心前倾，嬉皮笑脸地盯着墨鸦调侃。
可怜墨鸦才从昏迷中脱离，就看到一张大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登时吓醒了大半，竟连内力也忘了使，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不慎扯到了伤口，还撞到了床头柜，结果痛得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小心点！刚醒就别整这么大动静，嫌命长啊？”
婉灵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伸手扶住了墨鸦，让他靠在床头，还很贴心地给垫了个枕头。
“没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
刚刚苏醒的他还有些虚弱，尽管依旧是玩世不恭模样，却笑得有些勉强。
婉灵退回到床边坐下，歪了歪脑袋，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细节，只是眉目含笑地盯着他，揶揄道：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谢我？”
“唔……”
墨鸦低下头，眼中露出几分为难，一副好像真的在认真苦想的样子，而后他抬起头，挑眉笑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
婉灵听罢，却也不恼，整个人往里靠了靠，凑近了墨鸦，伸出手，轻佻地抬起对方的下巴，痞里痞气地回应：
“行啊，小妞还有几分姿色，那便做爷的第十八房小妾吧，如何？”
“……”
不知是没想到婉灵会这么说，还是婉灵本身演技太浮夸，墨鸦突然就不吭声了，盯着她的眼神开始慢慢变得奇怪了起来，安静的空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迅速生长。
见墨鸦没有搭话，婉灵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似乎不妥，看着面前越发沉默的某只，心中不由忐忑，别是自己玩脱了吓到人家了。
略带尴尬地收回手，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婉灵挠挠脸，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
“那个，你饿了没？我煮了粥，一起吃？”
墨鸦被那一声轻咳拉回了思绪，回神就看到婉灵一脸的不自然，余光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尖，不由起了逗弄之心。
抬手遮住了微扬的唇角，做出一副病弱的姿态，一本正经地装可怜。
“我受伤了，动不了，你喂我？”
婉灵眨眨眼，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对方一脸的弱不禁风，联想到人家也才刚刚苏醒，没准儿真的是身体机能跟不上，需要人帮忙呢？
思及此，婉灵竟也没有反驳，点点头，径直走到了桌边，却在端起碗的刹那看到墨鸦眼中戏谑的笑意，脸色顿时黑了大半，头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十字跳啊跳，盯着毫无悔意的罪魁祸首，恶狠狠地扔下两个字：
“饿着！”
“你忍心？”
“我可忍心了！”
鼓着腮帮子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临走还不忘摔一下门以表愤怒，墨鸦挑挑眉，面上泛起几分无辜，一脸不明所以，不过，也并没有懵多久，很快就见婉灵去而复返，手里还端了一碗深褐色的汤药。
婉灵将药放在桌上，换了白粥，走到床边坐下，一手端着碗，舀了一勺热粥，细心地吹了吹，送到墨鸦嘴边，动作自然得不得了。
这一次，倒是轮到墨鸦懵圈了。
“你干嘛？”
“受伤的都是大爷，给大爷喂饭啊~”
婉灵眨眨眼，声音软糯无比，歪着脑袋满脸无辜，却将对方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尽收眼底，内心不由打滚狂笑，表面上却还维持着柔声细语的关切模样，眼见墨鸦连头发丝儿都写满了拒绝，婉灵内心笑得更加放肆。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墨鸦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婉灵凶巴巴地噎了回去。
“快吃，哪儿那么多废话，端着累死了！”
墨鸦看了看送到嘴边的白粥，又看了看笑得狡黠的婉灵，果断服软认输。
一碗热粥很快就见了底，婉灵见墨鸦似乎意犹未尽，又添了半碗，才把这一只喂饱，递上晾得半温的汤药，见对方大口大口灌下一整碗看着都苦的药汁，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不由心生佩服。
接过空碗，扶着墨鸦躺下，顺手给人塞了一枚蜜饯去去苦味，毕竟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到底是虚弱，服过药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婉灵收拾好碗筷后，整理了一下草药，又抽空看了会儿书，练了练剑，便也早早歇下了。
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只觉得无法抑制的喜悦，像是喝了清冽甘醇的美酒，连梦都是欢愉。
真希望，这样安逸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