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棠》元珏

7、心锁未名

　　初晓破窗而入，我和夫君早就齐整的梳洗好准备去月老庙进香，一路上我给谢雨夫君讲述之前我之前在月老庙的际遇。
　　相隔才不到一个月这间庙已经富丽堂皇的让我惊叹，香客人满为患，若不是因为见着那个熟悉的庙祝我真的会以为走错地了。
　　“师傅，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姐，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这样，我为小姐免费测一卦？”
　　“哦，不用了，我已经有......”我指了指一旁的谢雨。
　　“既然带了心上人，那我更应该帮你测测。”一番盛情难却，我就依他了。
　　“哎呀，小姐，卦象显示不妙啊！曲终人散啊！”
　　“什么，曲终人散？！”谢雨夫君本就讨厌这种神棍，终于忍不住：“信不信现在我让你曲终人‘散’！”
　　“公子好大的火气啊，那这又不是我说的，这卦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再说有法可解，只要你们俩每月初三给月老上香定能摆脱厄运。年轻人，心诚则灵啊，不能不相信老祖宗。”
　　我捐了些钱给庙祝，庙祝一个劲的夸我心善人美，说什么我貌似貂蝉容赛西施，谢雨夫君对此嗤之以鼻，并向庙祝恶狠狠瞪了一眼。
　　“夫人，这些世俗之人专骗你这种小姑娘，以后碰见别理会。”
　　“遵命，我的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怎么？不服气啊？我年纪比你大，见识比你广，个子比你高，看得自然比你远。”
　　这个谢雨夫君我才说了一句又来和我吵吵，真不想理他，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和他现在算是逃亡在外，人算不如天算，自然要处处祈福祷告，以求永世相随。
　　“夫人，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忧，明天我们就起身去临川郡。”
　　原来是我不懂他，原来我要做的只是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原来他只是不愿说出口而已，不像我，整天吵吵闹闹的。
　　就在我以为临川郡触手可及时，人算果真不如天算，谢雨父亲的亲笔信从天而降，信里提及谢雨父亲病危，不管是真是假，谢雨夫君都要悄悄回府一趟，留我一个人在吴郡等待。
　　离别之时，我心中隐隐不安，总感觉夫君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可我没有说出口。
　　“夫人，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他骑着马俯下身紧紧拽着我的手，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撒手离去，身后尘土飞扬。
　　一天，两天，三天还是没见谢雨夫君的消息，起初我听谢雨夫君的话一直躲在客栈房间，直到第四天我真的坐不住了，我必须要去大街上打探消息。
　　我打着伞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谁都不认识我，我也谁都不认识，这样挺好，因为我只是来看看有无夫君的消息的。雨停了，我收起了伞，坐在拱桥的石墩上，向远方望去，谢雨夫君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如庙祝所说‘曲终人散’，如果是这样，我定会每月初三磕头跪拜，以求他能再次回到我身边。
　　突然我感觉整个世界在坠落，环顾四周一阵阵骚乱，耳中听见一声声尖叫，等我反应过来时，湍急的河水已经将我淹没。
　　这一刻我只是想着：再也等不到谢雨了，再也看不到他如玉的容颜了，再也感受不到他炽焰般的爱意了；我居然只想起了他。
　　朦胧的意识渐渐被淹没，看不见的黑暗将我侵吞，我就这样束手就擒。
　　没想到我还能睁眼醒来，而且是在温暖的床上醒来，入鼻的迷迭香告诉我，我这是在皇宫里，一定是皇帝表哥救了我，我想叫人来，可浑身无力，闭着眼睛又睡着了。
　　“心儿，乖，喝点水。”
　　一袭温暖徘徊在我的眉间，于是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不是谢雨，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可当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龙时，我绝望的紧闭双眼，为什么不是谢雨，为什么守着我的人
　　不是谢雨，为什么会是皇帝表哥。
　　我喝了几口水，张口问的第一句就是谢雨在哪。皇帝表哥摸了摸我的额头，微笑着告诉我谢雨就在谢府，他劝我养好身体，并且允诺会让我和谢雨永远在一起，我相信皇帝表哥，因为他从未让我失望过，只要是我提的要求他都尽量一一满足。
　　接下来几天我还是昏昏沉沉的，有时竟然头胀欲裂，可有一个信念支撑我，只要熬过这些谢雨就会来到我身旁，那我受的这些苦又算什么呢我咬着牙与死亡作斗争，我不是会就此作罢的，我一定会重新站立在这世间，因为这世间还有我未竟的幸福。
　　最后，我赢了。
　　我坐在床上，皇帝表哥亲手喂我吃些米粥，他看起来很开心，可形容却消瘦许多，头上帝冠都歪了。他只是急切的不停的问我哪里不舒服，还想吃些什么，似乎忘记了谢雨的事情。
　　“表哥，谢雨呢？”
　　“心儿，是我对不起你，表哥无能，谢雨已经和王家王玉兰成亲了。”
　　“怎么会？！他说一定会回来的，他要我等他回来的，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皇帝表哥拉着我不让我去，他说谢雨已经成亲了，我要是再去的话，整个建康城的人都会耻笑我，我的哥哥会因此蒙羞，那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谢雨真的忘记那天竹园的天地之媒，碧水之妁吗？真的只是和我虚情假意吗？
　　“心儿，我的心儿表妹，以后就乖乖的呆在表哥的身边，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贪名图财，哪个男子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家族，你现在该看透了。表哥是大俗人，自然只会用最世俗的方法保护你，我愿意欺骗整个天下，唯独不会欺骗你，我要的只是你的心，你还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谨记不要再遭人算计得性命都不保。”
　　听了皇帝表哥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因为爱上谢雨遭人算计，而曾经的那个谢雨夫君为了名利抛弃了我，自以为领悟的一刹那我窝在皇帝表哥怀里嚎嚎大哭，我想再也没人比我更惨的了，我不停的想前几天我和谢雨夫君的种种，真想沉浸在回忆里不想再醒来。
　　可我还是终究要醒着活在这世间，可为什么要让我曾经得到谢雨夫君，这感觉就犹如初尝琼浆后饮鸩止渴。谢雨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我本来根本不知道爱恋是怎么一回事，你让我怎么面对允诺一生只恋一人的自己，现在光想着你我就哭个不停，没有理由也不分昼夜，我根本不知道这种日子会不会有尽头。
　　女孩不会一直流泪，女人才会。我当着皇帝表哥的面哭了整整十天，有时看着茶碗里的茶叶都能伤心欲绝，游走在大喜大悲的边缘，幸好有一双温暖的手时时拉着我，否则有好几次我都想就此了结生命。
　　“心儿，我的心儿，你看看表哥，你怎么忍心离开我和江铁哥哥呢？怎么能忘记你我的总角之情呢？你曾答应过我，无论身在哪里都会记挂我这个皇帝表哥的，我现在提醒你一次，下次再别忘记了。”
　　皇帝表哥对我真是无欲无求，我看着他那阴柔的侧脸上闪现出苦涩的笑容，一双只有看向我时才会清澈的瞳孔里全是我，这种感觉非常奇特，我忘情摸了摸他的脸，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平常和我嬉笑打闹的皇帝表哥吗？
　　为了保护我，皇帝表哥把我安置在未名阁，阁楼外重兵把守，除了进出伺候我的宫女谁都不能靠近，对外只是宣称阁楼内关有来自后秦的要犯，擅自闯入者死。皇帝表哥也不怕别人疑心，每日都要来看我，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而且同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就要给我送玉佩。
　　“千万不能让王家的人知道你还活着，所以连江铁哥哥都以为你已经坠江失踪。”
　　皇帝表哥拿着一小块玉石就往我脖子上套，真像给狗栓狗链。
　　“表哥，你送我的玉攒起来都可以在建康城开一个最大的玉石铺了。”
　　“心儿表妹戴玉最好看了，也只有玉才配得上你的心你的人，别人不懂没关系，表哥既然懂当然要为你搜罗天下所有的美玉，美玉和心儿表妹相得益彰，惺惺相惜。”
　　真难为皇帝表哥，借着送玉还不忘夸我，我哪有表哥说的那么好，玉的高洁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到企及的？我还是忘不了谢雨，更对不起家人，听说我的亲哥哥柳江铁已经南下四处寻找我，可怜我哥哥只身一人，我似乎能想象疾驰的马背上他那孤独的背影，要是轻尘姐姐在他身边的话，那一定是另一番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