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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馥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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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应了那句话:“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窗外的梨花开了,雪白的一片,我靠在窗边出神,窗子开着,满屋子的清香。出月端来一盏花茶,笑盈盈地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除了冰绡般的梨花和蔚蓝的天空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猛然回过神,捂着被她吓了一跳的胸口,嗔笑道:“好个坏丫头,吓了我一跳。”
她笑着把茶奉过来,“小姐也不怕被风吹的脑仁子疼。”
我叹了口气,有心让敏慧去打听一下载煦的消息,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朝出月身后张望,问道:“怎们就你自己过来的?敏慧呢?”
“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过去了,不知道什么事。”
我一愣,被奶奶叫去了?能有什么事呢?
寿喜堂里,敏慧跪在厅中,奶奶身边坐着爹,王夫人立在爹的身旁。
奶奶问:“那日馥雅擅自外出,只有你跟在身边,馥雅与睿贝勒见面的时候也只有你在场。你说实话,现在馥雅与睿贝勒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敏慧战战兢兢,“回老夫人的话,小姐一直以来都对睿贝勒敬而远之,只是睿贝勒穷追不舍,小姐现在也是疲于应付,实在是没有任何所谓的进展。”
爹点点头,“你说的可是实话?他们两人之间没有过肌肤之亲吧。”
敏慧一个劲儿地摇头,“绝对没有,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奶奶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爹小声说:“我知道咱们馥雅不是那样的孩子,我就怕睿贝勒轻薄了馥雅,心一直悬着,现在好了,这颗心可算能落地了。”
爹朝敏慧慧慧手,敏慧退出了房门。
屋子里,爹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馥雅嫁给睿贝勒,我的意思是找一个本分的孩子,就谎称是馥雅的娃娃亲,将馥雅嫁了。”
奶奶没说什么,而是仰起头,盯着房梁,看得出她心中不忍,过了半晌她才说:“上哪儿找那样的孩子?我就怕委屈了馥雅。”
王夫人轻声说:“老夫人、老爷,我这儿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呀?”奶奶和爹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夫人笑笑,“宋易知。”
馥佩和小丫鬟菊儿在程府的后门处偷偷张望,见四周无人,馥佩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悄悄打开锁在门上的那把大铁锁。
铁链子哗啦一声落下,她忙用手接住,又惊地向后张望,见无人,才松了口气,悄悄开门出去。菊儿趴在门缝边,轻声唤她:“小姐,可快些回来,最多一个时辰。”
馥佩将衣领掖紧,朝她挥挥手,让她赶紧进去,“知道了,可别让人撞见。”
菊儿将铁链子重新锁好,心跳的厉害,小姐常常这样私自跑出去,如果被夫人发现,后果可不得了,她想着,找个时机还是要换个差事,这样早晚是要出事的。
正想着,一转身看见敏慧站在不远处,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菊儿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敏慧笑着欠了欠身子,“天气真好,你也过来赏花吗?”
“是啊。”菊儿将手中的钥匙悄悄塞回袖子里,看向眼前的一树梨花,“今年花开的还真好呢。”她躲闪着敏慧的目光,匆匆行礼告辞。敏慧目送她走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了,她又望向那扇紧锁着的小门,然后匆匆回到了房中。
馥佩在小巷子里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个破落的院子外,她轻轻叩门,“易知哥。”
宋易知从房中出来,他肤色如玉,在这样破烂的房舍中,显得如同月华般璀璨。
馥佩的脸微红,宋易知给她开了门,馥佩一下子就扑到了宋易知的怀中,“哥,我好想你。”
宋易知满眼爱意的看着馥佩,拉起她的手将她带进屋中。
寿喜堂里,王夫人已经离开,奶奶正与爹闲谈,“那个宋易知,可是宋天临的儿子?”
爹点点头,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暖融融的,少许的灰尘在光线里翻舞着。
奶奶仰头回想着,“那个宋天临可是少有的青年才俊,我记得当年你中状元,他是榜眼,你们同届入朝,感情真是极好。”
爹叹了口气,目光低垂在手指上,为往事伤怀,“天妒英才,天临兄死的早,听说他的妻儿都回了陕西,这些年我是疏懒了,一直也没有找寻过他的后人。”
奶奶微笑,“怨不得你,你为朝中的事情已是焦头烂额,哪有功夫顾及这些,只是我却没想到雅芝却还和他们一直有联系。”
说起王夫人,奶奶神色顿了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念着馥雅她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往前看了,正室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外人看了笑话。”
爹不愿提起这话,脸色微愠,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珐琅花瓶里养着梨花,他轻轻摸着花瓣,过了半晌才说:“当年馥雅她娘怀着身孕,却死的不明不白,我一直放不下,这辈子也难以放下。”
奶奶叹了一声,“放不下又能怎样?当年就没查出个所以然,十多年过去了,你还能怎样?该放下的就放下吧,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爹眼角微红,他转过身,“娘,这件事就先别说了,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馥雅的婚事,宋易知那孩子已经十多年未见了,不知道现在怎样,我想着这两天请他到家里来,您也看看他怎么样。”
奶奶点点头,“好,这件事你就安排吧,不过要快。”
我在房中无聊的很,敏慧刚进门我就将她拉到软榻让她坐下,又吩咐出月,“快给你敏慧姐姐倒茶。”
出月嬉笑着端来一杯茶,我笑着给敏慧揉肩,“奶奶叫你过去什么事?没有为难你吧?可打你了?”
“我也没犯错,打我做什么?”敏慧喝了一口茶,便将茶杯放在一旁,拉着我坐下,皱着眉头,一脸忧郁地说:“小姐,我跟你说完这件事后,你可千万别忧心。”
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怎么了?果然是不好的事情吧。”
敏慧点点头,“我偷偷听见老爷和老夫人说,要给你找个婆家,免得嫁给睿贝勒。王夫人说她知道一个靠谱的小伙子,叫什么宋易知,看样子老夫人和老爷已经动了心思。”
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什么事啊,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先是婉云格格被皇上指给了载煦,现在是爹想要将我嫁给什么宋易知,与其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我还不如嫁给睿贝勒。
我猛地站起来,敏慧忙拉住我的手,急急地问:“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去找爹说清楚。”
出月和敏慧一同将我按住,出月说:“小姐可别冲动,现在去能说什么?还是想想主意再说吧。”
“能有什么主意?”我趴在桌上,鼻子一酸,就流了眼泪,突然想起载煦,我愣了一下,忙擦干眼泪,拿出纸笔,写了个小条子,交给敏慧,“你去给庆贝勒送个信,我等你消息,要快。”
载煦这两日一直在准备婚事,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这毕竟是皇上赐婚,马虎不得,整个庆贝勒府里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他却心不在焉。张翰飞带来了一张纸条,载煦拿在手心看了看,立刻站了起来,他来回踱步,心事重重。突然停下脚步,吩咐道:“吩咐下去,准备入宫。”
一直到晚上,我都在等载煦的回信,可是载煦全无消息。无助的感觉像是慢慢涨起的潮水,让我窒息。
敏慧直到入夜了才悄悄回来,我忙拉住她,“他可说什么了吗?”
敏慧摇摇头,我顿时僵在那里,眼泪涌出眼角滑落到嘴边。我早就该料到,即便是他有心又能怎样?他是皇子,本就诸多束缚,如今他又是被指了婚的,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可是我呢?此刻是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我最需要他替我想办法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没有,我这般苦苦念着他,到底有什么意义?
敏慧和出月都来劝慰我,无非是说一些“不要痴心”、“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的话,她们哪里知道我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我将她们推到门外,靠在门板上,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暗自垂泪,回想当年胡旭阳哄我时的殷勤,顿时觉得自己念错了人,我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唯一奔头也不见了,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我还未起,便隐约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声音是极轻的,可是现在是清早,便是再小的声音也能落进耳朵里,我便闭着眼睛细细听。
是出月与馥佩的声音,馥佩声音急促,“二姐还未醒吗?我找她真的有急事,你就叫她起床吧。”
出月轻声说:“三小姐可轻声些,这些日子小姐心情不好,昨夜好晚才睡下的,现在并没睡几个时辰,怎么好去吵醒她?再说了,现在才什么时辰,三小姐来的也太早了些。要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跟我说,等小姐醒了我回了她,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馥佩抬高了音量,想是盼着能吵醒我,“这件事我是非要和二姐当面说清楚的。”
我笑了笑,听馥佩的意思倒是想来兴师问罪的,怕是在装睡也不是办法了。我从床上坐起,随手将头发挽了一个髻,晨光熹微,初春的早上还是凉的,我随手批了一件白色的长衫,对门外唤道:“谁啊?进来吧。”
门被急急地推开,馥佩冲进屋来。出月拦阻不及,也紧跟着进了屋,皱着眉头看向馥佩。我朝出月使了一个眼色,出月带门出去了。馥佩气冲冲地做到我对面的桃花木的椅子上,“二姐就死了心吧,我是不会把宋易知让给你的。”
这话真是说的莫名其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才想起那个宋易知可不就是昨天敏慧偷听到的那个人名,我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和那个宋易知……”
我话还未说完,馥佩便打断我说:“易知哥哥对我是真心的,所以二姐是没有机会的,你还是死了心吧。”
我被馥佩的话和神情逗乐了。
她恶狠狠地瞪我,“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笑我不配和宋易知在一起?”
我已笑出了眼泪,一是因为馥佩的单纯执拗,二是暗暗庆幸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丝转机。我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道:“你先别生气,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只兔子捡到了一根胡萝卜,它将胡萝卜当成宝贝,见到树上的黄鹂唱歌,它便怒声吼道,别打我胡萝卜的主意,可是黄鹂却从不吃胡萝卜,它是吃虫的。”
馥佩蹙眉,不耐烦地说:“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道:“你爱吃的未必是我的菜,就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