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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宋易知 ...


  •   日暮西垂,寿喜堂中,奶奶坐在炕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炕桌的一角。窗台上的水仙花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奶奶的目光落在水仙花上,心中泛起思量。
      宋易知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单凭见上一面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吗?虽说宋天临的人品极佳,但是这并不见得宋易知就和他爹一样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就这样草草决定了馥雅的婚事,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奶奶低低地叹了口气,她还忧心,如果睿贝勒对馥雅势在必得,一个宋易知能挡得住吗?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又在心底打了一个问号,睿贝勒到底为什么对馥雅念念不忘?睿贝勒风流的名声天下皆知,馥雅并非国色天香,睿贝勒对她一往情深,到底意欲何为?
      她已活了大半辈子,虽然久居深闺,但多少还是比那些平民百姓多些见识。眼下,她虽然猜不透睿贝勒的心思,却感觉到事情觉不简单。明天老爷便要接宋易知到府上小坐,如果人品尚可,便让馥雅早些成亲吧,免得掺合皇家纷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掌灯的下人陆续点亮了庭院里的风灯。风灯在石头灯座上发出暗黄的光,把这冬日的夜照得如同鬼魅幻境。
      我和馥佩立在门边,我的小院里一片寂静。馥佩一直垂着头,手指绞着别在腰间的那方锦帕,她低沉着声音说:“我恨透了这院子,像是监牢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我真想和易知哥一走了之,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我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你就舍得丢下爹娘不顾?”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也知道,爹和奶奶并不在意我,而我娘……”她顿了片刻,然后语态决绝地说:“我娘疯了,我是再也不想见她了。”
      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眼角带着泪痕,我问她:“你娘是不是知道你和宋易知的事情?”
      她点点头,“她虽然没明说,但是她一定是知道的。她曾百般阻挠我去看易知哥,我竟没想到她是那么势力的人,如果易知哥的父亲还活着,她一定巴不得我和易知哥相好。”
      馥佩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她双目圆瞪,气鼓鼓地说:“她明知道我对易知哥的心思,却还在奶奶和爹面前撮合你和易知哥。你说,她不是想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我拍拍她的手背,馥佩的小手冰凉,“你娘肯定是早就盘算好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断你的念想。只是你放心,我自始至终都不想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和你抢。”
      馥佩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我就知道二姐疼我,我可听说睿贝勒对二姐很好,二姐可是想嫁给睿贝勒?”
      一提载沣我便生气。我厌恶地摇摇头,“那浪荡胚子,油嘴滑舌的让人讨厌,我才不嫁给他呢。”
      “呀!”馥佩轻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般,“人家可是贝勒爷,他要娶你,你还有办法不嫁吗?”
      我挺起脖颈,“我便不嫁又能怎样?左右还有一死呢。”
      馥佩捂住我的嘴,“二姐,这种话可别乱说,不吉利。”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载煦接到我的信没有,也不知道他可有什么办法。我拉住馥佩的手,“我的事情比较麻烦,你的事情却简单。我是不想嫁给那个宋易知的,你若跟他心意相通,我定会帮你。”
      “二姐可是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现成的,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馥佩死死地攥着我的手,“事到如今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能和易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敢。”
      “好。”我点点头,“你这就去找宋易知,和他出去躲一躲,或者就干脆远走高飞。你们人都走了,你娘也就没戏唱了。”
      馥佩微微拢起眉心,我猜她是不敢,便劝说道:“这件事确实需要勇气,可是现在看却没有别的方法了。”
      馥佩道:“我不是不敢,只是二姐不知道宋易知那个人,让他和我私奔,他却未必肯。”
      宋易知正在房中读书,昏暗的油灯跳动着,他手持书卷,眉心微簇,高挺的鼻梁下,双唇紧闭。来年秋闱,他说什么也要搏个功名,为了母亲,也为了馥佩。只是手中的书早已读过千遍万遍,自己却还是惴惴不安。他爹宋天临死得早,这么多年来,母亲为了抚养他成人吃尽了苦头。馥佩小姐对他一往情深,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馥佩失望,等自己高中状元及第,便要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
      这些想法,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更加惶恐。明年的秋闱,是他的初试,人家都说初试的运气最足,自己一定要拼劲全力一举夺魁。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夫人叫你过去。”
      宋易知愣了愣,这个时辰母亲向来不会打扰自己看书的,到底是什么事?
      他来到母亲房中,母亲笑着对他说:“看书看累了吧,过来和娘说说话。”
      宋易知坐在炕沿上,见母亲笑容满面,不知何意,便木然道:“娘,要没什事,我就回房接着背书了。”
      母亲笑着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咱们家什么时候还有好消息。”宋易知低头摆弄着衣角,自从父亲离世,他们母子二人见惯了世态炎凉,从前那些整日登门的亲戚对他们避而远之,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冷漠早已心寒。
      “这回还真是好消息,刚才程府的管家来,邀你明日过去小坐。程府管家刚走,程二夫人又派人来送信,让你明日穿戴整齐,好好拾掇拾掇。我想,这次程家请你去,定是为了你和馥佩的婚事。”
      “当真?”宋易知惊喜地抬起头,“要是这样,我得去找找衣裳,我记得去年新作的一身墨绿色衣裳还没怎么穿,应该在箱子里。”
      母亲掸了掸宋易知的肩头,“你和馥佩的婚事,我原本并未着急,想来咱家现在的光景是高攀不起的,只等着你有了功名再说,所以一直也没去程府拜访。如今程家只点名让你单独去,我想是程老爷想要看看你的相貌人品。为娘没有别的嘱咐,只是别让人家看低了你。咱们家虽然穷,却也是官宦之后,切莫给你爹的铮铮傲骨丢人。”
      宋易知重重地点点头,“儿子记住了。”
      从娘的房中出来,北风一吹,倍感清爽,宋易知匆匆回到自己房中,却发现屋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馥佩披着墨绿色的斗篷,坐在宋易知的床边,见他进来便猛地站起来,匆匆两步来到宋易知跟前,眼角带着泪痕,扑到他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说道:“易知哥,你去哪儿了?我有话跟你说。”
      “你这是怎么了?”宋易知扶她坐下,“受了什么委屈,快告诉我。”
      光影摇曳,馥佩坐在书桌前,低着头,面容并不真切。宋易知怔怔地坐在床边,听馥佩说完,他神色平静地说:“所以说你爹娘并不愿你嫁给我,而是希望我和你二姐成婚。”
      “就是这么回事。”馥佩说,“易知哥,我娘已经禁止我再和你往来了,我这也是偷着跑出来的,我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跑出来了。所以你就和我走吧,去个远远的地方,让他们都找不到,咱们带着你娘,一起去过太平日子。”
      宋易知定定地看着馥佩,“即便我只是一介布衣,你也无所谓吗?”
      馥佩神情坚定,“无所谓,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权贵,只要是你,我便心甘情愿。”
      宋易知悄悄握紧了拳头,“有你这句话,我此生便绝不负你。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娘。”
      宋母正在炕上绣花,儿子的冬衣虽然只是最普通的棉布衣裳,她还是希望让他穿出去不要过于寒酸。宋易知在门外垂手而立,“娘,可歇息了?”
      宋母听是儿子的声音,便将针线放下,“进来吧。”
      宋易知带着馥佩进到屋子里,母亲看见馥佩,顿时愣了。宋易知和馥佩齐齐地跪在地上,宋母忙上前搀扶,“这是干什么,馥佩小姐快起来。”
      馥佩摇摇头,宋易知跪着搀扶母亲坐下,“娘,我和馥佩是来向你请罪的。”
      “请罪?这从何说起……”
      宋易知和馥佩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宋易知说:“娘,我已经决定和馥佩私定终身了。”
      “什么?”宋母捂住胸口,不相信儿子说的话。
      宋易知说:“程家有意让我和程家二小姐成亲,并不准馥佩与我往来,与其这样与馥佩断了,我宁可与她私定终身。”
      宋夫人定定地看着儿子,他这执拗的神情与他爹宋天临如出一辙。当年宋天临只是一个穷苦书生,而那时的宋夫人则是绸缎庄家的小姐。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这一对,可是宋天临硬是不管不顾,带着她远走他乡。
      宋夫人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当真这样想?”
      馥佩给宋母磕了头,“只要能和易知哥在一起,我绝无半句怨言。”
      宋夫人搀起儿子和馥佩,“你们执意在一起,我即便不同意,又能怎样呢?只是有一条,我们可以一同离开,却不能偷偷摸摸拐了人家的闺女。”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儿子结实的肩膀,“宋易知,你要真爱馥佩,就要有男人的担当。明日你去程府,要堂堂正正地对程家老爷说明你对馥佩的心意,你要对他们发誓,等你金榜题名,就要风风光光地娶馥佩过门。除此之外,你便不用再说什么。”
      她又拉着馥佩的手,柔声说:“至于你,你即便要和我们走,也不能不声不响地离开,你总要给你爹娘留封信。”
      馥佩睁圆了眼睛,“伯母想的竟和我家二姐一样,我二姐早就告诉我要给爹娘留封信。那信我早已经写好了,现在就在我二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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